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血書
宋文驛出來的時候臉色果然不太好看。
那幾個侍衛默默地看著宋文驛發黑的臉色,識趣地選擇了閉嘴。宋文驛黑著臉隨手抓起一個侍衛,粗暴地問道:“我問你。我娘是怎麽成了這樣的?”
那侍衛抖抖索索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宋文驛發現他竟然和一個侍衛較勁起來,不禁有些泄勁,鬆了手怏怏地離開了。
宋進賢重金買來了據說無毒無味,一兩個月之後才會發作的慢性毒藥,每頓飯便給大夫人吃一點。宋文驛得知了大夫人做的事情,雖心中還是一萬個不相信,但事實很清楚地擺在那裏,即便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他隻要求能夠在母親清醒的時候進去看她一眼。難得見到自己的大兒子,宋進賢自然不會太過苛刻,便立刻滿足了宋文驛的要求。
大夫人對宋文驛的問話不發一言,隻是眼帶急切地將一封用血在衣服角上寫成的血書塞給了宋文驛:“把這個交給安國公,讓他救我出來!”
宋文驛接過大夫人手中的血書,心情複雜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娘,他們說的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嗎?”宋文驛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要相信娘。娘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大夫人想要習慣性地摸摸宋文驛的頭,發現兒子竟然比自己高了一頭也不止,不禁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娘這樣全都是被他們逼的。娘有什麽錯?隻不過是想你和芊芊過得好一些罷了!”
宋文驛有些疑慮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冷笑道:“沒想到讓你出一趟門長長見識,回來之後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相信了。這學問可謂是不做也罷。他們想讓你妹妹嫁給王太傅家,可你妹妹不願意。既然芊芊不願,我這個做娘的又怎麽能苦逼著她嫁?可老夫人死咬著我不鬆口,我便被送到了這裏。”
大夫人的這段話漏洞百出,但她畢竟是宋文驛的生母,宋文驛心裏潛意識也是不願意懷疑大夫人的,聞言隻覺得心中長長鬆了口氣,道:“隻要母親沒做便好。您放心好了,這書信我一定帶到舅舅手上。我也會向父親求情的。”
大夫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本該如此。”
……
安國公府。
喬若雪身邊的一個嬤嬤悄悄走進來,在喬若雪耳邊說了一番話。喬若雪驚異地抬起頭,問道:“此話當真?”
那嬤嬤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老奴應該是沒有看錯。隻是不知宋家大公子為何自己偷偷前來?恐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國公。”喬若雪從榻上坐了起來,“我須得去見一見那宋家大公子才好。”
那嬤嬤曉得關隻要一牽扯到宋家的事情,國公便分外上心,連忙點了點頭道:“夫人放心好了。夫人即便是不說,老奴也知道什麽是該說的,什麽是不該說的。”
喬若雪“嗯”了一聲,吩咐手邊的丫鬟給那嬤嬤拿了二兩銀子的賞錢。那嬤嬤捏著銀子更是笑得討好,指天說地地發誓。
這是宋文驛三年來第一次回到京城。京城當中很多熟悉的地方都已經沒了,不由得讓他一陣惆悵,轉眼便又看見不少客棧裏已經住滿了讀書人,大部分是為著今年的科舉做的準備,心情便又稍稍好了一些。
這些多年他跟著先生各處都去了一遍,腹中更是飽讀詩書。先生送他回來的時候曾經說過,京城當中恐怕也隻有一兩個人的學問比他好上那麽一些了。
他好奇地問:“那兩個人是誰?”
先生的目光在大好河山上轉了兩轉,眼中滿是欣慰和歎息:“一個是含玉出生的文曲星,至於另外一個,則是個變數。”
“先生,為何說是個變數?”宋文驛聞言不禁一陣好奇,“先生的推演之術已經登峰造極,竟然還有算不出的人物麽?”
