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清秋大夢
塞北的北風呼呼地刮著,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黃土地上。昏暗的天氣使得人們越發昏昏欲睡,宇文乾和德全沉默地在一片光禿禿的樹林裏行走著。
“爺,咱們得走到什麽時候?”德全的臉上被凍得有了幾分紅色,“他們今晚會來麽?”
宇文乾“哢嚓”踩斷了腳下一截幹枯的樹枝,長長呼出一口氣:“北狼幫一向狡猾的緊,上次咱們差點兒就中了計,但他們也隻有這一次機會了。我想北狼幫幫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
德全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宇文乾踏上地上白色的雪,不知怎地便想起來遠在京城的那個小丫頭。宇文乾不禁笑了笑,探子已經很久沒有報過她的消息了,想必那丫頭最近過得不錯。
“嗖!”
一個破空的聲音傳來,宇文乾的身軀靈活地往旁邊一躲閃,德全順手抓住了那隻箭的尾巴仔細看了一眼,笑道:“爺您果然沒猜錯,他們來了。”
大雪依然紛紛揚揚地下著,光禿禿的樹林裏不知何時已經出來幾個身影。宇文乾連看也不看那幾個影子,好像散步一樣地隨意往前走著。
德全低著頭也不曾看那幾個影子,隨手便是一甩,幾個泛著森森寒意的匕首便已經飛了出去,正中那幾個黑衣人,那幾個黑衣人來不及動手便已經悶哼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都說他身邊有一個好使暗器的,原來就是你!”
饒是德全武功不俗,仍然被那聲音震得耳朵“嗡嗡”直響。電光火石之間,宇文乾便已經和眼前那人動起手來。
德全也不曾閑著,自腰間拿出一把大刀揮舞得密不透風。
……
大夫人被救過來了。
這消息不禁讓喬若雪怔了一怔,連聲道:“那郎中呢?賞,重重有賞!”
安國公更是麵露喜色。要知道大夫人瘋了的這麽多天,不知道外麵有多少編造謠言的,就連他也有些頂不住了。
那郎中遲疑了一會兒,方才道:“但是每日隻能清醒片刻左右。”
安國公的臉色重新又灰暗起來。但即便是能夠清醒片刻左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是個好消息,安國公大手一揮,直接送了那郎中一個宅子。
大夫人迷茫地看著屋頂,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安國公麵帶喜色地大踏步走了進去。大夫人茫然地看著安國公,問道:“我……我為什麽在這裏?”
安國公怔了怔,道:“你不記得了?你被宋進賢關進了後院。然後便來了我這裏。”
大夫人愣了片刻,隨後便試著從床上掙紮地站起來:“不行,我要回去!芊芊還在府裏,這幾天也不知道下人有沒有苛待她?府裏現在是誰在當家……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安國公的麵色沉了沉。
無論如何,他冒著被皇上罵的危險將大夫人從宋府接到了這裏也是不容易,何況為了大夫人幾乎要散盡家財。現在楚秀醒了,第一句話竟然就是要回去?
“你回去做什麽?!”安國公近乎粗暴地說,“你可知道宋進賢巴不得你死了,他好和他的小妾卿卿我我!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弄回來?現在你倒好,醒來便要回去,你是回去送死的不成?”
大夫人神色一驚,清醒了一些,但仍然堅持道:“不行。我現在要是不回去的話,經營多年的一切就全完了!”
“你現在要是回去的話,你的命就完了!”安國公不耐煩地說,“為了把你留在這裏,皇上逼著我花了五千萬兩白銀。現在府裏庫房已經沒銀子了。還不是為了你?你現在回去,豈不是我的心血都要付之東流?”
說了半天不見大夫人說話,安國公疑惑地轉過頭來。
大夫人的清醒勁兒已經過了。她嘻嘻地看著楚襄,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衣裳。楚襄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大聲喝道:“你瘋了!”
說罷自己便也頓了頓,楚秀的確是瘋了啊。
大夫人看著安國公吼了自己一聲,不由得害怕地縮了縮,道:“你怎麽能這樣?我的芊芊可是皇後。我等會兒便要告訴她這件事,讓她把你斬頭!”
大夫人的眼睛沒有焦距地對著安國公,做著手勢又重複了一遍:“斬頭,斬頭!”
安國公隻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怒意更是止不住地往上湧。他怒氣衝衝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冷冷地道:“你就在這裏做你女兒當皇後的美夢吧。我告訴你,太子妃子早就是預訂好的,你的芊芊再漂亮也沒用!”
