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青雲離開師父洞府時已經是丑時三刻了，此時他心中充滿了修行的動力，而天人弈法的推演方法已經從師父那裡了解得差不多，就差實踐了。青雲沒有絲毫疲憊之感，步伐輕快地向天山下走去。
天山城距離天山腳下不過里許路，青雲寅時初刻便到了城門口，緊接著憑藉記憶尋到自己的住處，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回到住處的青雲並沒有急於推演天人弈法，而是準備先睡上一覺。雖然自己從開靈之後一直處於精神飽滿的狀態，但是還保留著每天睡一覺的習慣，只是有些擔心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態會不會睡不著。
青雲來到庭院之中的丹藥架之前，因為他記得這裡有一味丹藥名為「安神丹」。瀏覽之下發現果然沒記錯，青雲拿起了那標註著「安神丹」字樣的小瓶，小瓶下一行小字寫到，「用以撫平粗淺的精神創傷，或緩解靈性枯竭癥狀，服用一丸後會深眠兩個時辰。」
「好東西啊！」青雲低聲感嘆道，不過自己開靈導致精神過於亢奮的事情可不能讓玄心師侄知道，不然肯定又要被揶揄一番。
於是青雲將小藥瓶揣在懷裡，走到院落大門前，將那裡寫著「閉關」二字的牌子放了下來，然後將門關上。做完這些，青雲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就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自己了。於是回到卧房，服下一粒「安神丹」后躺到了床上。服食了「安神丹」的青雲此時只覺得心中一片空靈靜寂，不消片刻便睡了過去。
兩個時辰后……
青雲悠悠醒轉過來，屋外已經日上三竿了。精氣丹的功效還沒有消退的跡象，現在的青雲處在一個精神飽滿、氣血充盈的狀態。
青雲來到庭院中，準備散步放鬆一下心神便開始初次的天人弈法推演。剛來到庭院之中，青雲便發現院牆上一隻橘紅色靈光組成的雛鳥在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正在青雲打量著那略顯神異的雛鳥時，它也抬起了頭看向青雲，並輕輕歪了歪腦袋，好像在確認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目標。
看了一會，雛鳥似乎確定了青雲的身份，於是雙翅一震便飛了過來。青雲正欲用手輕輕拖住這神異的雛鳥，卻不料那雛鳥在自己面前潰散成點點橘紅色光芒。
光芒之中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小師叔你應該還在閉關吧？你可不知道，你現在是咱們天山派的著名人物啦，師兄們都想見你一面。好多人都來拜訪你，不過看你掛上了謝客牌，才悻悻而去。等你閉關結束后一定要和大家見一面哦，我們還給你準備了一場茶會和篝火晚宴呢，就在你閉關的兩天之後。」這聲音正是來自掌門之女林晚秋。
青雲輕笑一聲，看來修行方面自己還是一個十足的初學者，竟然沒發現這是一道傳音之術，以後真要和這些師侄們多交流交流，也不知道那茶會和篝火晚宴是什麼樣子，一切還要等兩天之後再說，自己如今還是應該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略微散了散步，感到心神慢慢歸於平靜，於是青雲回到卧房，點燃了熏香，然後盤膝坐在了蒲團上。
青雲回想了一遍師父的教導，確認無誤之後便將心神沉靜下去，開始觀想星空棋局。不多時，他的眼前便浮現出一個廣闊的宇宙，宇宙中星辰閃爍如夢似幻。緊接著在其心神引導之下，眾多星辰吐出靈光，勾連在一起，形成一座巨大的星空棋局。
