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你想我死
宇文浩南病了。
整個朝野的人都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據禦醫說病的還不輕,像是長期憂思導致的。宋初在心中歎氣,上一世的宇文浩南英明一世,卻也是病死的,看來宇文浩南的病已經很長時間了吧。
太子每日在宇文浩南麵前盡孝心,皇上卻總也不是十分高興的樣子。皇後得知皇上心情鬱鬱,便親手做了羹湯給宇文浩南送去。
皇後踏進宇文浩南禦書房的時候,他還在朝著禦醫發火。
“寡人的病,莫非是治不好了?”宇文浩南盡管生病,聲音也還是不怒自威:“既是治不好了,你也不必每日端了烏黑的藥湯給我,不如告老回鄉去吧。”
沒治好皇上的病,誰還能告老還鄉?劉禦醫擦了把臉上的冷汗,恐怕小命都要不保了。
“皇上不必憂心,按時喝藥並總是會好起來的。”皇後笑吟吟地看向宇文浩南,“臣妾聽聞皇上最近食不下咽,恐有礙龍體,特煮了一碗羹湯來給陛下。”
劉禦醫早已識趣地退下,隻剩下神色怡然自得的皇後和臉色陰沉的皇上
“沒有通報,皇後是如何進來的?還是說,就連朕身邊的人都被皇後收買了呢?”皇上冷笑一聲,病態的臉上層層圍繞著一股黑氣,竟是再支撐不久的樣子。
“在臣妾麵前,皇上可以放下一切的偽裝了。”皇後輕笑了一聲,將手中羹湯放到桌子上,“這是不是說明皇上還是有點心悅臣妾的呢?”
眼見宇文浩南臉上怒氣越來越嚴重,皇後輕輕揭開桌子上的羹湯吹了吹,素手拿起勺子送到宇文浩南的唇邊:“這可是臣妾親手熬製的,代表著臣妾的心意呢。皇上,你就用了吧。”
“當啷!”
勺子連同一整碗羹湯摔在地上,頃刻之間便染在了皇後華美的衣服上。皇後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遺憾的笑意,仿佛絲毫不覺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弄髒了:“都灑了,好可惜。”
“皇後,你想我死。”宇文浩南自牙縫裏擠出這樣一句話,暴怒的表情顯而易見,竟伸出手緊緊地攥住了皇後的脖子,像是要將皇後掐死一般。皇後纖細的脖頸中發出“咯咯”的骨骼碰撞聲響,不自覺間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卻依舊癡癡地看著他。
兩人僵持半晌,宇文浩南方才將皇後鬆開:“瘋婦,滾開!”
“我就曉得,你一定不舍得殺我。”皇後微微一笑,眼波流轉之間是說不盡的風情,“那羹湯畢竟未曾喝到,當真可惜了。若你嚐了就會知道,可是跟她當年做的一模一樣的呢。”
宇文浩南聞言,勉強壓製住心中怒火:“你若現在就走,我可以不殺你。”
“臣妾告退,望陛下保重龍體,早日康複。”皇後一笑,也不在意宇文浩南的說辭,盈盈一拜便退下了。
宇文浩南望著地上的殘羹,喘了許久方才緩過氣來。偏房裏轉過一個五官極不起眼的太監來,蹲下身一點一點地收拾著地上的殘渣。宇文浩南望著他,半晌道:“吳鈞,你說我是不是病糊塗了?”
那太監像是一點也不驚訝於皇上會這樣問,垂首道:“皇上一向是個極有主意的。”
宇文浩南歎口氣,自錦盒裏拿出一枚藥丸吃下。他自知已無多少時日,越是向著死亡靠近卻越沒有害怕的感覺,甚至還有隱隱的解脫感和期待。
若人真的有來世,那麽他說不定還能遇見她。他這一生活得太累太不容易,反而不願所謂長生不老。隻是他走之前,必須做一件事。
那太監抬起頭定定看了宇文浩南一眼,也未說話便退下了。他早年跟隨皇上太久,幾乎知道了所有不該知道的事,皇上駕崩的那天他必定也活不長久,如今還是少說話的好。
一幅美人畫卷在桌子上被輕輕鋪開,半晌隻餘下一聲輕歎,說不盡的欲說還休。
……
一年一度的狩獵節就要到了。
宋芊芊特意花大價錢做了一身狩獵的衣服,那圖雲曉見過一次,回來嘖嘖地說,穿上準跟仙女似的。
過了兩天雲曉便看見自家小姐拿了一身穿過好幾次的素淨顏色衣服出來,今年狩獵就穿它吧,幹淨又耐髒,穿著也舒服。
雲曉連連頓足,語重心長地道:“小姐,即便穿得不如大小姐那般有仙氣,也應當穿個新的才是。要不然宋家兩個小姐竟相差如此之大,恐怕不太好看。”
宋初恬淡一笑,“雲曉現在也頗有幾分主管媽媽的氣勢了。這麽愛管,明日我便給你找個好婆家嫁了去,到時候可有你管的。”
周圍丫鬟都在笑,雲曉漲紅了臉隻好不做聲。
正在這邊吵鬧,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來說:“不好了,大小姐前些天定製的衣裳破了個大洞,都快吵翻了天了。”
丫鬟們一下子便噤了聲,彼此互望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不安。雲曉聽聞又是宋芊芊的破事,不由得頗為煩心,細細的柳眉一豎大聲道:“怎麽,有什麽可怕的。我們又沒做錯事,怎的一聽見大小姐就這樣怕起來?若是下次再讓我瞧見,一個個打了回家種地去!”
