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試探

  “撤。”一刻鍾後,幾個蒙麵人捂著傷口匆匆後退,除了憤怒的眼神,什麽也沒有留下。


  宋初幾步上前,“怎麽樣?”


  龍承毅右麵的布料漏了風,還能聞到男人身上的血腥味。


  “沒事兒。”龍承毅的右手朝後麵移了移。


  “還說沒事兒。”宋初指著掩飾不掉的傷口,從懷裏掏出帕子,挽起男人寬大的袖子。


  宋初腦袋微微垂著,從龍承毅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節漂亮的脖子,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手臂上,癢癢的。龍承毅感覺到宋初專注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從小受的傷不計其數,這樣的小傷根本不當回事。第一次有人這麽認真的對待它,異樣的情緒在心裏發芽。


  “別動。”宋初輕輕嗬斥一聲,濃濃的關心要溢出來。


  龍思思安撫好那麵的女人,過來看到哥哥手臂上係的漂亮的蝴蝶結,一下子忘了語言。


  女人再三言謝,收拾好東西趁著天未黑,匆匆趕路,和龍承毅一行人分別。


  龍承毅越走越遠,沒有看到離去的蒙麵人又出現,“阮管家。”


  為首之人拉下麵巾,赫然露出阮曉那張年輕的麵孔,意味深長,“好好盯著他們。”武功招式看不出門路,以一敵五,用了八分力,也堪堪受傷,真是不簡單。


  龍承毅傷了右手,宋初以為的行動不便沒有發生,左手使用起來非常熟練,宋初不得不豎起大拇指。


  “怎麽還沒睡?”龍承毅半夜出去又回來,看到宋初一人坐在院子裏,盯著天上圓月。


  “你不是也沒睡?”宋初視線往龍承毅身上移,“受傷了還那麽拚。”


  “夜裏涼!”龍承毅沒有回答,走進,解開身上的披風,搭在宋初身上。夜色下,麵孔被模糊,曾幾何時,好像也有那麽一個人,熟悉的動作讓宋初迷離起來,直到男人坐在身邊的凳子上才察覺。


  桌子上放著一本書,龍承毅瞄了一眼,“小琪還看這樣?”


  可不可以不要那麽小瞧人,宋初眼神示意。


  “我隻是有點兒驚訝,女子看兵法的可沒幾個。”龍承毅隨手翻了幾頁,上麵密密麻麻的還寫著看後的反思。蠅頭小字,雕花小楷,像字跡主人一樣清麗自然。


  不知翻到哪一頁,龍承毅眼神一亮,“小琪果然非常人也。”


  “小琪對戰爭怎麽理解?”龍承毅的雙眼在黑暗裏好像發著光。


  宋初抽出書,果然是那一頁,“戰爭不過是當權者的工具,百姓的墳場。”宋初雲淡風輕的笑了,“我哪裏是非常人,就是一般人罷了。我不在乎誰坐在那個位置,我隻在乎上麵那個人是否能保證天下太平,是否能減免賦稅,是否能少征兵服徭役……”


  “那小琪覺得現在的宇文帝王符合嗎?”龍承毅的聲音很輕,好像要化在夜間的濕氣裏。


  宋初聽到了,神色不變,“若不符合又怎樣,若沒了他,天下或許又將成為權力的爭奪點。二皇子不甘心,五皇子豈願把那位置拱手讓人。不過又是一場死亡的你爭我奪罷了,多少無辜的將士會成為孤魂,多少家庭便殘缺痛哭,僅僅隻為了那一個人。”宋初眼神清明,“承毅,你覺得值得嗎?”


  龍承毅忽然覺得嗓子幹啞,這次行動又要死掉自己多少人手呢,值得嗎?

  “承毅?”手在龍承毅眼前晃了晃。


  “嗯!”龍承毅回過神,臉上神色難辨,“小琪說的有道理。”又說了兩句,便催宋初回房,院裏空餘他一個人,蒼茫的天幕遙遙遠矣,百姓關心什麽呢?或許早就忘了前朝吧!


  龍承毅不知道他成了別人眼裏的風景。宋初隔著窗戶看著模糊的人影,手裏拿著一張紙條,上麵是熟悉的字體,武功高強,來路不明,難道真的和龍邵禎有關係嗎?

  眼前冒出了一個人影,冷峻的臉龐,刀削的五官,如果你在, 你會怎麽做呢?宋初那裏一張紙,不知寫了什麽,字跡越來越淡,近乎消失。揉作一團,從窗戶扔下。


  “四哥,多謝救命之恩。”五皇子府,碧波亭裏,兩人對坐,無一伺候之人。兩人眉目間有幾分相似,一人多了分冷峻,一人多了分出塵。


  “你不怪我就好。”宇文乾舉起酒杯,和宇文瑞輕輕碰了下,一口美酒下肚,冷峻之色都軟了幾分。


  自那天看到伊劍後,宇文瑞就想到是誰的安排,說不滿的確有幾分,誰願意被人監視呢。心裏知道宇文乾沒有惡意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放心,我會讓他回去的。”宇文乾看宇文瑞半天不開口,心下有了答案。如果一開始便告訴宇文瑞伊劍的存在,肯定不會那麽複雜。


