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舒葵犯難了,覺得無論怎麽說,小伍和小六都是非死即殘。
“你可別想著就這樣放了他們。”容樹大抵能知道舒葵的想法,“蛇是不知感恩的。”
農夫與蛇的故事,舒葵很熟悉,想到小伍的所作所為,她也非常憤怒,可是,真要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讓這兩人受折磨,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算了算了,就打一頓,放了吧。”容樹不願看舒葵如此糾結,揮了揮手。
“不會打到斷手斷腳吧?”舒葵不放心地問。
“不會。”容樹看著被押出去的兩人,“保證離開的時候是完整的。”
至此,舒葵終於鬆了口氣。
“我聽說,淩玖川正在到處找你。”容樹到吧台後,給自己倒了杯喝的。
“為了一百多兩黃金,他可真是執著。”舒葵笑了笑。
“他不是為了黃金。”容樹肯定地說。
“不為黃金?”舒葵不信,“那他為什麽一直在我耳邊叨叨這件事,還死活不肯放我走?”
“大概,把你當寵物了吧。”容樹猜測著,“有時候,凡人做出來的事,實在是有點天真,看著覺得傻得可愛。”
“哦,所以你才會把我帶到那片林子,看著我一個人傻乎乎地在裏麵兜圈子。”舒葵表示終於理解容樹當初的心態。
“一開始,是差不多這樣。”容樹倒也不否認,“不過,沒想到你的表現,跟我原先想象的相去甚遠。”
“真不好意思,沒有抱頭鼠竄,讓你失望了。”舒葵撇撇嘴,不高興了。
容樹笑起來:“說實話,確實有點失望。”
舒葵翻個白眼,不理他。
“別生氣。”容樹嬉皮笑臉的,把果汁往舒葵麵前推了推,“不是喜歡桃子嗎?這是桃汁。”
“我又不是猴子,給你拿來耍著玩。”舒葵氣結,轉身往門外走去。
容樹趕緊快跑幾步,擋在她麵前:“你當然不是猴子,絕對不是,別忙出去,聽我把話說完。”
“不是把我當寵物嗎,還有什麽要說的?誇我憨態可掬?”舒葵雙手環胸,別過頭去。
“那隻是一開始,後來,我發現你很勇敢,還挺堅強,也不是一味地隻為自己想,重情重義,和我原先遇到的欺善怕惡、忘恩負義之類的人都不一樣。”容樹放柔了聲音,“這樣看起來,凡人其實也沒那麽糟。”
“我們本來就沒那麽糟。”這些話還是沒讓舒葵心情變好,“人,有好有壞,你們這裏也有好人和壞人,憑什麽仗著你們能飛來飛去,呼風喚雨,就要認為我們低你們一等?”
“是,是,就是。”容樹陪著笑臉,“所以,盡管我覺得你回來後,對王老頭的關心有點不尋常,但是,我還是挺喜歡你的。”
舒葵“嗯”一聲,再一想,又感覺不對,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像表白?
“淩玖川要找就讓他找去吧。”容樹接著道,“他沒把你當人,實在找不到,過一陣也就消停了。”
“你剛剛那句話什麽意思?”舒葵還沒回過味來,猶自不敢確定,“你喜歡我?和邢源一樣,把我當姐姐?”
“姐姐?!”容樹忍不住叫起來。
“是啊,你看……”舒葵原本想說,你看看你才多大,話到一半,猛然意識到,也許,容樹的真實年齡都趕上她好幾代前的祖輩了。
“我沒把你當姐姐。”容樹一字一頓地說。
舒葵看著他,一時間,心情極為複雜。
容樹也看著她,片刻之後,移開了視線:“反正,我就是喜歡你。隻要你願意,可以永遠留在這裏,當然,如果想走,我也不會強留——我會跟你一起走。”
舒葵以為他在開玩笑:“你可是寨主,你走了,這麽多人怎麽辦?”
