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只要你愛我
第103章 我只要你愛我
蘇落閉著眼睛,兩條修長的腿纏著他的腿,還反扣了過來,手臂壓在他肩膀上,令容景完全動彈不得。
察覺到他小幅度的掙扎,女孩兒沙啞的聲音吹拂過男人的耳廓:
「別動,陪我躺一會兒。」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蘇落語氣軟綿綿的,盤著他,如同一條沒有骨頭的蛇,呼吸越來越輕,直至綿長。
明明是軟彈的床墊,容景卻感覺渾身僵硬,隨著那若有似無的馨香氣息,他一顆心猝不及防地跳了起來。
太親密了,他們不該這樣…
殘存的一絲理智將他從旖旎的氛圍中拔了出來。
努力將身旁的嬌軟想像成一顆大白菜,男人俊臉上的緋紅緩緩退去,黑瞳漸漸清明。
空氣很安靜,只剩下女孩兒舒緩的呼吸聲,秋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容景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許是昨晚熬夜加上晨跑,眼皮越來越沉,沒幾秒,意識漸漸混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盡頭,耀目的炫白刺的他抬手擋了擋,視線里出現了陌生的場景。
星河下,四周幽閉,他光裸著上半身坐在一池泉水中,撥弄了一下水波,竟感覺到了溫熱。
對面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正凝著他淺淺吟唱:
「你並不是我的玫瑰,我只是與你恰巧相遇,途徑了你瑰麗的綻放……」
那調子悠揚清婉,歌詞充斥著不舍與絲絲凄楚,聽的他一顆心跟著揪了起來。
……又是她。
容景彷彿承接了不屬於他的情感,那種感覺跨越了物理範疇,沉甸甸的,滿是炙熱與執念。
奇怪的是,周圍景物都很清晰,只有她的五官隱約而模糊。
他忍受著大腦如同針扎的痛苦,嘗試努力去分辨,卻不料,整個夢境忽然劇烈地搖擺起來,無數道強光狂雨般墜落。
滴答……
容景猛地睜開眼,呆楞了幾秒后,一扭頭就對上蘇落放大的臉。
她躺在他身側,小腦袋枕在小臂上,一眨不眨看向他,目光還帶著幾分陌生的情愫。
有那麼一秒,女孩兒澄澈的淺眸與腦海中模糊的殘影重疊了一瞬。
他眨了眨眼,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聲音沙啞低沉:
「幾點了?」
蘇落也跟著坐了起來,理了理亂七八糟的睡裙,聲音輕輕的:
「十一點多。」
居然睡了這麼久……
容景捏了捏眉心,發現自己比小憩前還要疲憊,來不及細想,他揉了揉女孩兒的發頂,催促道:
「快收拾,下午去實驗室。」
說完,長腿一邁跨下了床,三兩步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別磨蹭,珍惜時間。」
門砰的一聲關上。
蘇落坐在床墊上顛了幾下,猛地將頭髮抓成了雞窩,心裡爬上了一種被老父親管教的怪異感。
十二點,在容景的第三次呼喚中,蘇落終於匆匆忙忙下了樓。
她肩上背著一隻奶白色帆布包,上身一件純白白色毛衣,配黑色鉛筆褲,兩條腿又長又直。
吃過午飯,兩人進了實驗室。
中午,偌大的實驗室里只有一個化學老師,辦公桌上堆放著高聳的作業,他正埋頭批改,聞聲,抬頭看了過來,推了推眼鏡笑道:
「容教授,來了啊。」
目光掠過蘇落,感嘆了一句小姑娘很靈氣,就繼續忙了。
物理大賽將於下周進行,參賽展品已經備好。
容景將成品從柜子里搬出來,擺在辦公桌上,動作小心翼翼。
之所以用搬,是因為那模型長三米,寬與高各一米,上面細小的部件會隨著外力的晃動而作出反應,小燈一閃一閃,感應器十分敏銳。
社區或公園沙盤?
