第91章 約會
第91章 約會
兩人排隊持票進場，巨大的舞台下，觀眾席上人山人海，年輕人揮舞著手上的熒光棒，踩著節奏興奮地甩著手臂。
炸雷般的旋律從音響中傳出，點燃了整個場廳。
四五個樂隊成員在台上亂蹦亂跳，搖頭晃腦，看著台下的熒光棒，彷彿站在了世界中心，那陶醉沉浸的模樣就好像手裡的不是樂器，而是愛人。
主唱唱的是西班牙語，蘇落完全聽不懂，但並不妨礙她被熱烈的氣氛感染。
她也學著旁邊少男少女的樣子，高高的舉著手，對著舞台的方向大聲歡呼。
楚頌站在她身後打開手臂，虛隔著她與人群，他偏頭凝視著她，目光帶著藏不住的寵溺。
光影交錯中，那雙淺眸晶亮有神，笑的肆意而燦爛，空調口送出的風將她一頭海藻墨發托起，刮上她白皙的面龐，紛飛亂舞，彷彿一隻破繭而生的蝶，舒展著翅膀想要飛向天際。
察覺到他的目光，蘇落看了過來，一雙眼底流轉著瀲灧的水光，台上的音樂依然很大聲，楚頌的世界卻彷彿靜音了。
他張了張嘴，有一瞬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女人眼中濃烈的生機雀躍他從未見過，竟不知不覺看痴了。
周圍雜訊很大，蘇落將耳朵湊過來，想要聽見他的聲音。
然而，他說了句什麼，她依舊沒有聽清，鼻間卻飄來了他身上獨有的清冽冷香，與周圍香水，人群汗臭，煙霧混雜成的奇奇怪怪的味道格格不入。
他彎下腰，拔高了聲音，但蘇落聽見的卻近似耳語：
「渴不渴？我去買水。」
蘇落搖頭，這才注意到，經過了一小時人群的推搡擁擠，男人原本乾淨整齊的襯衫已經皺巴巴的，領帶鬆鬆垮垮，黑髮凌亂地遮住了半邊眉眼。
然而，她自己身上卻整齊清爽，始終被他用手臂護著，隔絕了周圍人的觸碰。
歌曲迎來了副歌部分，舞台上的道具煙花一齊綻放，散發著耀眼的光圈，人群叫喊的更加激烈，簡直要衝破耳膜。
蘇落抓住他腰兩側的衣服，踮起腳尖緩緩湊近，大聲喊：
「咱們出去吧！」
楚頌伸手攬過她的肩頭，護著她，逆著人群擠了出來，轟鳴的歡呼與音響聲漸漸被甩在身後。
臨到出口時，蘇落一把將他拉進了消防通道，兩人進了幽暗安靜的走廊，感應燈亮起。
她唇角勾著壞壞的笑，一下將他推在了大鐵門上，門把手隔的楚頌後背一痛，他卻無暇顧及。
女人炙熱的呼吸已經落了下來，柔軟纖細的身體抵著他，緊緊與他貼合。
楚頌只覺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沸騰，臉紅的像起了火，手如同有自我意識般自然而然地托起她，轉了個方向，將她摁在鐵門上。
餘光瞥見他用自己的手背隔住了門把手，蘇落心裡一甜。
感應燈熄滅，她踮起腳尖摟住他，高昂著頭，任由他吻過她的額頭，她的耳垂，她的脖子，最後回到她唇上輾轉不停。
白日的光透過狹小的天窗進來，楚頌看得清她長而卷的睫毛黑壓壓的，如同兩面小扇子，隨著呼吸而起伏。
他放緩了動作，低下頭，輕啄她的眼皮，一下一下，惹得她嬌笑出聲。
「笑什麼？」
楚頌聲音沙啞，頭埋在她頸側，輕啄著。
好半天，蘇落將肩帶拉上來，又隔著衣服從後面扣上裡面的搭扣，還給他整理了下被她抓亂的髮絲，輕笑道：
「再不出去，下面的行程就泡湯了。」
楚頌圈著她，抓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有些不情願低低道：
「乾脆換個地方吧？」
蘇落輕捶了他好幾下，推著他一步步出了樓梯間。
兩人出了閘機口，外面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她牽著他，剛到樓下，就被街邊小鋪子里叮叮咚咚的音樂聲吸引。
等兩人擠進了四平米的小格子，蘇落已經將兔耳朵掛件往楚頌頭上筆劃著。
「來嘛來嘛，哈哈哈……」
楚頌蹙眉，內心十分拒絕，然而對上她央求的眼神，他又心軟的一塌糊塗，只得輕嘆了口氣。
於是，屏幕里映出一個帶著小熊頭飾的女人，笑的花枝亂顫，擺出各種表情搞怪又可愛。
而與她同框的男人，眉眼清貴，卻無比僵硬，頭上戴著和優雅氣質完全不沾邊兒的白兔耳朵，神情別彆扭扭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好，臉還有些紅。
等拍完了大頭貼后，楚頌終於鬆了口氣，然而蘇落看著路上小飾品作坊的廣告，眼底又露出了期盼和羨慕。
楚頌見不得她這樣，主動拉著她進了DIY手工銀飾店。