那先生啞然失笑,道:“推衍術可謂是無窮無盡,怎能隨意便說是登峰造極?你什麽都好,隻是太過剛愎自用相信別人。此次去京城你要慎重一些。”
宋文驛見問不出來,隻好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想著一定要去會一會那含玉而生的文曲星才好。他便不相信了,即便是含玉而生,難道上天在給玉的時候還能提前說明了他便是文曲星不成?說到底隻不過是一個無憑無據的謊言罷了,要是論起真才實學來他倒是不一定就會比那個人差到哪裏去。
宋文驛一邊在京城的道路上慢慢走著,一麵回想著師父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胸口的血書像是一塊大鐵石一樣壓在自己的胸口上,卻又像是被烙紅的鐵,使得他渾身都隱隱發燙。想到這是母親對他沉重的囑咐,他便不由得歎了口氣。
隻是母親咬牙切齒地罵著的“宋初”,又是誰?總要見一見才好。
宋文驛這樣想著,不知何時便已經到了安國公府。
安國公府當真不愧是傳說中的宇文王朝第一府,光是門口的氣派便頓時讓人心中升起崇敬之意。宋文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門口散發著血腥氣息的官兵,說明了來意。
那官兵點了點頭,抱拳說了聲“稍等片刻”,便進去通報了。
沒多久便看見那官兵回來了,朝著宇文驛又是抱拳行禮:“我們老爺現下不在府中,但夫人說不可怠慢,請您進來。”
宋文驛聽說安國公不在府中,心中難免失望。又聞言夫人請他進去,雖然怪怪的,但是想起臨走之前母親的囑咐便又覺得管不了那麽多,咬了咬牙便徑直走了進去。
喬若雪早就已經在湖心亭等候。看著兩個婆子將宋文驛迎了進來,方才笑盈盈的站起身道:“宋少爺。”
宋文驛抬頭便看見一個美人朝著他笑了笑,俊臉在瞬間便燒得通紅。雖然已經聽聞舅舅在府中隻有一個美人兒夫人,並無其他姬妾,如今看見國公夫人的時候仍然不免有些驚訝。
她並不是十分漂亮,但是卻很有種清高的韻味。這種韻味是在常年的書香當中才能夠侵染出來的,輕易的大家閨秀絕對沒有。
喬若雪臉上蒙著一層輕紗,倒是看不太清宋文驛的神色。隻看著宋文驛低下了頭,還以為他是第一次見有些認生,便笑道:“宋少爺遊曆多年,當真已經長成一個大人了。”
宋文驛暈暈乎乎地和喬若雪說著話。
宋文驛雖然也是常年在外麵遊走的,但是銀錢向來充足,並且老師又會推演,基本上在外沒遇到過什麽風險。
見喬若雪是個知情達理的大家閨秀,頓時覺得其實見國公和國公夫人沒什麽差別。尤其是那喬若雪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是昭顯著安國公對其的寵愛。
宋文驛很快便沒了戒心,看著周圍沒人,將懷中血書掏出道:“我母親現下被關在後院當中,饑寒交迫。偏偏父親也是個倔強的,不肯放母親出來。眼見母親隻剩下了一口氣在,用衣角寫了血書托我帶出來給舅舅,請舅舅……”
喬若雪神情更是憐憫,看也不看便將那血書收了起來,道:“這樣大的事情,我確實不敢自作主張。等國公回來我再將這信交給國公,如何?”
這正是宋文驛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怎能想到眼前這和藹可親又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舅媽和母親之間還有什麽衝突呢?況且這本也算是內宅之事,交給她還算妥當。
宋文驛道了謝,便告辭離開了。
喬若雪看著宋文驛離開的身影,神情越發冷淡。將
那血書拿出來一看,全是大夫人脫罪一詞,毫無悔改之意,更是隱隱當中透出一股嗜血的瘋狂來,不禁厭惡地將那衣角丟進了身邊的湖裏。
那嬤嬤看著便在心中歎了口氣。宋家夫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眼見時間便又過去了一個月。整個宇文王朝似乎都忙碌了起來,為著一年一度的春節張燈結彩,購買年貨,城裏到處都能見得到歡聲笑語。
京城裏越來越熱鬧,大夫人卻已經撐不住了。
她現下瘋病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一天之中總有四五個時辰都是清醒著的。雖然神思清醒,代價卻是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衰退下去。
大夫人開始恐慌起來,不止一次地要求見大公子。
那丫鬟將熱氣騰騰的飯菜放在冰冷的地上,有些不耐地道:“早就跟你說了,現在公子隻等著明年科舉,在府裏也是閉門不出,誰也見不到的。何況公子拿了自己的月例給你補貼飯食,更是出錢做了額外的冬襖和被子給你,不知你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那……芊芊呢?我要見大小姐。”大夫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隻有兩隻眼睛咕嚕咕嚕地轉動著,證明她還有一口氣,整張臉瘦的隻剩下了皮,看起來鬆鬆垮垮,滑稽可笑又有一些嚇人。不知是凍的還是怎麽的,渾身皮膚竟然都是青紫的顏色,一點也看不出這便是曾經那個十分輝煌的大夫人。
那丫鬟看在眼裏,不禁歎了口氣。誰願意每天伺候一個快死的人?
該撈的油水她也都撈完了,現在也隻是大公子每天打賞一些小錢,讓她給大夫人弄了好飯好菜來。她和曹主管說了多次想要換個主子,曹主管也隻是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