「原來這就是觀想之法，與開靈傳承時的畫面真是如出一轍。」青雲心中想到。隨著青雲心神微動，自己便瞬間來到星空棋盤的上方，得以俯瞰全局。
青雲首先嘗試著構成天山上星勢布局的起手，短短片刻，七顆棋子已經浮現在棋局之上。之後便是白方的破局之手了，這步棋選點極多，粗看一下便有七八種常見的選擇，每一種選擇爺爺都曾給自己講解過得失利弊。
青雲只是嘗試著選取了一步簡單的「小飛掛角」，之後整個棋局霍然變化，天地之間映射而出天山上星之異象，在那顆耀眼的星辰升到中天之時，一道漆黑的裂縫從天際劃下。那是一顆將光芒都吸納進去的暗星，青雲心中篤定。只見那暗星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隕落在天山之上，掀起一片赤紅的狂潮，這就是破局之手嗎？
青雲沒有在震撼中發愣，而是再度觀想出星空棋局。在這星辰的光芒與赤紅色狂潮對抗之中，一道佔據整片天空的棋局浮現，與這奇幻的景象重疊在一起卻涇渭分明，如同處在平行的時空一般。此時棋局中多出一顆白子，就在「掛角」的位置，那是引發赤紅狂潮的一手棋，接下來青雲嘗試著落下一顆黑子——二間高夾。
隨著青雲這步棋落下，只見天空中那顆耀目的星辰將輻射的光芒收斂了一些，繼而便揮灑出更明亮的光芒，不過此時的光芒十分凝練地籠罩向那一片赤紅的狂潮，在赤紅之下的天山上也好似凝結出一片茫茫白霧，將赤紅狂潮的空間一再壓縮。
就在青雲準備落下第十顆子時，天地突然破碎，無論是棋局還是異象都片片碎裂開來，消散於眼前。青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眩暈同時帶來了強烈的噁心和窒息之感。這是靈性枯竭的徵兆，青雲趕緊掏出前襟內的小藥瓶，倒出一粒「安神丹」服下，之後便在昏昏沉沉中不省人事了。
兩個時辰之後，青雲在恍惚中醒了過來，他輕輕晃了晃腦袋，發現並沒有任何靈性枯竭之後所產生的不適之感，正常應該至少會頭疼幾天，並且虛弱一陣子，也許這就是師父所說的厚積薄發吧。不過自己也應該引以為戒，在靈性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前，絕對不能再推演如同「天山上星勢」這般複雜難解的弈法。
醒來之後的青雲沒有繼續推演天人弈法，而是來到了書房。畢竟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自己的靈性雖然恢復了，但卻略顯虛浮，理應再沉澱一段時間。
來到書房的青雲首先從整齊堆放在一旁的空白冊子中取出一本，並將書案上的素娟拿開后把冊子放在素娟的位置上。接著取出竹筷，從旁邊的水筒之中蘸了一滴清水，滴於硯台之上，隨後取出案邊備好的墨錠，推起墨來。
青雲自然而悠閑地研著墨，回想起洞府之中師父的訓導，「修行切忌用功過度，容易傷神損身，會為道行劫增加負擔；也忌過於悠閑，這樣會導致高強度的推演之時韌性不夠而堅持不下來，不利於突破境界；最好的方法便是張弛有度。
靈性枯竭是修行時經常發生的事情，只要能夠及時收止，便不會落下不可逆轉的傷勢。而恢復或沉澱靈性時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緒波動，常用的方法便是臨池、寫生、撫琴等活動，可以擺棋盡量不要爭棋。」
片刻間，百十個來回便推完了，青雲又取了些清水，繼續重複剛才的推墨動作。推好墨之後便將墨錠置於墨床之上，取清水化開一隻毛筆，並用紙吸干冗餘的水分，將其在硯池中蘸飽后，把多餘的墨汁輕輕颳去，然後在備好的空白冊子上專心記錄起方才的推演心得。
記錄並沒有用去太多的時間，甚至比起推墨的時間也多不了多少，不過此時青雲的心境已經與剛醒轉時完全不同了。