店內環境清幽，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客人，老闆娘帶著圍裙一臉和善，領著楚頌二人學慣用具的使用方法。
架子旁邊，兩名學徒一邊整理雜物，一邊星星眼小聲八卦著：
「那位男客人好帥哦，肩寬腿長的，旁邊的女人和他是什麼關係哦？」
「還能是什麼關係，人家一看就是情侶啊。長得那麼好看，皮膚也好好哦，酸了酸了。」
「也是哦，你看他的眼神，黑漆漆的，盯著女孩子的側臉，好專註哦。」
「女孩子對他笑的也好甜啊，兩人該不會是新婚吧？」
操作台這邊，蘇落低了低頭，楚頌給她穿上了圍裙，他為她把帶子收緊，在後面打了個蝴蝶結，聽見蘇落小聲嘟囔：
「我發現你總是給我打各種各樣的結耶。」
頭髮上領帶綁的蝴蝶結，手掌上繃帶綁的蝴蝶結，圍裙也是。
聞言，楚頌唇角一勾，沒有說話。
桌上的大小用具不少，操作起來也有些複雜，兩人在老闆娘的指導下嘗試著操作，蘇落弄了一會兒就煩了，向旁邊看去，發現楚頌居然格外專註。
他低垂著睫毛，手上拿著一隻小錐子在輕輕敲打著銅片，餘光瞥見蘇落看過來，他才側了側肩膀不讓她偷看。
蘇落輕哼一聲，乾脆放下了手裡的東西，開始翻看客人製作好的成品相冊，一邊看還一邊吐槽：
「你看這人好沒創意啊，好不容易自己做了一回，居然在戒指上刻了一棵大樹。」
「哎呀，這個鎖骨鏈上居然是一株小草，他們就不能有點兒創意嘛？」
楚頌手上動作一頓，肩膀不自覺地又側了側，完全背對著蘇落的方向，只給她留了個後腦勺。
半個小時后，兩人將自己弄的成品送去冷卻，包裝，見他將小盒子揣進褲兜里，遮遮掩掩的，蘇落愈發好奇：
「你做的什麼？給我看看嘛。」
「沒做好，下次再做個好看的，餓不餓？」
蘇落成功被帶偏，挎著他的手臂，滑開手機屏幕，最終選定了一家網紅餐廳。
十多分鐘后，等終於排到了兩人的號碼牌，他們被侍者引著進入雅座，兩人對坐在潔白寬大的餐桌兩旁。
早上起得早，又玩兒了一上午，蘇落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見侍者上來了餐前甜點，蘇落就自顧自吃上了，沒發現楚頌正看向隔壁桌。
隔壁桌坐著一對小情侶，女孩兒正用餐刀挑起一塊黃油，抹在麵包片上，大庭廣眾下，就那麼投餵給了對面的男友，男友用嘴接過，笑的一臉甜蜜。
楚頌收回視線，看著埋頭大吃的某人，忽然開口：
「好吃嗎？」
蘇落鼓鼓著腮，抽空抬起了眼皮，笑了笑：
「你不餓嗎，快點動手吃啊。」
楚頌一噎，垂下鴉黑的濃睫，掩蓋住眼底的失落，不死心地繼續暗示：
「我餓，但我不想動手。」
蘇落眨了眨眼，秒懂，連忙擦了擦手，給他卷了一塊點心，然後在楚頌期待的目光中，放在了他面前的餐盤中。
然後，她就發現，男人盯著那塊點心，剛才上揚的唇角又落了回去，從兜里掏出手機，不理她了。
蘇落費解，卻也沒有糾結，等主菜上來後繼續埋頭大吃。 楚頌眼睛表面上盯著屏幕，餘光卻又瞥向旁邊那對兒小情侶，發現他們面前只擺著一杯飲料，裡面只有一根吸管，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甜甜蜜蜜。
於是，楚頌快速盯了對面人一眼，見她吃的專註，飛快的將自己那杯里的吸管抽出來，然後暗搓搓扔在了犄角旮旯。
等蘇落吃的差不多，正喝飲料時，就見楚頌忽然輕咳一聲，低聲道：
「我杯子里沒有吸管。」
蘇落一挑眉，剛想舉手示意服務生重新送一個過來，她桌面上的手就被男人握住。
男人粗糲的指腹輕勾了下她掌心，蘇落一愣，一抬眼就撞進他黑漆漆的視線里，她心裡一動，忽然福至心靈：
「那要不，你用我的？」
話音剛落，楚頌嘴角就有上揚的趨勢，他佯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接過她的玻璃杯，抿了口她的吸管，嘴巴里瞬間充斥了清甜的蘋果汁。
他喝了幾口就不再喝，將杯子向前一推，等待著她繼續喝。
然而，蘇落卻擦了擦嘴，抬睫看向他，詢問：
「走吧？」
楚頌喉嚨滾了滾，又睨了眼那杯蘋果汁，輕咳一聲：
「蘋果汁挺好喝的，你再喝點兒吧。」
知道他有潔癖，蘇落想也沒往那方面想，就脫口而出：
「行，那去前台打包一份外帶吧，這杯你喝過了，我就不碰了。」
這杯你喝過了，我就不碰了…
楚頌臉一黑，周身縈繞的氣壓忽的開始往下壓。
