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我們比鄰而居好不好
寧衍沙啞著喉嚨,將事情一一的向她道來。
顏瑟本來就是黎家的人,寧衍的祖母生了四個兒女,分別娶名為黎錦、黎瑟、黎和、黎鳴。原本是為了紀念他祖父母的感情,如錦瑟和鳴,讓人羨慕。
黎和何在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顏凡是黎家管家的女兒,所以自幼與他們一起長大,顏瑟在一日離家出走,將姓改成顏,再也沒有和黎家的人聯係過。
寧衍沉默了片刻,說道:“所以,說起來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你該叫我一聲表哥才是。難怪宋君第一次見你,就對你格外的親切,和吳安也是合拍的就像親兄弟一般。”
“你瘋了?”吳恙冷笑出聲:“你以為你編出這樣一出荒謬的家庭關係我就會信你?如果我母親真是黎家的人,為什麽黎鳴和黎錦在見到我後,都恨之入骨,言語上對我母親也是極盡侮辱,難道,她們對姐妹是如此相待嗎?”
寧衍顯得格外的平靜:“你忘了你父親挪走寧氏資金的事了嗎,如果不是他,我父親又怎麽會死,我媽這一生最愛的便是我父親,所以才會對你們全家都恨之入骨。你明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何苦呢。”
她被他這一激,隻覺得血往上湧,鼻子發酸,連眼睛都開始模糊起來。
果然隻有你最愛的,才能傷你最深,她被眼前寧衍所說的所謂事實,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寧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平穩,可她還是聽到裏麵的顫抖之聲。
“我其實早就知道我媽不是你撞的,可我沒有辦法,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想,隻要拚命的讓你恨我,我們才能從這樣的關係裏掙脫出來。對不起,我早就該告訴你的。”
她以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可是聽到寧衍的話後,還是忍不住哭得肝顫寸斷,連眼睛睜不開了。
他還在說著,可她什麽也聽不見了。
她知道他的聲音裏滿是痛苦,她也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器官是自己的了,隻剩下眼睛,還麻木的滴溜溜的轉著。
這就是為什麽吳年灝和黎錦都要拚命的阻止兩人在一起的原因嗎?
她覺得心被攪得七零八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吳恙支撐著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她轉過身對寧衍說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既然你精心準備了一切,要在馬爾代夫將這件事告訴我,我當然不能駁了你的好意,十天後我們就回去吧,從此一拍兩散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好了。”
寧衍看著她的背影,隻淡淡的說好。
她苦澀的抹了一把眼淚,又回過頭對寧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好當初那個孩子沒了,不然還不知道要生出一個什麽怪物出來呢。你說對不對啊哥哥?”
她看到他的身體微微抖了抖,然後得逞的轉過身回到了房間。
其實她很難過,所以隻有拚命的傷害他,試圖讓他的痛,比自己的更強烈幾分。
所以當初她被包養的傳聞出現的時候,這就是寧衍不能出麵的原因嗎,如果他站出來承認他們的關係,將來她的身世被爆出,兩人之間的醜聞,會讓吳家,黎家和寧家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半夜的時候吳恙胃裏難受得睡不著,隻好爬起來吐。
本來每間臥室都有獨立的洗手間,兩重門關著,但不知道為什麽,寧衍在隔壁睡房裏還是聽到了,他走出來給她倒水,還試圖拍她的背,她冷冷地甩開他的手,說:“別碰我。”
浴室暈黃的燈光裏,他站在那裏,進退兩難。
她從來見過寧衍這麽委曲求全的樣子,可她像瘋了一樣,隻想將身上的刺都豎起來,狠狠的朝他紮去。
她終於知道寧衍為什麽要帶她來馬爾代夫,在這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他們才能偷得一刻的歡愉。
早餐吳恙一丁點兒也吃不下,躺在床上發愣。酒店服務生送來的早餐,也許是寧衍吩咐特意做的中式,有漂亮的白粥和熱騰騰的包子,但她吃不下。
十天已經少掉一天,生命的倒計時,分分秒秒都像鈍刀子割肉。
午睡後吳恙有了一些精神,寧衍問她要不要去附近走走,她說隨便。
