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那個青梅竹馬
院子裏沒有掛燈籠,除了天上淡淡的月華灑下,黑黢黢的,也擋住了遠處一處高高的屋簷。一人身穿一身黑衣,目光灼灼地盯著宋初,那眼神好像餓狼看到了鮮肉。他看著宋初慢慢踱進屋,依然意猶未盡的看著燈亮著的方向。
第二日少有的沒有太陽,天上灰蒙蒙的,整個地麵好像一道蒸籠,熱氣升騰。宋初船上天山冰蠶製成的外衣,渾身潔白,涼意陣陣,減少了些暑氣。
或許知曉宋初喜歡丹青,內閣裏筆墨紙硯備的齊整,宋初淡淡的看了一眼,心裏有了主意。
早膳用過不久,便有下人通報,有人來了。
宋初端坐於大廳,一席白衣好像和她的臉一起泛著涼意,隻可遠觀。宋初看著進來的高大男人,身穿深藍錦緞,腰間束著兩指來寬的嵌玉石腰帶,頭上帶著紫金冠,豐神俊朗。被曬得比以前發黑的皮膚顯出淡淡的光澤,五官俊朗,眉眼處不自覺皺著,這些日子似乎過得並不輕鬆,整個人都成熟穩重了不少。那人身側立著一個一身黑衣的欣長男人,一頭黑發鋪散開來,整個人似乎都被黑暗包圍。
宋初站起,步入大廳之中,平淡無波的眼睛沒有半分顏色,在龍承毅開口前奪了主動權,“想必就是院子的主人吧!我和你無冤無仇,何必如此勞費周章。敢問公子姓甚名誰。”
龍承毅似乎也覺得自己手段不夠利落,一絲不自然閃過,請宋初坐下後,道,“王妃雖為女流,如此大才,在下早已耳聞,王妃不必謙虛。”偏偏不答自己身份。
“公子還是慎言,我早已不是什麽王妃,區區名聲不過是外人胡亂相傳罷了,當不得真。”宋初似是不經意看了龍承毅一眼,卻注意著他的一言一行,“隻是還不知公子此番興師動眾的把我擄來是何意。”宋初一點兒沒客氣。
龍承毅哈哈笑了一聲,“夫人足智多謀,我那些屬下也是怕了,讓夫人和夫人身邊的侍女受傷,是我的不是,在下以茶代酒,給夫人賠罪了。”
一晃眼就繞過了主題,宋初斂眉,端起茶,卻沒喝,“公子若不說清楚,恐怕我這擔憂的心都快把自己折磨死了。”
龍承毅笑得曖昧,放下手中茶盞,“在下已說,夫人外貌與才華兼修,讓人垂涎,我自然要成人之美。”
這話如此輕佻,銀桃瞪圓了眼睛,看著龍承毅像是要吃人。還是生生忍住了,仿若被欺淩的人不是她,鳳眼一轉,竟有些勾魂攝魄,“多謝公子誇獎,公子長相也不差,豐神俊朗,劍眉星目,讓人心生喜愛。”
說完,幾人都感覺到屋子裏的氣壓低了低,龍承毅不曾想被人反調戲了,捂嘴苦笑,“都說夫人聰慧,我算是見識了,夫人,剛才在下口出無狀,還請原諒則個。”龍承毅雙手捧起茶盞,姿態自然。
宋初得了上乘,和他輕輕一碰。慢慢的,那低氣壓才漸漸消失。
龍承毅做了半個時辰,喝了最後一口茶,“夫人在此處就當在自己家,有事吩咐管家便是,不用客氣。和夫人聊天果然增益頗多,現下事物繁忙,得空了定來叨擾夫人。”龍承毅起身,宋初送至院子門口,便留步。
轉身,宋初臉上淡然的笑意消失,皺著眉頭說不出的惱怒。
“小姐?”銀桃不敢觸其怒氣,“那人究竟何意?”
