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章六二 安得緣法真炁成
第229章 章六二 安得緣法真炁成
身為畫詭閣一員,著手收集萬嬰靈丹丹材的孔謙,完全可以稱為魔修。
但魔修又不會在頭頂上頂個紅名昵稱,正常來說,卻是難以分辨。
所以明面上,孔謙只是個尋常散修。
他在畫詭閣,負責情報搜集的單子。很多時候,孔謙都是借著武安司行走的身份,出現在目標附近,再施以捕風捉影之術,收集靈犀,回溯逆推個中詳情。
此術勝在隱蔽,基本不會被察覺,很適合用來把握大概情況,即所謂觀其大略也。
只是此術一來無法回溯被特意混淆天機、攪亂靈犀之事,二來不夠直截了當,過於旁敲側擊。真要是想快速刺探他人底細,還是得憑藉觀測探知或卜算推演之術主動施為。
此外,孔謙雖修有此術,卻非是專門做情報搜集的勾當,而是配合其言靈之術,在鬥法之時用來給人定罪。
事實上,此世修士,除去依靠血脈之力傳承工匠技藝的匠師,就算修有偏向輔助的術法神通,也是配合自身道途架構形成技能體系,或有專精之手段,卻不至於完全不擅鬥法。
說回眼下,孔謙接下了處理鴉群襲人奪寶的案子。
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烏鴉性子本就惡劣,偏又頗為聰慧善學。若是機緣巧合下有過搶奪女子髮釵之類珠寶首飾的行徑,很容易有樣學樣,一傳十十傳百,帶動整個鴉群跟風。
此事再正常不過,孔謙並不會猛地一下懷疑到超凡手段上。
他接下這差事,一方面是他正好有合適手段,一方面也是想著撿個漏,將鴉群搶奪收集的珠寶首飾,收作己有。
雖說只是凡人所用的珠寶首飾,無甚神異。但金元銀元乃是通用貨幣,將這些珠寶首飾變賣掉,多少也能換取些修行資財。
孔謙既是散修,又是打小行乞窮苦慣了,自然不會放過這筆意外之財。
他跟著鴉群悠哉悠哉地走著,暗中以法力約束,將城中近日慣愛襲人奪寶的鴉群聚在一起,來到鴉群用以搭窩藏寶的寒鴉樹下。
寒鴉樹姑且也算是靈植,只是對修士而言,幾乎沒有啥用。它唯一的神效就是讓棲於樹上長大的鴉類更加聰慧壯實,因此吸引了鴉群搭窩築巢,藏匿有鴉群搶奪的諸多珠寶首飾。
孔謙站在寒鴉樹下,對著鴉群呵斥了一番,實是略微施展言靈之術,打消鴉群繼續襲人奪寶的念頭。
在無助於自身修行的時候,孔謙奉行上天有好生之德,並不會直接抹殺鴉群,而只是呵斥說教,讓自己能行聖德之教化。
不一會,他心滿意足地停下說教,散去言靈神通,法力一卷,將鴉群巢窩中藏匿的諸多珠寶首飾收入自身乾坤戒中。
如此,孔謙便算是將近日鴉群襲人奪寶之事,料理解決。
他衣袖一甩,轉身施施然走了。
只是鴉群中有著一隻紅黑色的烏鴉,孔謙神識掃過,只當是毛羽顏色有異的普通烏鴉,並未放在心上。
而這隻紅黑色烏鴉,正是凰念兒。
凰念兒有些鬱悶。
她在洛宅等了近兩天,等南奕功成出關,方才又飛出來玩。
只是不等凰念兒聚集鴉群,就發現有個修士正在以法力暗中約束鴉群。
凰念兒不欲暴露異樣,便像個普通烏鴉一般,一路順從著飛到了寒鴉樹處。
然後,孔謙暗施術法說教鴉群倒也罷了,竟當著她的面,將鴉群近日搶奪的珠寶首飾全都給拿了去。
凰念兒眼睜睜看著,越看越氣。
她倒是沒將這些珠寶首飾放在眼裡,也沒想過轉交南奕拿去變賣,只是出於好玩的心態,才在凡世人來瘋,發泄下被困鳳凰傳承靈境數萬年不得出的憋屈感。
但她雖不在意,卻也不能接受反被孔謙搶走珠寶首飾。
於是凰念兒暗運讀心神通,想盤一盤孔謙的底細。
結果孔謙剛好在心裡惦記著南奕。
凰念兒頓時樂了。
雖然孔謙沒在想畫詭閣如何如何,只是在猜測南奕與坎朝使者史洛夫見面后又在幹些啥,在糾結是否要冒一點風險主動刺探南奕底細。
孔謙與南奕有著不死不休之因果,緣法使然下,遲早會對上。
