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朝天(1)
兩人對麵坐下,所有的保鏢都雙手握槍,隻不過黑洞洞的槍口朝下,臉上都是緊張和慌亂。
原史奈喝下一杯茶,深深地嗅了一下清韻的茶杯,呲著白森森的牙齒,讚道:“好茶!隻不過朝天君來舍下,有什麽指教嗎?”
這個原史奈的祖輩,參加過1937年的侵華戰爭,帶回來大量的古董和書籍。
他受家族教育的影響,十分推崇中國的文化思想,表麵上的禮義廉恥都還是做到位的。
朝天蜜色的臉頰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瞟了一眼原史奈,說道:“石田先生的中文學得很好,就是中文裏麵的教養不怎麽樣。”
“八嘎!”原史奈身後的那個副手怒目罵道。
隻聽啪啦一聲脆響,一隻上好的瓷杯就這樣摔得四分五裂,瓷杯的碎片一下彈到了門上,把木質的拉門砸爛了幾個小洞。
原史奈花白的短胡子像刺蝟一般炸起,他怒斥道:“滾!誰讓你在朝天君麵前失禮的?這裏有你說話的資格嗎?”
那副手連忙點頭道歉,臉色陰沉,變成了豬肝色,卻是極大的不服氣。
朝天輕輕一笑,低低地說道:“石田君,我這個人,不喜歡墨跡,直接說吧,紅燭三社有那個實力,和SC水火不容嗎?”
原史奈的背脊抽搐了下,SC組織不僅是亞洲的軍火老大,現在歐洲、美洲、大洋洲都買他們的賬。紅燭三社目前是日本最大的黑社會組織,有日本內閣撐腰,可是人家SC的背後,是龐大的俄羅斯政體。
他悶著心思權衡了幾番,心中始終拿捏不住,下不了這個決定。
越南防風市通信那塊兒肉,確實也是很香,織田通信給了紅燭三社六成的利潤,人為財死,如果這麽容易就放棄,就得舍棄一大筆財富。
可是一想到SC強大的軍火貿易和控製著亞洲的大部分的黑市,原史奈陪著小心道:“朝天君,關於這件事情,我還得向內閣首相大人請示,請你允許我打一通電話。”
朝天的上眼皮耷拉下來,遮住了眼中不悅的利光,隻是冷聲說道:“一刻鍾,我的耐心沒有那麽長。”
原史奈連連點頭,雙手撐地站起來,正要退回其他房間去。
朝天叼出一根白色的煙卷,劈啪一聲,紅色的火光湊上細圓的煙尾。
隻聽一聲慘叫,那個副手麵容扭曲地捂著一隻手臂,鮮紅的血液像是掙紮蜿蜒的長蟲,拖著老長的步調流下來。
“對我這樣無禮,我隻斷了你的手筋,這筆買賣,你賺了。”
沒人看清朝天是怎麽出手的,隻是那副手的斷手處,有一個鮮紅渾圓的血洞,就像是汩汩冒水的泉眼。
原史奈沉聲喝道:“下去!記得吸取教訓!”
朝天深邃的眼眸裏閃過笑意,一個小小的紅燭三社,他還是沒有放在眼裏,那個窩囊廢需要請示,就給他一點考慮的時間,領主不是常說,不戰而屈人之兵,能不出手解決事情,還是不要傷了和氣。
“石田先生,請吧!”
正月的日子,不知不覺就被春天霸占。
昨天還是緊緊包裹的花苞,今天就開始裂出了一絲兒細縫,已經可以看到桃花的一線粉色。
宛鎮的冰雪已經融化得差不多,所謂凍桃花凍桃花,這個雪下得越大,來年的桃子就預示著豐收。
一直身披無色彩衣的野雞,拖著長長的尾巴,撩開嗓子就高脆地叫了一聲,眼見不遠處有一隻覓食的母野雞,它亢奮地一扇翅膀,就撲棱棱地飛了過去。
直到它到了跟前,才發現草叢裏還有另外一隻伺機而動的野公雞。它的雄性荷爾蒙一下就升到了極致,直接伸出鋒利的爪子就鬥了過去。
春天的日子,動物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濮陽洲這幾天都出在暴躁時期,因為他的情敵抽冷子來了一腳,卻扔下梅大小姐一副臭臉讓他來麵對。
“阿薇,我的腿疼。”他對梅大小姐的時候,還是問聲細語的。
梅玫薇沒有說話,依然在整理著黃豆裏麵的枯葉子、碎杆子,把挑揀幹淨的豆子泡在盆裏,好打新鮮的豆漿。
濮陽洲推著兩旁的輪子,苦肉計不行,更加靠近了些,小聲地說道:“阿薇,你別不理我,你看南瑉那個臭小子,笑得臉都抽筋了,我們得團結一致,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你說是不是?”