大夫人明明瘋了,這句話卻聽懂了。
大夫人一麵流淚,一麵凶狠地衝上來扣住了安國公的脖子:“讓你胡說,讓你胡說,你去死吧!”
安國公沒有絲毫的防備便被大夫人扣住了脖子,不由得吃了一驚,然後便是怒意不斷地往心頭湧去,怒氣衝衝地將楚秀一推,大力關上房門便走了。
小廝小心翼翼地在安國公身後跟著,楚襄冷冷地問:“那郎中走了有多遠了?房契是不是已經給他了?”
那小廝不敢隱瞞,道:“的確已經給了,他人已經離開了。”
“房契拿回來,人殺了。”安國公沒好氣地說。
那小廝一驚,口中道:“是。”
是夜,大夫人又在房間裏鬼哭狼嚎。喬若雪煩躁地披衣坐起對著窗外看了一會兒月亮。正在準備回去繼續睡的時候卻聽見安國公沉聲道:“明天把楚秀送回宋府。”
喬若雪吃了一驚,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楚襄見喬若雪不說話。不由得煩躁地道:“我剛剛說的你沒聽見麽?明天把楚秀給我送回宋府去,明天早上!我一刻也不想再看見她了,懂了麽?”
喬若雪看著楚襄冷冰冰的神情。隻覺得窗外的雪花像是下到了自己的身上。即便是屋子裏燒著地龍,喬若雪仍是覺得心中發涼,有些顫抖地道:“知道了。”
塞北大地上。
這偏僻的地方隻有幾戶人家,都已經熄了燈休息了。德全扶著宇文乾踉踉蹌蹌地走到這裏,宇文乾道:“就到這裏罷。”
德全有些不安地道:“您剛剛將北狼的頭領殺了,我怕北狼人不會善罷甘休。”
“無事。”宇文乾擺擺手,“群狼無首,他們現在正是慌亂的時候,追不上來。更何況他們也想不到我們根本不曾離開塞北。你去找一戶人家,咱們就在這裏歇了。”
德全一時語塞,隻好道:“是,爺。”
“咚咚咚”,寂靜的夜裏響起了敲門聲。
那家男人正在床頭借著昏暗的油燈數錢,聽見聲音警覺地將錢全部放好,方才問道:“誰?”
“我們在這裏迷了路。不知能否借宿一晚?”德全小心翼翼地道,“住宿費用我們會出的。”
塞北上一向不太平靜。那男主人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熟睡當中醒來的婆娘,最終道:“抱歉,我這裏沒有住的地方了。”
“那柴房呢?住柴房也行。”德全繼續問道,“我們實在是沒地方去了。外麵這樣大的雪,我家公子都已經凍僵了……”
那男人的婆娘有些不忍地道:“這天氣真是冷得不像話。這一段時間去京城提前準備備考的書生也多,八成也是去京城過年的書生。要我說,不如就讓他們進來吧。”
那男人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好。”
那男人懷裏揣著斧頭去把門開了,果然看見一個身穿著深色棉襖的男人站在外麵,樣貌倒是頗為討喜。那男人便放了一些心,打開門道:“進來吧,不過隻有睡柴房了。”
德全朝著那男人討好地笑笑,便伸手去扶坐在牆邊的宇文乾。
那男人方才發現牆角處竟然還有一個人,八成就是眼前這男人所說的公子了。那男子便借著白雪的光打量了一眼那公子,見他雖然虛弱,但仍眸如點墨,眼神清亮亮地看著自己。
那男人不由得讚歎一聲,“小公子好相貌。”
德全沒說話,宇文乾倒是笑了笑道:“過獎了。”
那男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竟還站在外麵和兩人說話,連忙將門打開道:“請進,請進。”
德全便扶著宇文乾往屋子裏走。這是個典型的農家小院,進門來便看見一棵蘋果樹,北邊是一個豬圈,還散發出惡臭的味道來。
那男子看著兩人像是非富即貴,連忙陪著小心道:“我家裏是亂了一些……”
“沒事,無妨的。”德全笑笑,那男子正要引著兩人往柴房走,一伸手想要說“請”的時候卻不料自懷中掉了出來一把砍柴刀。
砍柴刀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男子張口結舌地看著德全,德全也看看那男子。宇文乾看了看地上的砍柴刀,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那男子有些窘迫地道:“這……最近這裏頗有些不太平,請公子放心,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以防萬一。”
那被攙扶著的公子將手放在唇邊咳嗽了兩聲。
男子連忙將兩人引到柴房,問道:“要不要用些飯菜?內人今晚做的有多。”
“不必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