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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剝魂之痛

  刑大公子的離去,對於碧落一族千年一遇的族長繼任大典倒是沒有太大的影響,隻是族長大人不禁扼腕歎息,本以為刑大公子的到來會給大典增色不少,倒是沒想到他在這祭典前夕離開,且如此匆忙,莫非是那處出了什麽事?想到這裏,他的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好似這平靜的碧落之巔,也要變天了一樣。


  整個上午,覓音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始終忘不了荊涼那雙詭異的略顯空洞的紅眸,好似昨晚的那個荊涼,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一樣,想到這裏,他突然意識到,這兩天荊涼的行為似是有些異常,再聯係到木姑娘莫名失蹤一事,他心裏不禁一慌,隻能暗自祈禱希望荊涼不要犯錯才好。


  想到這裏,他倏地意識到,自昨晚以後,他好似就沒有見過她了,按說木姑娘失蹤,她平時與她那麽要好,至少也該跟他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對策才是,就算是要避著他,也不該挑這個時候。


  此時的碧落之巔,天空碧藍如洗,溫涼的風吹來淺淺的花香,一片祥和,而陰風陣陣的死亡嶺,卻又是另一片光景。


  那一眾冰棺的盡頭,此時有一個雙眸空洞的紅衣女子靜靜地被縛在一個滿是荊棘的刑架上,那墨色的荊棘穿透她刺目的紅衣,卻無一滴鮮血滑落,就好似是長在她身體裏麵一般,一種淩虐而又妖嬈的美便慢慢流瀉開來。


  清雋優雅的青衣公子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拂過她的眼眸,然後在她耳邊低喃,“好了,現在你也該清醒了。”說完,他慢慢退後兩步,在她前方站定。


  荊涼隻感覺到像是一隻滑膩而又冰冷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心髒,然後倏地放開,她一驚,猛地清醒過來,看看身上的荊棘鎖鏈,再看看麵前優雅的青衣公子,一瞬瞪大的那雙赤眸,她很是不可置信地開口:“你不是比襄,說,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比襄搖搖頭,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麵前晃了晃,柔聲道:“我的好涼兒,看來你還沒有徹底清醒,站在你麵前的,可不就是你心心念念了一千年的比襄大公子嗎?你癡情為我,斷腸為我,怎麽到了麵前反而認不出了呢?”


  荊涼聽到這裏,倏地笑了,無盡嘲諷地說道:“雖然一千年沒見,可我還不至於認不出來你究竟是不是比襄,退一萬步說,比襄就算是有負於我,我也隻是心存怨恨,可不會如你給我的感覺這般,隻有惡心。”


  比襄一聽,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也學著她那樣放聲笑開,“不錯,真不錯,不枉他當年對你如此癡纏,為你受盡剝魂之痛。”


  荊涼聽到這裏,徹底平靜不下來了,奮力掙紮一番,她一雙赤紅的眸裏此時滿是猙獰,“你說什麽,什麽剝魂之痛,你把話說清楚。”難道一千年前,她根本是誤會比襄了,那真正的他又去哪裏了?


  見此,比襄笑意更深,他用指尖輕輕撫過下巴,然後側頭,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裏,他那雙深邃的眸裏也染上無盡的滄桑,還有狠厲,“抱歉,我忘了,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其實,說來也很簡單,當年我不過是略施小計,騙他說翼笙把你帶到了死亡嶺,欲加害與你,他就慌了,徹底失了魂,直接一路奔到了死亡嶺,對於身後的我,全無防備,你說,他是不是傻?為什麽所有人眼裏都隻看到他呢?我並不比他差,什麽公子如玉,天縱之才,到頭來,還不是落到了我的手裏。”


  言罷,他狠狠一握手,然後倏地鬆開,看向荊棘架上那個紅衣女子的時候,又換上滿臉的笑意,故作好心地開口:“你看我,說著說著就跑題了,其實,你比較好奇何為剝魂之痛吧?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把一個人的靈魂,生生剝離身體,你知道那是怎樣一種痛嗎?哦,我又忘了,你肯定不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好了。當時他整個人就被我綁在這個荊棘架上,你看到上麵那些暗紅的印記了嗎?那就是他當年掙紮時流出來的,可是他卻一點不在乎,隻是拚命掙紮,說是要去找你,怕翼笙真的對你不利,你看,他是不是很傻,那些墨綠色的荊棘深深勒進他的身體,我甚至都看到那些隱藏在鮮血淋漓之下的白骨,可是他卻依然不放棄一絲機會,也不想想,魔族的縛魂術,哪裏是輕易能掙脫的。”


  荊涼看著他詭譎的雙眸,眼前仿佛也出現了當年那個淡雅的青衣公子在這荊棘架上滿身傷痕血肉模糊的畫麵,她不禁奮力掙紮,感受著那種深入靈魂的刺痛,然後,憤而看向前方那個熟悉的臉而又陌生的笑顏,近乎嘶吼道:“那比襄呢?你告訴我,真正的比襄去了哪裏?他的靈魂呢?”


  那麽,她的比襄,她曾經深深愛著爾後又深深恨著的比襄,到底去了哪裏?一千年過去,十世輪回,他是否還記得那個煙雨朦朧中撐一把油紙傘的紅衣姑娘?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比襄竟然大聲地笑出來,他的笑聲,在這片空曠而又陰森的山洞回旋成一首奪命曲,異常刺耳,帶著滲人的冷,“靈魂?看來我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凡是被禁術強行剝離身體的靈魂,是不入輪回的,隻有魂飛魄散一個下場,不過,你不要擔心,很快你也要跟他一起了,他也不會寂寞才是,你說對嗎?”