“換個寨主就是了,想做的人多的是。”容樹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必須得跟你一起走,三疆境裏,像敖令洋這樣的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我得給你看著點,省得你再被騙了。”
“你怎麽這麽肯定他在騙我?”舒葵想,敖令洋雖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麽好,但也不至於會像容樹認為的那麽壞,“你不是也覺得,長大之後,他是有可能變成好人的嗎?況且,他是放了那個小姑娘的。”
“即使是放了,我也覺得他不是好人。”容樹聳聳肩。
“那,如果我回人間呢?你也去?”舒葵就是不信他是在說真的。
“當然。”容樹用力點頭,“就是哪一天,我一個沒看住,你去了幽冥地府,我也會跟著一起去。”
他認真的神情讓舒葵不由一愣。
“到時候,你下了十八層地獄,我就賄賂鬼差,讓他們手下留情。”這次,容樹是滿臉的不正經。
舒葵瞪著他,又好氣,又好笑。
容樹卻是斂了笑容,歎口氣:“我知道,剛剛趕走敖令洋,又送走王老頭,你心裏肯定不好受。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要你的答複,隻是想讓你清楚你的地位——在留金寨,在我心裏,你是個人,是個好人,是個好女人。”
舒葵很感激他的體貼,笑一笑,沒有說話。
然後,再閑聊幾句,她也就離開,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很是平靜,容樹像他承諾的那樣,一有機會就讓人打聽哪裏有好的醫生,同時,留金寨的醫生也在想辦法,查閱資料或請教同行,總之,都是千方百計想弄清舒葵體內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會不會對她有害。
而對於這些,舒葵並不知情,她和之前一樣,每周給邢源上五天課,休息日就到閑雲鎮上逛逛,如果不是身在異界,掛念著父母和失蹤的妹妹,還真是輕鬆愜意,有種隱居山林的感覺。
這天,吃過午飯,到了上課的時間,邢源沒來,舒葵滿寨子地找,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看見,直到到了大門口,哨兵才說,容樹剛才要出去辦事,前腳走,邢源後腳就跟著,說是和容樹一起,去閑雲鎮上買什麽東西。
舒葵一聽就知道,邢源在說謊,他偷溜出去了。
出了寨門,舒葵先是抱著一絲希望,來到纜車邊,看到纜車好好地停在那裏,心不由往下一沉。
第一次去閑雲鎮,回來時,她曾問過容樹,這纜車要怎麽操作,容樹告訴她五個字——以法力驅動,也就是說,像她和邢源這樣的凡人,是沒有能力讓纜車開動起來的,所以,邢源不可能一個人下山。而如果是容樹帶著,到了山下,纜車也該停在那裏,並不會自動返回,因此,現在,邢源肯定還在山上,隻是,不知道去了哪裏。
一念至此,舒葵趕緊回到寨子裏,找到“二當家”平子,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平子非常清楚寨外的林子有些什麽,當即組織十來個人,分頭尋找。
舒葵也執意跟著,來到了那片綠色的土地前。
“回去吧,能找到他的。”平子不讓舒葵再往前,“裏麵情況複雜,萬一有什麽,我還要分神顧著你。”
舒葵不願意,不過想想,他說的沒錯,也就不再堅持,站定了道:“那,我在這裏等著行不行?”
平子知道她的固執,笑笑,說句“別亂跑”,便帶著人走了。
舒葵目送他們遠去,想著自己先前經曆的種種,不禁心急如焚。
她做幾次深呼吸,在身邊的幾棵樹間來回走動,想以此緩解焦慮,卻在不經意間,看到離地麵很近的地方,有隻色彩斑斕的大蝴蝶被蜘蛛網困住,正在不斷掙紮。
頓時,憐憫之心油然而生。
她伸手,捏著蝴蝶的翅膀,輕輕地將它從蜘蛛網上摘下,放到地上。
蝴蝶得了自由,呆愣片刻,撲撲翅膀,翩翩然飛走了。
舒葵的心情好了些,長出一口氣,不想,手指上突地一陣劇痛。
她急忙查看,見那裏滿是彩色粉末,應該是大蝴蝶翅膀上的鱗粉,而在粉末之下,皮膚竟微微有些發黑。
不好,蝴蝶有毒。這個想法之後,她便昏昏沉沉起來,意識尚在,隻是,眼中的世界開始起了變化。
她嫌風太大,吹得樹上巢裏,還沒長毛的雛鳥冷得啾啾直叫;她嫌陽光太毒,曬得樹頂上的葉子都打了蔫;她嫌掉在地上的果子太重,若是有螞蟻不巧經過,會被砸得重傷不治;她甚至想對山澗裏的小魚說,不要再吃水蚤了,它們雖小,但也是生命。
舒葵周身冰涼,但胸口火熱,已完全忘了到這裏的目的,和平子的囑咐,隻一路往林子深處走去,不論看到什麽,都帶著慈悲的眼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霍地眼前一亮。
這裏,是懸崖前的一小片空地,沒有樹也沒有花草,裸露著灰色的岩石。
有隻鷹在天上盤旋,忽然,尖嘯著俯衝而下,雙腳觸一下地麵,抓起條灰褐的小蛇,複又飛回半空。
舒葵終於等來了割肉喂鷹的機會,邊大聲叫著,邊去追鷹,卻是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注意周圍的環境,才跑沒幾步,就腳下一空,自山崖上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