他帶著她去逛市集,這樣熱鬧的地方,其實心裏是一片冰涼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擠來擠去,從前寧衍一定會牽住她的手,但現在不會了,他隻是會站在不遠的地方,回頭等她。
吳恙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就這樣走散在茫茫人海,從此再不相見,他一定也不會找她了吧,不,還是會找的,他知道她語言不通,身上也沒有錢。
世間最痛苦的不是不愛了,而是明明還相愛,卻已經決定分開。
她在攤販那裏買了一條亮藍色的圍巾,學著本地的婦人,用它包著頭發。
攤主給她舉著鏡子,讓她照前照後,她問寧衍:“好看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吳恙知道他不會回答,所以她也就自顧自地照著鏡子,那裏有清楚的反光,映著他飽含痛楚的眼睛。
現在愛情就像一把冰刃,深深地紮進二人的心裏,拔出來的話會失血過多而死,不拔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慢慢融,慢慢化,然後把心蝕成一個巨大的空洞。
吳恙知道他有多難過,因為她和他一樣。
黃昏時分他們走進了一家古老的店鋪,裏麵賣一些古舊的工藝品,和不知道真假的古董。
她隨手拿起一盞燭台來看,上頭落滿了灰塵,她一拿手指上就全是黑灰,老板接過去,誇張地吹了一口氣,灰塵被吹散了些,他笑著對她說了句話,她沒聽懂,寧衍翻譯給她聽:“他說這是曆史的塵埃。”
她放下燭台,老板笑嘻嘻打來一盆水示意她洗手,盛水的盆子也是古物,上麵鏨滿了漂亮的花紋。也許是看她怏怏不樂,在吳恙洗完手後,老板突然拉住她的手,示意跟他走。
吳恙望了寧衍一眼,他不動聲色跟在兩人身後後麵,三個人上了閣樓,原來閣樓上放置的是一些珠寶。想必他將吳恙和寧衍當成了情侶,以為他們會對珠寶感興趣,所以特意引他們上樓。
但她對這一切都覺得意興闌珊,示意著寧衍起身離開,他們二人從街頭一路默默無言的回到了酒店。
站在陽台上,她依舊悶悶不樂的看著樓下碧藍的海水發呆。
他們所在的房間在二十二樓,正對著碧海藍天,是獨家散心絕好的地方。
吳恙伸出手量了一下距離,這麽高的樓摔下去,她一定會粉身碎骨吧,她將那條在街上買來的藍色絲巾,拿在手中輕輕的晃了晃,風吹得很大,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一齊卷走。
寧衍站在她的身邊時候,對她說:“今天上街的時候,那個老板說你應該像阿拉丁神燈許願。”
她愣了愣:“為什麽?”
他微笑著:“因為他說你看起來太不快樂了。”
吳恙用手絞著絲帶不做聲,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快樂是那麽遙不可及的事情。也許這輩子她和他,都不會像從前那樣快樂。無憂無慮的時光已經是過去,每一寸痛苦,都會長伴在今後漫長的歲月裏。
寧衍見她不出聲問道:“明天幹什麽去?”
她想了想,回答道:“出海去吧,我想坐船。”
寧衍答了一聲好便去訂船,她吹了一會兒風還是回到了床上。
出海的時候風很大,吳恙站在甲板上看著海裏的小魚,她回頭時,才發現寧衍一直在看著她。
遠處有海鷗不斷地盤旋,追逐著他們的船隻,海岸成了遙遠的一線,海浪砸上船身,發出嘩嘩的聲音,在廣袤無垠的海洋裏,船顯得如此如次微小。
世界那麽大,居然容不下他們二人。
寧衍以為她暈船,遞了一半切開的檸檬給她讓她嗅著,吳恙將手中的藍色紗巾扔到海裏,那條絲巾打了個圈就消失不見了。
他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衝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吳恙取笑到:“你放心,我不會跳海的。”
這句話原本是賭氣,但說過之後,吳恙自己卻禁不住難過起來,於是扭開臉。
過了一會兒她又轉過頭對他說道:“從愛上我的那一天起,這中間你有沒有有愛上過別人?”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沒有。”
“那你為什麽還要送那枚叫“一生唯愛”的戒指給趙葭葭?”
他苦笑:“那是要送給你的,那天本來是要和你求婚的,後來我把它給扔了。”
求婚?
吳恙的心裏一陣苦澀,除了後悔,隻剩自責。
在什麽都不清楚的時候,如果他們能敞開心扉,彼此坦誠多好,他們錯過了多少本該相愛的日子。
寧衍坐在她的身邊,他說:“恙恙,我們兩個就留在這裏,買兩幢房子,做鄰居。”
吳恙沒有搭腔,他說:“我想了好多天了,看不到你的時候,會覺得很難過,真的看到你的時候,又覺得更難過。”
“我知道你心裏跟我一樣難受,所以才每天對我說那樣的話。我也接受不了,這也不是我的錯,你說男婚女嫁再不相幹,那是我辦不到的事情。我隻要想一想將來,你嫁給別人,就會覺得難過,也許你真的能忘記我,但我做不到。”
“所以我們留在這裏吧,就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做兩個最普通的朋友,買兩幢房子,比鄰而居,一直住到老,住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