  聽到這裏,荊涼倒是不再掙紮了,原本風起雲湧的那雙赤眸,也徹底平靜下來,隻餘一片千年滄海過後的沉寂,難掀一絲波瀾,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驚到了那些冰棺裏沉睡的先靈,“是麽,原來我的比襄,在千年之前就已經沒有了。這樣也好,至少他把最美的一麵鐫刻在了我的記憶裏,其實,我要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真相,讓我知道,原來我的心,從來都沒有錯。”


  真好,雖然不是比襄告訴她當年的真相,但這樣更好,隻是苦了那個風姿絕塵傾盡碧落的青衣公子,就這樣孤獨地消散在這天地之間,不過還好,她馬上就要去陪他了,遲到了一千年,不知造化還願不願意給她一場相逢。


  比襄倒是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瞬緩和過來,他不禁走近一步,然後微微前傾,望進那雙平靜的赤眸,很是壞心地說道:“這就完了?你以為你甘願魂飛魄散一切就都結束了嗎?我告訴你,不會!難道你忘了被你推下黃泉洞的那個無辜的木姑娘了嗎?她可是一直把你當姐姐待呢,不遠千裏地把你帶來這碧落之巔,可你呢?非但不知感恩,甚至還對她下此狠手,說來,也不知在那無盡的幽冥鬼獄她會不會死不瞑目呢?”言罷,他還狀似遺憾地搖了搖頭。


  聽他如此一說,荊涼這才想起那個被她揮袖之間推下黃泉洞的姑娘,她那樣善良,可愛,她是打從心底裏喜歡她的,想到這裏,她不禁瞪大一雙瑰麗的赤眸,看著麵前那一張麵目可憎連靈魂都讓她惡心的臉,悲憤著嘶吼道:“那也是你控製了我,我也不想的,不過,你最好祈禱她沒事才對,不然,到時候誰倒黴還不一定呢。”


  她似是笑了笑,心裏暗忖,刑大公子那樣的人物,絕不簡單,看族長對他的態度就知道了,就算是她荊棘鳥一族的族長前來,也沒有這種禮遇。


  比襄聽她如此一說,卻無一絲驚慌,他隻是笑笑,甚是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說的可是刑公子?他是寵那木姑娘不錯,不過,他現在也是自顧不暇,昨晚已經連夜離開了碧落之巔,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不過,現在也不算太晚。”


  聽到這裏,荊涼的眸裏滿是疑惑,她可以看出來刑公子很在乎央兒的,又怎麽可能會棄她於不顧,這根本不可能,除非發生了重大的事讓他不得不離開,隻是,又會有什麽事在他心裏能重過央兒呢?


  像是看出她心裏的疑惑,比襄好心地解釋,“你說,比起魔族崛起蒼生危難,木姑娘又能重要到哪裏去呢,不過,眼下你還是想想自己吧。再者,你莫不是忘了那個對你一往情深的覓音公子了嗎?”


  驟然聽到他提起覓音,荊涼的心裏一陣緊縮,那股疼痛竟然直接蓋過了靈魂被荊棘所縛的痛苦,像是出於本能一般,她幾乎是在他話音一落就開口,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焦急,“你不要胡說,覓音公子和我隻是朋友,他是無辜的,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隻要一想到覓音可能因為自己而受傷害,她心裏就一陣發疼,她決不允許他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哪怕不是因為自己也不可以。


  聽出她話裏的急切,比襄笑意更深,他搖了搖頭,似是遺憾著開口:“看來,你也不是對他如此死心塌地呢?不然也不會如此緊張一個認識不足月餘的男子,哪裏就有什麽天長地久的愛情了,女人,果然善變,不過,我還真為他感到可惜,可惜他為你散盡三魂七魄,可最終還求不得一顆完整的心。”


  聽到這裏,荊涼卻沒有立即反駁,她隻是苦笑,近乎絕然道:“你現在說這麽多,又有什麽意義,他都已經不在了,於事無補,又何談虧不虧欠。”


  比襄卻是不放過她,他頗為邪肆地開口:“看來,你對自己的心,也認識不清,也罷,我就好人做到底,姑且再幫你一個忙好了,也好讓你在魂飛魄散之前看清楚,你心裏,到底誰更重要。”


  知他定是要對覓音不利,荊涼此時卻不敢多做解釋,隻得努力轉移話題,她故作平靜地開口:“既然你不是比襄,那你究竟是誰,還有,你抓我來這裏,究竟意欲何為?”


  比襄笑笑,爾後冷聲開口:“難道你真猜不出來?說來,在你身上,能讓我感興趣的,也就那一件東西而已。”


  聞言,荊涼雙眸裏滿是驚訝,她定定看向前方那個一臉閑適的青衣公子,近乎一字一句地問道:“先天火靈?你要這個幹什麽?”


  央兒集齊五靈是為了拯救蒼生除魔衛道,那他呢?這個占據這比襄身體的靈魂究竟想幹什麽?莫非他是魔族中人?想到這裏,她一雙紅眸瞪得不能再大,滿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對麵的青衣公子。


  見她如此表情,比襄邪肆一笑,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看來,你真的很聰明,不過也隻猜對了一半,要不要給你一個提示?比如說,比襄虧欠誰最多?”


  聽他如此一說,荊涼微微搖頭,眸裏的疑慮已經轉為深深的後怕,她近乎無聲地開口:“我想,我已經知道你到底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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