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105章 誅范瓊(下)【為不喝奶茶不長
第105章 誅范瓊(下)【為不喝奶茶不長肉盟主加更】
一曲歌罷,一些將領已經開始冷汗涔涔了。
這詞完全就是大白話,三個紀律,八個注意。
每一個字都是清楚明了,即便是沒讀過幾本書,不認識幾個字的人,也都不會聽不懂意思。
李邦彥偷偷地扯了扯身旁范瓊的衣袖,低聲交代道:「一會官家要是問話,小心應付,官家怕是不悅啊。」
范瓊雖也覺得宴席上唱這麼一曲,有些奇怪,但見端坐主位的趙福金始終笑容溫和,絲毫不覺有什麼不悅之情:「李相多慮了吧?」
李邦彥瞪了他一眼:「沒人比我更了解官家!」
話音剛落,就見趙福金端起面前的酒盞,溫婉笑道:「諸位可是聽不慣這曲兒?」
見沒人答話,李邦彥起身訕笑:「此曲甚妙啊,怎能聽不慣呢。」
「哦?妙在何處?」趙福金笑盈盈地問道。
「妙在……妙在……」即便李邦彥平日里大腦轉的飛快,但是他也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來溜須拍馬。
見李邦彥支吾,范瓊起身答道:「夠直白!」
趙福金聞言爽朗笑著指了指范瓊:「朝中李邦彥,軍中范將軍啊。」
這句話就耐人尋味了。
別說其他人不懂,就連李邦彥自己都是懵圈的,只能尬笑兩聲:「臣就當官家是在誇讚了。」
趙福金並不接他的話,輕笑嘆聲:「朕是不喜靡靡之音,聽不得風花雪月之詞的,總覺得『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這些詞,美則美矣,但是聽多了陽剛之氣也就沒了。」
趙福金指了指范瓊儒冠上的插花:「你們瞅瞅范將軍,硬朗俊俏的男人,插朵花,范將軍有龍陽之好?」
范瓊一怔,連忙伸手將帽冠上的花扯掉,尷尬笑道:「末將……末將也是見開封城內的年輕才俊們多是如此打扮,這才……」
趙福金擺擺手:「所以說,男人嘛,總得要聽些『氣吞山河如虎,夢回吹角連營』這樣的曲兒,尤其軍中兒郎。別盯著那些文人騷客們的樣子學,咱與他們乾的活不一樣。」
聽趙福金說著這些不痛不癢的話,眾將們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官家並非是來訓誡的。
「好了好了,接著奏樂,接著舞!」趙福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拍手,席間兩面軍鼓抬上。
只見一個劍眉星目的女子雙手持鼓錘,大步而入,雙手抱拳,環了一周:「為各位將軍助興!」
說罷,鼓錘敲擊軍鼓,忽急忽慢,忽輕忽重,竟有一種沙場點兵的氣勢。
范瓊盯這著女子看了半天,扭頭問李邦彥:「教坊司竟有如此颯爽女子?」
李邦彥也是納悶,沒聽說過教坊司還有女子鼓手啊:「教坊司里才藝之人眾多,等你有朝一日能入了開封為官,保你大開眼界。」
話雖如此說,但李邦彥心中還是嘀咕:「這女子,好生面善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鼓罷,女子將鼓錘一扔,並未退席,而是大步走到趙福金身側,負手而立,站的比皇城司郭京還要筆直。
「這酒也喝了,曲兒也聽了,咱們君臣間,該說說正事了。」
趙福金將酒盞一放,宗澤便立馬起身,朗聲說道:「臣有奏!」
「奏!」
宗澤環視眾將,將這些天開封府收到的訴狀高高舉起:「半旬之間,開封百姓,市井商賈,狀告各位將軍治軍不嚴,縱兵為禍。臣乞官家聖斷!」
此言一出,席間眾將神色驚慌,范瓊更是眉頭一蹙。
趙福金裝模作樣地翻了翻宗澤遞上一疊訴狀,搖頭嘖嘖道:「范瓊……伱這萬餘馬軍,竟然干起了這等買賣?」
范瓊連忙起身:「末將只是想為城防之事略盡綿薄之力。」
趙福金輕笑道:「那朕是該賞你了?」
「末將不敢居功,都是麾下將士的功勞,官家若要賞賜,賞賜將士們即可。」
范瓊這番話,說的漂亮。
趙福金一愣,直勾勾地盯著范瓊笑道:「看看,朕說的沒錯吧,朝中李邦彥,軍中范將軍,果然都是審時度勢之人。」
李邦彥此時已經嗅到了劍拔弩張的味道,心中迅速盤算了起來。
此地離開封城縱馬也得一刻鐘,方圓五里也沒有其它駐軍,官家的行事風格李邦彥懂,這些日子對范瓊,李邦彥也了解頗深,此人不是個善茬,若是此時趙福金逼急了范瓊,怕是要出大事的。
趙福金緩緩起身,看了看席間眾人:「誰知道範將軍此時在想些什麼?」
無人應話。
「那朕來給你們說說,范將軍此時在想,事,我幹了,但是營中兄弟們也幹了,錢,我賺了,但是營中兄弟們也賺了,官家要是識時務,就睜隻眼閉隻眼,官家要是不識時務,非要拿我范瓊開刀,那要是軍中嘩變,我范瓊可沒辦法。」
趙福金冷哼一聲:「范瓊!你可是如此想的?」
趙福金所言,與范瓊所想大差不差,只是范瓊沒想到趙福金就這麼直白地講出來了,一時間竟然慌了,趕緊解釋:「末將不敢,但官家不應無端揣度!」
趙福金冷哼:「你敢,你太敢了,你敢把我趙家一網打盡的!」
沒人聽的懂趙福金的話。
也沒人相信范瓊敢如此逆天。
但事實是,范瓊是真的敢。
將道君皇帝和皇室千人押往金軍大營的是他,開封城內刀劈開封百姓的是他,向完顏們告密處死大宋禁軍百餘人的也是他。
此等國賊漢奸,完顏九妹懼他手握重兵,不敢問罪,趙福金可不慣著他!