而對孔謙來說,趁著自己暫時還在暗處,盡量多探明南奕底細,早作準備加以針對,方是正理。
不然,若等他進入南奕視線,仍舊不曾提前探得南奕底細,就平白浪費了藏在暗中的先手準備優勢。
只是不等孔謙想定要不要冒著被南奕察知的風險刺探情報,他的心思,便已落入了凰念兒眸中。
凰念兒看得直樂。她遠遠跟了一陣,在孔謙路遇其他武安司散修行走時,確定了其姓孔名謙,竟是南奕此前在南天城果農靈境中結下因果之人。
凰念兒心中暗道:南奕身上氣運正濃,不知有多少仙神暗中投注籌碼,為其不斷牽引命數。
她知道南奕是想穩健發育,甚至有時會在跟墨精點點口述故事時說些「最好是大筆一揮,直接三年之後」的玩笑話。
但天不遂人願,似是總有仙神不欲南奕安生,一直在為其牽引命數,沒事也要找出事來。
這使得南奕跟他筆下的小說主角差不多,走到哪哪出事,想躲個清靜安心潛修都難。
當然,現實世界,因果纏身,本就會有層出不窮的意外之事,也不可能像小說中那般,只要一個閉關,便能大筆一揮三年乃至十年、百年以後,彷彿只要主角一閉關,整個世界就會同步陷入靜止,需等主角出關才會推動劇情。
總之,是身不由己也好,是順勢而動也罷,都是看南奕自個怎麼想。
凰念兒懶得多管,只秉著看樂子的心態,嘎嘎笑著返回洛宅,將孔謙存在告知南奕。
…………
洛宅。
得知孔謙存在,南奕微微蹙眉。
他與凰念兒一樣,第一反應便是自身命數被編織,方才會在緣法使然下,巧之又巧地得知孔謙消息。
不過南奕對此早已習以為然。
他能有今日成就,固然靠的是自身努力,而非系統加點。
但一應機緣之助力,也是客觀存在。
這些機緣,歸根結底,還是來自於氣運加身。
而有得必有失,享受氣運加身獲取機緣的同時,也必然會受到氣運源頭,即仙神乃至仙神之上偉岸存在的影響。
換言之,得享仙神籌碼所化氣運之助力,便要有為人棋子的覺悟。
所謂命數編織牽引,說著玄乎,其實乃是十分正常之事。
在服食菩提果,得以神魂短暫遨遊天地后,南奕隱有所悟。
或許並非仙神刻意編織他的命數。 仙神俯視人間,所見所知絕非單純停留在他身上。
當仙神同時看見他與其他趣事,只要心念微動,稍微假想一番他攪合進去會有怎樣表現,那麼基於仙神心想事成的唯心認知,自然會在冥冥之中牽引他的命數。
他眼下修為尚弱,哪怕仙神不曾特意牽引命數,只是稍微動念假想,都會影響到他。
但隨著南奕修為增長,命數歸於自身,就不至於被仙神一個念頭便給引動命數,起碼也得仙神特意出手才行。
總之,悟透此節后,南奕道心圓融,更顯從容平和。
而他此刻蹙眉,主要是微感驚詫,訝異於孔謙修為竟已蛻凡圓滿。
此世修行,普遍是十年養氣、三十年蛻凡。
這還是世家修士,有世家產業輔以修行下的表現。
要想快速精進道行,常規手段,要麼是年少成名,於文壇、官場博取名望;要麼便是搏命爭先,經常闖蕩靈境得勝歸。
如是尋常散修,百歲修得蛻凡圓滿,便已稱得上不錯。
而孔謙,既無甚名氣,又不像是搏命修行之輩,卻能在四十歲左右蛻凡圓滿。
南奕見微知著,瞬間便下意識地蹙眉,覺得此人身上定然藏有秘密,絕不簡單。
不過細細思之,如是因仙神牽引命數所結下的因果,也不可能是尋常散修。
南奕啞然失笑,將孔謙暫時拋諸腦後。
甭管孔謙有何秘密、是何身份,他只要知道孔謙在離京城,且已留意到自己,做到心中有數便好。
南奕眼下不急著立即了結這段因果,而是先將心思放在了郭來身上。
在將真氣融入蛻凡道基,進而修成真炁方面,郭來本就找到了感覺、找對了方向,只差臨門一腳,需多加嘗試下不斷微調功法。
而南奕服食菩提果前,曾讓郭來、燕青雲看過一眼菩提果。
若仔細端詳菩提果,可見果實內部似有許多細微的光芒如遊絲般穿梭往來,隱約形成諸多紋路,構成一副不斷變化、彷彿蘊含法則奧秘的玄妙圖案。