等兩人上了車后，蘇落還無知無覺，手裡捏著他們一起拍的大頭貼，咯咯咯笑個不停。
楚頌偏頭看她一眼，見她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聲音涼颼颼的：
「安全帶繫上。」
「好。」
好半天，蘇落還不見他發動，疑惑地看過來，下一秒，就對上男人卷攜著暗涌的黑瞳，蘇落一呆。
「怎麼了？」
楚頌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看向她，視線從她的眼，下移到她的唇瓣，又看回到她的眼，意思很直白。
這回，蘇落終於get到他的點，她緩緩湊過來，在他臉上啵一下蓋了個章，然後就見他依舊看著她，還是不動。
蘇落輕笑一聲，小聲嘟囔著：
「我安全帶都繫上了……」
嘴上這麼說，小手還是按鬆了安全帶，湊了上去，吮住了他的薄唇，然後就被對方扣住了後腦勺。
直到她眼上蒙上了水汽，楚頌才滿意地鬆開她，重新為她繫上了安全帶。
根據導航，兩人一路開到了一家私人溫泉會館，露天的浴池只有五六平米，私密性卻很好，周圍石壁上，雕刻著各個朝代的壁畫，栩栩如生。
他們交了押金，開始換衣服，楚頌長腿一跨，進了水，一回頭，就對上蘇落含著笑意的眼，視線下移，就見她手心裡躺著一條手鏈。
楚頌長睫一顫，紅著臉偏過了頭，不看她，卻還是能聽見她帶笑的聲音：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換衣服的時候自己掉出來的。」
見他不理她，蘇落勾了勾唇，也跟著下了水。
泉水咕嘟咕嘟冒著泡，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硫磺味，青煙裊裊，她身子沉在水中只覺皮膚上每一個毛孔都被打開了。
她悄悄靠過去，從後面圈上他，將手鏈放在他掌中，輕聲說：
「給我戴上。」
楚頌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覺勾起弧度，聲音愉悅：
「抬一下。」
蘇落眉眼彎彎，連忙抬起了手腕，卻又見男人挑了挑眉，視線下移。
「抬腳。」
蘇落一怔，輕笑出聲，緩緩抬起了腳。
居然是腳鏈。
等他戴好，蘇落撫摸著上面的圖案，噗嗤笑出聲。
一棵大樹下，一株小草。
怪不得他不讓自己看，她之前吐槽的兩句他居然都佔了，好巧。
然而，為了給他面子，蘇落還是佯裝好奇問：
「有什麼寓意么？」
楚頌手指撫弄著她腳踝上的鏈子，指尖輕觸過銀片上的大樹和小草，幽幽道：
「自己想。」
然後，轉過身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楚」中有木，「蘇」中有草。
小草陪伴大樹，大樹守護小草，風雨無阻，天長地久。
旁邊小几上有燒酒，兩人抬頭看向頭頂方寸的夜空，時而對飲，時而聊天。
楚頌仰著頭，雙臂打開搭在浴池邊緣，月光穿過樹冠的縫隙，照在他的眼裡，清亮的發光。
蘇落從水裡滑到他身側，沒有碰他，只是安靜地凝著他，開始輕吟淺唱：
「無休無盡的輪迴里，角色不會停止更替，我插足了你的浪漫，你荒蕪了我的歲月…」
她目光筆直而溫柔，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透過他看向飄渺的遠方。
「你並不是我的玫瑰，我只是恰好與你相遇，途徑了你瑰麗的綻放…」
她纖長的睫羽如同吸飽了墨汁，低低垂著，白透的臉上染上一絲緋紅，帶著無盡的柔情。
「理智戰勝了我的心，卻抹不掉你的痕迹，天空交錯了好多顏色，唯愛你眼瞳中的濃墨…」
深秋，旁邊一棵大樹，時不時落下幾片金黃的葉子，泉水上波紋蕩漾，如同灑滿了萬千水鑽。
「明明本該徹底忘記，可偶爾還是會想起。明明註定了要心痛，卻依舊眷戀你溫柔…」
她忽的抬頭仰望，看見了碗口大的星子，高高懸於樹梢，熠熠生輝，彷彿無數條銀河懸垂在頭頂。
「我們在一起的回憶，我還守護著，你卻忘記了。」
一滴清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滑了下來，墜進了楚頌心底。
他伸手圈住他，湊上去吮去她臉上的淚，半晌，他低低開口：
「落落，你到底是誰？」
為何我會如此心痛。
是你老婆呀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