“還有啊,May告訴我,肖強決心赴死,把所有的罪證都包攬了下來。我已經在布置,把他救出來,直接送出國。”
“去哪裏?”梅玫薇問道。
濮陽洲一臉欣喜,果然這樣的事情就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南極!”
梅玫薇蹙眉想了一會兒,“我來照顧他的母親吧!”
濮陽洲幫她挑揀著豆子,溫和地說道:“他的母親和精神分裂症,血鐮已經給她聯係了最好的療養院,你來照顧她,能比那裏的醫生護士強嗎?”
“額……不能。”梅玫薇老實地回答:“我可以經常去看她,還有,我不希望肖強有危險。”
她不知道濮陽洲安排他去南極做什麽,她也聰明的沒有問,隻是不想這個萍水相逢卻很有義氣的小子,不要那麽命短。
“小薇薇,你現在就算要阿洲的命,他都毫不猶豫,拿著彎刀就抹脖子。”南瑉露著小虎牙,彈起一顆黃豆,然後再精確地用嘴巴接住,動作靈敏帥氣。
“滾!”濮陽洲冷喝。
南瑉一下躲在梅玫薇的身後,火上澆油道:“不要那麽輕易原諒他,一定要讓他割地賠款,把他囂張的邪歪之風都給殺掉。”
“你準備什麽時候把周家小姐娶回家?”濮陽洲忽然轉換了話題。
“周家小姐?”梅玫薇來了興趣,很八卦地看著南瑉,要知道,能把這匹脫韁的野馬給絆住的,絕對不是池中之物。
南瑉笑得比花還燦爛的臉,一下子變得烏雲滾滾,他雙鼻噴火地說道:“阿洲,不帶這樣玩兒的,我幫你把絆腳石踢走,你不感激我,還在這裏落井下石?你知道這個周家小姐,有多難纏嗎?除了那對傲人的珠穆朗瑪峰有些看頭,基本就是腦殘女一個。你老爹的眼光,太菜了,他是想給你找一頭奶牛嗎?”
梅玫薇這下明白了,敢情他們說的是蛇妖女周思佳,可是這怎麽變成南瑉的菜了?
“喂喂……小薇薇,你那是什麽眼神?我現在還守身如玉,沒有被她侮辱清白。”南瑉雙掌搖晃,企圖把梅玫薇的眼睛擦亮。
梅玫薇偏頭問道:“他什麽時候有清白這樣東西?”
濮陽洲很仗義地答道:“沒聽說過。”
這個時候,兄弟和女人,當然要站在女人這邊了,兄弟打走了還是兄弟,女人氣走了,自己的日子就煎熬了。
領主大人很會因地製宜,審時度勢。
南瑉哇哇大叫:“不帶這樣兒玩的,你們兩口子合好了,就來一起攻擊我。”
“誰和他兩口子?”梅玫薇拿起身旁砍樹的彎刀,用指腹摩挲著雪白的刀鋒,眼底冰冷,臉上卻笑盈盈地問道。
“我去找May!”南瑉打了一個哆嗦,像偷雞被發現的黃鼠狼,灰溜溜地跑了。
濮陽洲卻不怕死地說道:“這話是真理!兩口子,我喜歡。”
梅玫薇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嘟著嘴道:“你喜歡你呆在這裏,姑娘我要去打豆漿了。”
說完,她端起金燦燦的豆子,身形款款地進屋去了,留下了滿枝搖晃的桃蕾,悄悄地舒展開第一片花瓣。
“什麽事?”濮陽洲眼神溫柔地望著點點新綠的遠山,聲音清冷地問道。
血鐮一聲深紫色的雙排扣風衣,身形頎長地並排站在他的身邊,淡藍色的眼眸裏都是擔憂和焦慮。
“朝天出事了!”
濮陽洲一驚,白皙修長的手指握成了拳頭,接著又無力地鬆開:“他一直都這麽自信,我早就說過,過度的自信,早晚要了他的命。”
血鐮歎了一口氣:“剛剛收到金翼的消息,我們的私用衛星頻道上,收到了朝天的求救信號。這個是昨天的事情,就憑我們對這小子的了解,不到生命危急時刻,他是不會啟動身體內的密碼芯片。”
濮陽洲呼出一口氣,初春的寒氣未盡,依然有白色的霧氣散開來。
“紅燭三社……”他的手指頻繁的輕敲著輪椅的扶手,“這群東洋鬼子,就得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們永遠低著頭走路,這樣才會恭順。”
血鐮不知道的是,濮陽洲如此痛恨日本人,就是在金三角的時候,那八個侵犯他的士兵中,有一半是操著日本口音。
“這件事情,讓南瑉小心著點,在我們把落水狗的頭打下去之前,防風市那邊,不要輕舉妄動。”
在他的眼裏,紅燭三社的那些人,已經和冰冷的屍體差不多了,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不過他沒有忽略的是,日本人的身後,還站著美國人,時時刻刻,領主大人都保持著冷靜的大腦,清晰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