  兩人暗地裏彼此試探對方的底線,潮湧澎湃,無形的擊打在對方身上。


  宇文瑞嘴角上翹,即使不笑也讓人覺得溫和,隻有宇文乾知道,這個看起來好脾氣的弟弟可不是真的好脾氣。“多謝四哥。”火花漸漸減弱,宇文瑞親自給宇文乾斟了杯酒,“去年的桃花釀。”


  “好久沒喝過了,五弟府上的桃花釀還是一如既往。”抿了一口,辛辣中帶著桃花的香甜,不期然憶起那一片桃林,自然而然想起了某個讓人放不下的身影。


  桃花依舊,物是人非,“弟弟也是一如既往。”


  宇文乾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舉起杯,“好一個一如既往。”


  宇文瑞溫和的笑容好像多了分溫度,相碰的聲音清脆悅耳。兄弟倆你一杯我一杯,幼時的回憶當做下酒菜,很快,一壇子桃花釀下肚,兩人也快在酒桌上趴下了。


  “哥,我侄子呢?”喝醉了,有些話便不經過大腦,卻也打破了距離。


  “在哪兒呢?”宇文乾摸摸腦袋,“你放心,老子的兒子肯定不會來和你兒子搶的。”


  宇文瑞氣得捶桌子,“哥,你明明知道弟弟不是那個意思,那個位置,誰要誰拿去。”


  宇文乾摸著宇文瑞的頭,好像在哄孩子,“瑞兒乖,別任性,你好好守著祖宗的江山,這樣我們都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哼,”不知是不是順毛太過舒服,宇文瑞傲嬌的輕哼一聲。


  “哎,柯少爺,您不能進去,五皇子,五皇子,柯少爺闖進來了。”


  柯正明已踏上通向湖中心的小橋,護衛急的不行,打得過又不敢真的動手攔。誰不知道現在柯正明可是五皇子身邊的紅人,再說他們可不敢過去。


  宇文瑞酒醒了幾分,眼裏的一個點慢慢清晰過來,抓住宇文乾的手,笑道,“哥,哥,有人來了。”


  宇文乾早就把放在一邊的鬥笠給帶到了頭上,眼神迷離,神智倒是清晰。


  老遠就聞到酒香,柯正明咧著一張嘴,“五皇子,有好酒喝怎麽不叫臣。”隨意的模樣讓外人見了必是大跌眼鏡。


  亭子四麵開闊,但兩人挨得近,近了才看到宇文瑞身邊還有一人,模樣親密。原來還有客人,柯正明腳下步伐慢慢沉穩下來,臉上誇張的表情瞬間回正。


  “參見五皇子。”行禮的姿勢標準而優雅,要是忽略那好奇的視線更有說服力。


  “好了,不必多禮,過來坐。”宇文瑞強打起精神,為兩人相互介紹。“這是柯正明,這是錢先生。”果然簡單明了。


  宇文乾朝柯正明點點頭,好像聽初兒提起過,視線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


  隔著一層簾子,柯正明都渾身一震,好像被什麽盯住似的,熟悉的感覺讓他微微失神。


  長得不錯,臉上白白淨淨,看上去的確機靈又不古板,一本正經的坐著還是能察覺到骨子裏的不羈。聽說這次還立了不小的功勞,“嗯,後生可畏。”一巴掌拍在柯正明肩上,酥麻得差點兒廢掉整個肩膀。


  柯正明笑得難看卻不敢動,男人在五皇子麵前這樣隨意,不是身份不簡單就是能力不錯,柯正明雖然不羈,卻是很識時務。


  “不敢當。”


  “錢先生說是那就是。”宇文瑞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柯正明趕緊開了另一壇子酒,滿上。


  “是,是,是。”柯正明這一刻才發現五皇子醉的不輕。居然在人前喝得那麽醉,柯正明對男人的身份更好奇。


  琉璃瓦、紅磚牆。高門之中花紅草綠,亭台樓閣,流水小橋。“小姐,怎麽樣,喜歡嗎?”柳樹垂條,人聲嬌豔如黃鶯歌唱。


  “喜歡。”宋芊芊踏上石橋,地上的台階每一步精雕細琢,不知道匠人們灑下多少汗水。女子臉上帶笑,笑中夾著淡淡憂愁。


  “小姐,你不知道,太子殿下怕您回來不習慣,專門找了宇文的大師,把府裏重新打造了一通呢。”


  煥然一新的府邸景色眯眼,人卻不知在何方。


  “太子殿下呢?”提到那個人,宋芊芊憂愁盡退,眉梢帶上欣喜和一絲惆悵。


  邊上的丫頭捂著嘴嘻嘻笑,落落大方的模樣一看就頗得信任,“太子殿下近日可忙了,就為了騰出時間陪小姐呢。”看到宋芊芊目光不渝,輕笑一聲。


  宋芊芊抿著嘴點點頭。


  “小姐,那麵殿下還特意讓人從南邊運來了花兒,想來現在應該開了,要不去瞧瞧?”


  “好。”宋芊芊在侍女的帶領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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