范瓊后牙一咬:「官家當真要拿末將問罪?末將不過是為軍中弟兄謀些生計……」
「與這些關係不大,朕單純就只是想把你千刀萬剮!」趙福金雙眼一眯,殺意森然!
牌面已經明了,沒什麼好說的了!
范瓊目露凶光,大喝一聲:「傳令,有人謀反,營外將士速來護駕!」
話音一落,身後的心腹掏出火尾令箭,劃破了漆黑的夜空。
營外駐紮的馬軍不知宴中諸事,見令而動。
一時間營外馬匹嘶鳴,軍鼓之聲大作。
「諸位兄弟,我等拱衛開封,這女人卻容不得我等,太祖還只是杯酒釋兵權,這女人卻想要我等性命,前幾日這女子皇城中想要謀害太上皇,本將就在當場,女子為帝,天下必亂,我等今日擒了這女子,迎太上皇複位!」
范瓊的這番話,並非指望這些將領跟他一起反了,只是想暫時穩住局勢,若是這些將領鐵了心護駕,不等馬軍殺到,自己反到被擒了。
不得不說,范瓊絕對算得上是個人才,不僅有統兵御兵的能力,且臨機決斷毫不遲疑,甚至連政治嗅覺都如此敏銳,就在這須臾之間,他已經想好了方方面面。
連事後的說辭都想的妥妥噹噹,官家宴中因問罪一些廂軍將領縱兵為禍,這些將領突生反意,殺害官家及隨行大員,自己護著李邦彥死戰逃出營外,率馬軍殺回,將這些亂臣賊子當場格殺。
再由李邦彥奏請道君皇帝臨朝複位,毫無破綻,萬事妥當。
宗澤、种師道和張叔夜三人早已圍到了趙福金身側,暗自愧惱,明知道官家脾性如此,就不該毫無準備讓官家以身犯險,自己死不足惜,官家萬萬不能有事啊!
郭京及皇城司十來名衙役已經抽刀警戒,站在了最外圍。 席間一眾將領杵在原地,面面相覷,一時間難以抉擇。
李邦彥呆愣在范瓊身側,大腦一片空白。
「李相,那日我等與太上皇的遭遇,您不會忘了吧,末將擒了這女子,你來迎太上皇複位!」
李邦彥這個人,范瓊必須爭取。
趙福金冷眼看來,盯著李邦彥淡淡道道:「李相?」
李邦彥這才回過神來,眼下的局勢再明顯不過了,要麼陪著官家同赴黃泉,要麼苟得一時,迎太上皇複位后,繼續榮華富貴。
李邦彥看向趙福金一側,張嘴的一剎那,突然就想起了趙福金身旁那個劍眉星目的女子究竟是誰:「梁紅玉?」
「我去勸勸官家。」李邦彥邊說邊挪移到趙福金那一側,感覺與范瓊之間已經拉開了距離,這才大呼一聲:「臣來護駕!」
撥開皇城司衙役,一頭就扎到了趙福金身旁,扭頭指著范瓊大罵:「你這亂臣賊子,我李邦彥勢不與你為伍,你要謀逆弒君,先從我李邦彥的屍體上踏過去!」
罵完范瓊,李邦彥撲通一聲跪倒,直接抱住趙福金鹿皮小靴痛哭流涕:「臣識人不清,竟被這賊子蒙蔽,臣瞎了眼啊,官家莫怕,要死臣也死在官家前面,黃泉路上為官家掌燈!」
李邦彥的這番操作,直接把范瓊整懵圈了,世人皆道李邦彥識時務,這叫識時務?
趙福金一雙玉足往後一挪,低頭看著李邦彥輕笑:「李相好眼力啊。」
話音剛落,就聽營外馬蹄聲四起,鎧甲碰撞兵刃錚鳴作響。
聲音越來越近,營地的地面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范瓊猙獰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少了你李邦彥,本將也能奏請太上皇複位!你們就跟著這女人一起死吧!」
咔嚓!
轟!