自覺靈性的沉澱已經做得足夠，青雲就返回卧房之中，燃起熏香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準備開始新一輪的推演。
青雲此次推演的弈法並不是「天山上星勢」，當然也不是他所知的其它五大道統絕學，而是他開靈時看到的第一個棋勢——雙飛燕。隨著青雲靜心觀想，星空棋局再現，不過此次棋局三個角都空落落的不著一子，而在自己身旁的這個角上已經布有兩黑一白三子，形成了「雙飛燕」的雛形。
雙飛燕雛形方顯，在這局部便顯化出一隻展翅而飛的雛鳥，青雲回想起小時爺爺給自己講述的奇異經歷，心中想到，「莫非那個江湖弈盜『流光雀』所用的天人弈法便脫胎於此？」於是青雲便準備將其仔細推演一番。
隨即青雲心神一動，落下一顆白子，正在「倚蓋」一方黑子的位置，於是那飛鳥身上頓時浮現一座靈光小山，接著再落下一顆黑子「扳起」，然後那飛鳥便再度長大，將山峰負起。
寥寥幾手過後，飛鳥便將山峰背負至一片滄溟之上，然後將山峰投擲下去。此後星空棋盤的局部幻象之中便多出一個在滄溟中浮浮沉沉的小島，還有一隻飛鳥在雲天之上展翅而飛，這是——負山填海勢。
據師父所說，固然天人弈法有高下、簡單複雜之分，但是其威力還是主要與人的靈性多少和精鍊程度有關。比如這負山填海勢，若是自己施展起來，充其量能夠帶動砂石，打出微風，壓倒花草。而若是由師父施展，則可將一座山峰搬起，須臾間飛越群山直達東海。而且鬥法之時，只要不是壓倒性優勢，不同弈法之間的配合才是至關重要的，因此基礎弈法自然是會的越多越好。
將負山填海勢再次推演了一遍，青雲便收回心神，調息片刻再度觀想起來。還是雙飛燕起手，不過第四手白子卻落在了向上方「小尖」的位置，這是一種昂然自我的棋勢，於是幻象中飛鳥全身泛起靈光，繼而光芒將其緊緊包裹，然後陡然間向上拔升，將白雲飛速甩在身後，急速向前略去。
隨後青雲心隨意動，落下一顆黑子在兩顆白子之下「點三三」位置，只見那飛掠的鳥雀形光華驟然之間化作一道虹光，頃刻間飛掠過天際。
只是稍作變化，在短短兩步棋之後，意象便截然不同了。這道棋勢第四步顯化出來的鳥雀形光華卻與爺爺所描述的弈盜「流光雀」所施展的弈法相似，這道弈法頗似一道遁光，用來趕路效果應該不錯，青雲心想到。
青雲身為一名棋道高手，理解這些簡單的棋勢變化是毫不費力的，只不過靈性所限，只能推演一個便調息片刻，之後再做下次的推演。就在青雲樂此不疲的推演之中，兩天的時間轉瞬間便過去了。
兩天之後的上午，青雲此時沒有做任何推演，只是在蒲團上打坐，靜靜修養著精神，早已經將閉關的謝客牌收了起來，等待著林晚秋的拜訪。
辰時三刻，院落的門被輕輕扣響，「小師叔，小師叔。」門外傳來兩聲清脆的呼喚，青雲知道是林晚秋來了，於是起身向外走去，穿過庭院來到大門前，輕輕取下門栓。隨著大門敞開，一個清麗溫婉的白衣少女映入眼帘，青雲沖其微笑著點了點頭。
「怎麼樣，小師叔，這兩天憋在屋裡是不是很無聊？」林晚秋動人地笑著問道。
無聊嗎？當然不。青雲恨不得再閉關一個月，好好印證心中所學。不過他還是順著林晚秋的話風道：「確實有些，出去看看也好。」
林晚秋笑容依舊道：「那就跟我來吧，茶會已經準備好了，師兄們可都等著你呢，而且今天道易師叔也會參加茶會哦。」說完俏皮地沖青雲眨了眨眼。
已經準備好了，而且還有一位三代弟子，這麼大陣仗？青雲心中微微打鼓。畢竟這三代弟子大多是貨真價實的「具體」境界真人，在天人界都是名動一方的大人物，怎會參加小輩們的茶會？
就在青雲念頭轉動之間，林晚秋已經轉身將行，於是青雲趕緊出來，之後把門輕輕一關，快步跟了上去。沒等青雲發出疑問，林晚秋突然回眸一笑，意味深長道：「希望今天的茶會小師叔不會太慘哦。」說完也不等青雲回話，便哼著小曲輕踢著腿，背負雙手，向天山城東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