宋初看了雲曉一眼,眼中頗有幾分讚許。隨即慢慢飲了口茶,緩聲道:“回去都看看自己那有沒有多什麽東西少什麽東西的,莫要讓他人有機可乘便是了。”
眾人都答應了,各個回去檢查自己的東西。
宋芊芊午後無聊,便想再試一試訂好了已經送來的衣服,早有丫鬟婆子把衣服恭恭敬敬地送到她眼前。這家裁縫在京城頗有幾分名聲,據說公主也請這家作過不少衣服,針腳細密又好看,柔軟的白紗在衣服外薄薄籠了一層,看著更是有幾分朦朧的美感。宋芊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頗為滿意,腦中更是已經開始幻想當太子看到自己時候的樣子,不由得嘻嘻地笑出聲來。
“大小姐,大,大小姐,您……”身後的婆子欲言又止,隻是表情驚恐莫名,眼睛瞪得像雞蛋一般,仿佛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大驚小怪做什麽!”這婆子竟敢打斷她的幻想,宋芊芊不耐地開口,“宋家沒教過你怎麽說話的嗎!”
“大、大小姐,您的衣服……”
宋芊芊心中一沉,將身後的衣服往前拉扯了一下,果然看見了一個像拳頭般大的洞,將整件裙子破壞無疑。
白色的紗早已殘破的不成樣子,一絲一縷的耷拉著,裏麵的細密的布也被什麽東西撕爛了。宋芊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
“是誰?”
丫鬟婆子們都已經嚇得抖如篩糠,生怕麵前這位小姐一不小心便把自己發賣了出去。離去狩獵也隻剩下兩天的功夫,想要再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隻好找一件將就上了。
宋芊芊氣得咬牙切齒,坐立不安地等著宋進賢回來以後便含著眼淚開始向宋進賢哭訴。宇文浩南這幾日身體總也不好,大把的東西堆在宋進賢這兒,偏偏宋芊芊一哭便是沒完,邊哭邊指責宋初的罪行,實在讓人心煩不已。
“你怎麽知道是宋初做的,誰看見了?”宋進賢揉了揉眉隨口問了這樣一句,不料宋芊芊竟哭得更厲害了。
從前爹爹可不是這樣的!從前爹爹無條件地相信自己,從來不會懷疑她說話的真假性。
宋初盡管頗讓他頭痛,但平日不注重打扮,也不曾戴過什麽貴重首飾,最常佩戴的便是老夫人給的那琉璃簪子。這樣的宋初會因為嫉妒而剪壞宋芊芊的衣服?宋進賢根本不信。
宋府辦事效率不低,宋芊芊正哭訴間便已經找到了罪魁禍首。竟是一隻大老鼠,負責看守衣物的其中一個小丫鬟不知此衣服貴重性,將這件衣服壓在了箱底,誰知老鼠竟將這衣服咬了個大洞,而她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
耐著性子聽完了小丫鬟的講述,宋進賢已經有些厭煩了。命人將那丫鬟趕了出府,宋進賢安撫道:“你也不是非這一件衣物不可,光這個月你做的衣服沒有二十件也少不到哪裏去,挑一件不就完了?”
“不一樣,不一樣,那怎麽能一樣!”宋芊芊跺腳急道,想到宋初那蹄子竟然沒有任何事,就連被罰也不曾,不由得臉色陡然變得陰狠起來:“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件事一定就是宋初做的,除了宋初還能有誰!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爹爹,你為什麽不替我討回公道?”
宋進賢愕然抬頭。
這裏是書房,外麵站著的傭人眾多,恐怕早就已經聽見宋芊芊撒潑的聲音了。
她不是一向溫柔嫻淑的嗎?不是一向都是爹爹最貼心的棉襖,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這樣,說是潑婦也不為過。
還是說,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隻是自己一直不曾看穿呢?宋進賢陡然覺得有幾分寒意,他養在身邊十幾年的女兒,準備用來做最重的籌碼的女兒,誰知竟然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