似乎都並不足形容這一整套體系,這模型更類似於一套模擬的生態系統。
大到樓房建築,公交系統,水域,商圈;小到綠化帶,噴泉,人偶,細節誇張到可以從玻璃窗中窺見迷你版傢具。
蘇落讚歎一聲,連忙拿起相機開始拍攝,然而越拍越覺著新奇:
「教授,這是什麼啊?」
「永動機。」
見蘇落瞪大了眼,容景勾了勾唇,示意她將手指放上去。
於是,蘇落就見證了什麼是塔羅效應,簡直震撼的說不出話。
她只是撥動了一下草坪上的一隻玩具狗,那狗居然叫了起來,叫聲吵醒了睡懶覺的主人,搖搖椅開始搖晃,設備下的渦輪將動能轉化為電能,音樂噴泉開始噴水。
水汽蒸發,帶動了頂棚的雲層,成雨,降落,海洋區域蓄水,推動船隻發電,又將機械能轉化為電力,儲存在地面下的蓄電池中。
蓄電池進一步放電給樓房提供光亮,整個樓房瞬間被點亮,如同一隻巨大的珠寶盒子,一閃一閃的,令人移不開眼。
最神奇的是,這套系統似乎能一直運轉下去,一環推動一環,完全體現了能量守恆定律。
蘇落偏了偏頭:「空氣阻力也考慮進去了?」
容景眼裡滑過一絲笑:「聰明。」
說著,他指向整個設備的最上面的「天空」,那是太陽能設備,隱藏著一個小巧的機關,正源源不斷將設備中殘餘的熱流吸納進整個體系中,一丁點也不浪費。
拍攝了近半個小時,蘇落將快衝出的照片碼在另一個桌面上,細心比對著,臉上忽然一冰,嚇了她一跳。
陸乘川手指勾著兩杯楊枝甘露,晃了晃,一雙桃花眼微挑著,似乎還眨了眨。
蘇落疑惑:「你怎麼來了?」
不等她反應,陸乘川已經將其中一杯奶茶塞進她手裡,手一撐,就坐上了辦公桌,拿起照片看著,一臉的漫不經心:
「你忘了,我們一起負責建模大賽的宣傳。」
哦,她還真忘了。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開始討論宣傳展覽的細節。
另一邊,容景將模型重新放回柜子里,一回頭,就撞見陸乘川將奶茶貼在蘇落臉上的一幕,微微蹙眉。
男孩兒一身寶藍色運動服,領口高高豎起遮住了下巴,一頭亞麻色的短髮凌亂不羈,正是時下女孩子喜歡的霸酷拽類型。
蘇落被冰了一下后,嗔怪地瞪了對方一眼,然而,眼神既沒殺傷力,也不帶距離感,似乎和那個男孩子很熟,看的容景心裡一堵。
容景找了一本書翻著,視線卻時不時投向三米開外的對面。
從他的角度,就發現兩人頭簡直都要碰在一處,小聲嘀咕著什麼,時不時還會聽見男孩兒低低的吐槽聲,但還是能聽出來那聲音並不是真的埋怨。
見蘇落戳上吸管,就要喝那個冰冰的東西,容景重重地咳了一聲,隱隱地勸誡。
餘光瞥見女孩兒向他的方向看來,沒一會兒,又轉了過去,空氣里傳來刺溜跐溜吸椰果的聲音,聽的容景直擰眉:
「小落,過來一下。」
聞聲,蘇落連忙湊了過去,然後就發現男人不說話,一雙黑眸直直看向她,帶著些責備:
「防腐劑有什麼好喝的?渴了就喝這杯。」
說完,將自己泡著枸杞紅棗的熱茶遞了過去,完全沒察覺他將自己的茶杯遞給她有什麼不對。
盯著那個古樸的青花瓷杯,蘇落很想抓住這次親近的機會,然而,她剛喝了冰的,再喝熱的怕是要鬧肚子,於是,下意識露出一個勉強的笑:
「不用了教授,我不渴。」
說完轉身回到了座位上,然後又拿去那杯冰奶茶吸了一口,還滿足地眯了眯眼,看的容景心口一噎,頭頂上盤旋的低氣壓更低了。
秋日微涼,辦公室里卻早已開了空調,溫度攀升,陸乘川本就血氣方剛,此時只覺後背起了一層汗。
他一把脫了藍色外套,搭在了蘇落的椅背上,蘇落斜了他一眼,埋下頭繼續做計劃。
於是,等容景再看過來時,就發現那個男孩子只穿著一件白色毛衣,雪白雪白的,和蘇落的毛衣形成情侶款的既視感。
好巧不巧,旁邊的化學老師也看了過來,感嘆了一聲:
「年輕就是好啊,談個戀愛明目張胆的,還別說,這兩人還挺般配啊。」
化學老師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容景聽見,他忽然抬眸看了過去,淡淡道:
「劉老師,你之前打算髮表的論文還有幾處需要修改。」
化學老師先是一驚,隨即有些困惑,昨天請教容教授時,他還說自己的論文沒什麼問題,可以發核心期刊了,今天怎麼忽然就有問題了?