營地木扎悉數撞被軍馬撞斷,杵在原地未動的廂軍將領四下看去,齊齊驚呼:「鐵浮屠!」
范瓊聞言一驚,猛然扭頭轉身,只見一匹渾身披著漆黑鎧甲的高頭大馬衝破圍營柵欄,朝著自己沖了過來,馬批鎧甲,馬上之人卻身著大宋軍服,手中一桿鏨金虎頭槍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銀光,朝著自己面門直刺而來!
「留他性命!」
趙福金大呼道。
馬上之人猛然一勒韁繩,馬匹前蹄上騰,手中銀槍一個回抽,擦著范瓊面門挑了上去,將范瓊帽冠挑在了槍尖:「吁,甚鎚子個東西,屎不給你娃打出來!」
范瓊一頭散發,雙眼通紅驚恐:「你是何人?」
「額是你先人,韓世忠!」
韓世忠一急,陝北方言都飆出來了。
「我表兄呢?」
范瓊之所以有的放矢,是因為京東路馬軍副將,正是自己的親表兄,見火箭傳令,萬萬沒有不來之理。
「嘭!」
一個人頭滾落范瓊腳邊,又有兩匹鐵浮屠沖如營中。
范瓊頓時心如死灰,癱坐在地。
九族,沒了!
韓世忠翻身下馬,快步走向趙福金:「官家啊,你可莫要再這麼玩了,末將晚到一刻,你就……」
趙福金輕笑:「我要沒了,你也蹦躂不了多久。」
韓世忠無語,扭頭向趙福金引薦:「這位,就是您讓春夏做媒的……」
「岳飛。」
岳飛整個人都傻了,看了看趙福金,又瞅了瞅身旁的李邦彥,想起那日農家小院,想起那個神秘的紫袍媒人,神他媽司天監,神他媽紫袍媒人。
岳飛躬身行禮:「末將岳飛,見過官家!」
趙福金溫婉點頭,又看向岳飛身側那位肌肉虯結卻生著一張書生秀氣臉之人:「楊再興?」
楊再興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得見天顏,緊張地支支吾吾:「見,見過官家。」
韓世忠一愣:「官家您是真能窺探天機?楊再興你也認識?」
趙福金笑而不語:「好,很好,人齊了就好,康王呢?」
韓世忠笑道:「康王得官家傳令,別提多擔憂了,一路上奔的飛快,馬都快累死了,到了開封城郊先是按官家意思,帶我等去玉津園調了完顏宗望留下的鐵浮屠,剛剛見火箭划空,便隨我等殺入了京東路馬軍駐地,親手斬了那副將,這會正以官家四弟,堂堂康王之尊,震這那群馬軍呢。」
趙福金也萬萬沒想到啊,完顏九妹如此勇嗎?
宗澤三人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哎,官家為何不早告知我等早有準備。」
趙福金笑道:「朕不是說了,朕要一人震之?」
三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好一個一人震之,大宋的猛將怕是都調來了吧。」
韓世忠瞅了瞅席間還在懵逼的一群廂軍將領:「這些個人……」
「殺了吧!」趙福金笑容一斂:「養條狗尚且知道護主,養他們,心累!」
「官家,那他們麾下兵將如何安置?」宗澤聞言,趕緊攔住韓世忠。
趙福金捏了捏眉心:「京東路那萬餘馬軍,交給岳飛吧,其餘廂軍……楊再興,你去挑挑,能用的你收編另立番號,用不了的……」
不等趙福金說完,种師道趕緊阻止:「殺不得。」
趙福金笑道:「朕這麼嗜殺嗎?咱要以德服人,那些不堪入軍的,朕給他們找個好營生,種相公派一隊西軍隨行,帶他們去陝北找姚平仲挖煤去吧,軍餉照發。」
眾人一驚:「姚平仲?還活著呢?」
已經雙腿發軟的李邦彥這個時候才徹底緩了過來,指著癱軟在地上的范瓊問道:「這賊人呢?」
趙福金輕笑一聲,指了指身旁的梁紅玉:「李相可認識此人?」
李邦彥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不認識,教坊司的?」
趙福金眉眼一挑:「當真不認識?」
「不認識,臣真的不認識。」
趙福金這才舒了一口氣:「韓世忠的夫人,梁紅玉。以後就算認識了!」
說罷,趙福金看了一眼滿地狼藉,笑著說道:「掃興!回宮,朕請眾位愛卿涮火鍋!」
李邦彥擦了擦汗,正要跟著去,趙福金駐足扭頭:「李相,你就別跟著了,你與范瓊相熟,押著他去給康王吧,就說朕差點死在這賊子手中,至於如何處置,讓康王自己看著辦嘍。」
一眾人等跟著趙福金離開不久,營地里一陣慘呼,血腥之氣三丈可聞。
李邦彥戳了戳失神落魄的范瓊搖頭哀嘆道:「本相剛說了,沒人比我更了解官家,一百個你加一塊,也玩不過官家的,可你這廝不信邪啊,還指望太上皇複位,你也不去問問太上皇有沒有這個膽?哎……下輩子投胎再遇見官家,躲著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