雖不加服食下,單純看兩眼菩提果,並不會讓人當真悟出什麼。可卻能讓人靈感活躍,思路更為開闊。
郭來隱有所悟,幾番嘗試,將煉血氣之劍為原血之靈過程中出現的諸多問題一一解決,終於到了再無疏漏之程度,卻依舊不能功成,彷彿只差臨門一腳。
已然出關,在旁為其護法的南奕見狀,乾脆動用「洞真」天賦的主動之效,洞真解法,窺虛知機。
他恍然,郭來之所以差之一線始終不得功成,在於真氣本身的神異有限。
此世階秩一說,有些類似於前世型月世界觀中的所謂神秘度,即神秘與神秘相會時,神秘度高者,優先生效。
對應此世,大概便是低階神異面對高階事物難以生效。
與此同時,階秩本身就代表了所處層次。
南奕另闢蹊徑創出真氣之法,儘可能地避開了源炁影響,固然使得真氣因此沒什麼負面代價,卻也談不上多少神異。
若強要對比,大抵便是真氣之神異,堪堪相當於法力之百一。
這點神異,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凡階與黃階的界限,不能說沒有神異,卻終歸處於凡階層次,不入黃階。
想要將真氣融入蛻凡道基修成真炁,就會陷入類似於雞生蛋蛋生雞誰先誰后的悖論處境。
即將真氣修成真炁,便可融入蛻凡道基;但要修成真炁,卻又得先融入蛻凡道基才行。
要打破這類誰先誰后的悖論處境,局限於系統內因是絕對無解的。唯有引入外因,方才能破局解開困境。
而剛好,南奕新得的「成竹香」,有著心想事成之效,正可用來作為破局之外因。
南奕主動催使「洞真」,看出此中關鍵后,立即取出了「成竹香」許下心愿:使郭來體內的原血真氣暫時化作原血真炁。
雖是虛假的臨時真炁,卻叫只差臨門一腳的郭來徹底踹開蛻凡大門,成功以真氣為底的血氣之劍凝練原血之靈。
如此,蛻凡真身成、道基定,郭來體內的原血真炁,也由虛化實,正式修成。
此所謂借貸未來,以未來證現在也。
郭來展開蛻凡真身。
不同於他曾經好似狼人的蛻凡真身,在將血氣之劍煉作原血之靈后,郭來如今真身,發色轉赤,猶血絲之劍;雙臂臂骨滋長前伸,彷彿從手中長出了內蘊龐大血氣的骨劍。
郭來今年一百三十一歲,本是老者模樣。
但在服食長生道果彌補壽元虧空后,郭來精神矍鑠,鬥志昂揚,正顯意氣風發。
如今展開真身,發色轉赤,就更是不顯老態。
郭來此刻,心中狂喜難自禁。
雖然修成真炁也只不過是蛻凡初入門,並不如他曾經蛻凡圓滿之修為。
但郭來感覺自己現今正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而不像曾經,看似蛻凡圓滿,卻身陷歧途,連嘗試破境築基都不敢。
即便仍舊是散修之身,郭來也可以自豪地稱自己乃是旁門修士,而非絲毫跟腳也無的左道散修。
他喜不自禁,竟有些老淚縱橫。
成功了。
他成功了。
成功抱得了一條金大腿。
郭來甘作南奕護道卒,任其驅使,最早只是在賭,寄期於南奕日後能以「全愈」天賦為其護法,助他破境築基。
但在發現南奕開闢真氣武道,即便真氣神異不過法力之百一,在修士眼中尚且不值一提,郭來也怔住了。
現在弱不打緊,畢竟是新開之道。
可作為新開之道,隨著南奕修為提升,只要南奕自己不放棄真氣武道,日漸完善,遲早能得到升格,最次也能稱作一方旁門。
這一點,不獨郭來看得出,早在南天城時,各大世家修士便已有所判斷。
只是世家修士都是仙門弟子,就算有所心動想要押注南奕,也礙於功法、自矜身份,不願屈身,至多想著與南奕聯姻。
唯獨吳家家主吳尺,猜出南奕真氣武道或可中和血脈異力后,不惜借著吳明之死的由頭,想要向南奕求取一道真氣法脈,卻遭南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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