這下慘了,又要花時間修改了,畢竟還得評職稱。
見化學老師吃癟,容景心裡並沒舒服多少,他拿著茶杯走向飲水機,卻發現礦泉水桶沒水了,就自己扛起桶裝水打算換上。
然而,也許是剛才觸碰模型時沾上了一點兒化學溶劑,手上有些打滑,一個不穩,那桶水哐當一下落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哎呀,老容,你都多大歲數了,這種事就讓他們小年輕干吧。」
說著,化學老師還給陸乘川遞了個眼色,陸乘川也沒什麼不耐煩,爽快地走了過去,擼起袖子,輕而易舉地將桶裝水換好。
隨著他的動作,小臂上的肌肉綳了起來,線條很好看,容景下意識看向蘇落,就發現女孩兒也望了過來,卻並沒有看陸乘川,而是看向了他。
然而,還沒等容景心裡熨帖上幾秒鐘,就聽見蘇落一臉嚴肅,語帶關切: 「教授,您都三十歲了,小心別閃了腰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容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三十歲怎麼了?很老嗎?他只是手滑……
這麼想著,容景回到座位上后,卻破天荒地從隔壁女老師桌上順過來個鏡子,盯著鏡中的自己打量了好久。
忙碌中,時間飛快滑過。
兩小時后,蘇落與陸乘川將初步的展會構想形成了文字版,將授權書發送到了容景的郵箱,然而,容景只是掃了一眼就一票否決掉。
陸乘川皺眉:「哪裡不行?」
容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展品只能放在玻璃罩中由負責人進行展示,讓觀眾觸碰展品會有損壞展品的風險。」
陸乘川手撐在他辦公桌面上,語氣依舊弔兒郎當:
「模型的作用就是給觀眾們更好的體驗,沒什麼比親身接觸更重要。」
容景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語氣依舊平靜:
「這件展品耗費的心血與人力是你想像不到的,我有義務對學生的成果負責,這種操作風險不可控,我不能授權。」
陸乘川掀了掀嘴角:「教授,模型只是模型,壞了可以重新做,但互動體驗所帶來的影響度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畢竟實驗的價值就是傳達某些概念,不是嗎?」
雖然陸乘川的語氣談不上恭敬,但就事論事,他說的不無道理,容景低垂著長睫,認真思索著這件事的可能性。
卻不料陸乘川沒了耐心,以為容景故作姿態,仗著教授的身份施壓,他對上他的目光,嗤笑一聲:
「也不一定就要拿到您的授權。」
容景眯了眯眼:「什麼意思?」
陸乘川自然不會告訴他,他可以直接去磨他們家的老頭子,有了校長的許可權,還用看什麼教授的臉色?
此時,上完廁所的蘇落一回來就察覺到氣氛緊張,沒等她細問,就已經被陸乘川拉著出了辦公室。
蘇落被動地被他拉著走,用力甩了甩,也甩不開手上的力道,直到走出去老遠,才聽見陸乘川的聲音:
「走,咱們去找我爸。」
蘇落蹙眉,使了全力才掙開手腕上的桎梏,問清楚了情況后,她連忙跑了回去,卻已經不見容景的身影。
*
十多分鐘前,容景看著蘇落被那小子拉扯走,沒有什麼反抗,心裡蹭地竄上了一股邪火。
書是看不下去了,他拉開椅子就往樓下走,在樓下轉了好一會兒,消了氣才上了樓,卻發現蘇落還沒回來。
容景耐著性子在辦公室等到了六點,才坐進了車裡,發動,揚長而去。
華燈初上,黑色奧迪在高速上飛馳,遇見前面的車他就超過去,還將喇叭按的很大聲。
半小時后,他進了小區,別墅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亮,顯然蘇落沒有回來。
容景深吸一口氣,也不開燈,就那麼坐在沙發上開始給蘇落打電話,然而他一通通打過去,卻如同石沉大海。
直到打了十幾通,還是沒人接,他心裡漸漸不安,時不時看著腕錶,不自覺在屋裡踱步。
晚十點,蘇落擰開大門回來,就被黑暗中沙發上的人影嚇了一跳。
「教授,怎麼不開燈啊?」
她伸手按開了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細心的檢查了下懷裡的盒子沒有被大雨打濕,這才發現男人臉色陰沉,帶著暴風雨降臨前的平靜。
空氣冷凝,蘇落聽見他涼颼颼的聲音響起:「怎麼不接電話?」
蘇落一怔,掏出手機看了眼,連忙笑著:「手機沒電了。」
「手機沒電是大半夜不回家的理由?」
蘇落一噎,提著東西的手向身後縮了縮,聲音在喉嚨里滾了滾,就又聽見男人語氣硬邦邦:
「隨隨便便就收別人的禮物,你的矜持呢?」
容景從她一進門就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渾身濕漉漉的,卻寶貝似的抱著那個方盒子,盒子一滴雨也沒有淋到。
上面還系著酒紅色的緞帶,一看就是禮物。
毫無由來的,容景一股火就竄了上來,自己在辦公室等了她那麼久,她倒好,和人家瘋玩到這麼晚,大半夜不回家,還收了禮物。
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放在古代,這就叫私相授受,又不是男女朋友的戀愛關係。
想到戀愛這個詞,保守的容教授太陽穴跳了跳,這丫頭不會真被那囂張的小子迷住了吧?
他又氣又憂地看過去,就對上女孩兒發紅的眼眶,心裡一怔。
「說你兩句怎麼就哭了?」
他抬起手,還沒等觸碰到她的面頰就被她一把拍開,蘇落猛地轉身,然而走了幾步又跑回來,把那個禮盒往男人懷裡一塞,就蹬蹬蹬上了樓。
卧室門砰的一聲摔上了。
容景一呆,視線下移,透過透明的塑料薄膜,就看見盒子里一個不算精緻的奶油蛋糕,一看就是手工做的。
蛋糕有些錯位,周圍還塌陷下去一點兒,但並不影響上面糖果擺出的文字:
【容景,生日快樂】
容景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他的生日,原來她這麼晚才回來就是為了給自己做生日蛋糕。
他剛才還凶她……
幾分鐘后,樓上響起了敲門聲,裡面沒人回應,擰了下門把手,開了。
他一走進去,就見蘇落正坐在床邊,氣呼呼的,用手背抹著眼淚。
一瞬間,容景一顆心酸酸漲漲的,如同沉浸在熱水裡,他坐在了床邊,伸手剛碰上女孩兒的肩膀,就被她躲了過去。
容景咽了咽口水,訕訕道:「小落,是我不好。」
聞言,蘇落長睫一顫,扭過下巴,還是不看他。
容景連忙拽過來一張椅子,將蛋糕放了上去,不算嫻熟地說著好話:
「哎呀,這是哪個小仙女做的蛋糕?這麼好看,我都捨不得吃了。」
他叫她小仙女…
蘇落睨了他一眼,臉色和緩了下來,聲音悶悶的:
「我要寫作業了,您出去吧。」
容景連忙擺了擺手:「大周末的,寫什麼作業。」
話音剛落,就見女孩兒瞪了他一眼,他忙住了嘴,不吱聲了。
見她頭髮還往下淌水,容景蹙眉,去衛生間拿過來大浴巾,開始給她擦頭。
蘇落緩緩抬起眼皮,見他擦的笨手笨腳,一把扯過來浴巾自己慢悠悠擰頭髮,良久,癟了癟嘴:
「你凶我……」
見她還是不開心,容景嘆了口氣,想了想,忽然用手指點上了一小塊奶油,抹在自己的鼻尖上,扮作滑稽的樣子,目光帶著寵溺:
「是,我不該凶你,我壞。」
空氣一靜。
看著那雙深淵般的黑瞳,蘇落緩緩湊了上去,在男人怔愣的目光中,吮了吮男人鼻頭上的奶油,聲音軟而輕:
「不要浪費食物。」
容景只覺半張臉麻了麻,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見女孩兒又垂下了頭,他岔開話題:
「小落生日是什麼時候?」
蘇落抬睫看他一眼:「不知道。」
容景心裡一軟,忽然憶起她在孤兒院長大,身份證上的日期也是編造的,他慈愛地拍了拍她的頭,聲音帶著罕見的溫柔:
「那小落就和容景一天生日,好不好?」
男人一雙黑瞳滿是憐惜,看的蘇落內心複雜。
見她點頭,容景勾了勾唇,將蛋糕上正中心那朵小花切給了蘇落,隨口問:
「小落想要什麼禮物?」
半晌,沒聽見回應,容景看了過去,就見女孩兒白皙的小臉上染上了緋紅,濃密鴉黑的睫毛顫了顫,緩緩抬起。
她看向他,目光筆直而溫柔,她輕啟貝齒,無比清晰地吐出了幾個字:
「我什麼也不要,」
頓了頓,
「我只要你愛我。」
容景手一抖,蛋糕啪嗒掉在了地毯上。
老男人我看你還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