宋初手攥得死緊,什麽意思?那人吐露的消息如此明顯,就差沒有直白得說我一個屬下看中你了,特意把你抓來賞賜給他,既能收買人心,又能羞辱她和宇文乾,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原想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卻堅信他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卻不想……”宋初暗恨自己信錯了人品,三兩步走進大廳,還未收下的茶盞無時不在提醒她剛才的羞辱,廣袖一揮,潔白的瓷盞應聲而碎。
銀桃心急的要勸,卻見那人匆匆走近內間,顧不上收拾便跟了上去,“小姐,小姐……”
宋初繞過屏風,環視四周,宋初會意,凝神靜聽,衝宋初點點頭。宋初掀開廣袖,從裏麵掏出個柔軟的小瓶,拿了張宣紙。把瓶子擰開,浸泡一會兒後,提筆寫了幾筆,成分幾份,不一會兒,沾著墨汁的痕跡漸漸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宋初滿意的把皺巴巴的白紙捏成小團,藏在袖子暗處。
正南方主廳,龍承毅坐在上位主坐,身側坐著一身黑衣的男人,赫然便是那個隨龍承毅身後出現在宋初麵前的男子。若宋初在此,恐怕會驚訝這麽一個屬下居然敢和主子平起平坐。
此時,他們身側正恭敬的站著一個精瘦男子,正躬身回稟,“自公子和樓主走後,王妃發怒打碎了一套茶具,現在回內廳去了,她的丫鬟隨身在側。樓主不讓我們近身,是以不清楚王妃在內廳的舉動。”
黑衣人揮揮手,讓屬下退下。龍承毅眯著眼睛,“閆樓主真是好眼光,這安親王妃果然非同一般,忍力可嘉啊!”
一道眼刀殺過來,男人聲音低沉,帶著冰裂陰鬱之氣,“她是我的人,你不要把主意打在她身上,”男人眼神一秉,“還有,以後嘴裏留德。”
龍承毅知曉男人生氣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一定注意。”心裏卻在嘀咕,這閆山雨也不知哪裏眼神不好,宋初美則美矣,卻已經嫁為人妻,居然有這愛好?
想到自己藏在心中的人,龍承毅又釋然。“閆兄,你要的人我給你找來了,不知我要的人你可否有消息。”
閆山雨伸出手來,比一般男人的手白皙,黑與白的對照,甚至有些妖異,他懶懶的靠在背靠上,“你就給了我一張畫像,連姓甚名誰都不知,哪裏那麽好找。”粘了顆葡萄放進嘴裏,嘻嘻品嚐。
龍承毅也知道,不過是碰碰運氣罷了。自越城一別,仿若都有一年未見了,本以為這種情感會隨著時間淡淡消失,偏生好像在心中長了可毒瘤,拔不掉。
自風雲閣後,歸雲樓如今在江湖獨樹一幟,這閆樓主能殺了前樓主奪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又豈是良善之輩,要不是幼時外出曆練,幫了這人許多,如今也唯有與這陰晴不定的人稱兄道弟的機會。
“閆兄多留心便是。”龍承毅擔心她一個女子出了意外,後悔那時候放她走了。
“自然。”閆山雨坐不住,答應了就開始趕人,“你可是說了把這莊子送與我的。”意思就是你快走吧!
龍承毅哈哈笑了聲,“急色鬼。”還是有幾分為朋友高興,免不了提點幾句,“這宋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鬼點子卻多,你倒是要小心些。”這人就知道使用武力,腦子都化作力氣了。
“知道了。”閆山雨揮揮手,不耐煩。哼,有我了解初兒嗎?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初兒,你閆哥哥回來了,隻是可惜,看來你有些記不得我了。閆山雨摸摸自己的臉,十多年的時間這張臉果然變了很多嗎?初兒你也越長越漂亮了呢。
閆山雨聽到下人回稟宋初中午未進一點兒東西,就開始急了,暗罵龍承毅今日把人給刺激狠了,“哼,初兒別氣,等以後我替你報複回來。”火急火燎的就往宋初的院子裏趕。
停在門口,整了整衣襟,拖了拖發髻,才緩步進去。
已是未時,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如今太陽被厚厚的烏雲遮住,山雨欲來,宋初置了桌案在偏室之外,桌案上鋪著潔白的宣紙,邊上放著虎紋雕花墨硯,熱氣中夾著淡淡的墨香,甚是奇怪。
閆山雨好像停止了呼吸,他的眼裏滿是宋初認真作畫的樣子,看得眼睛都柔和起來。有種想要告訴對方一切的願望。不,初兒就該是潔白的,無暇的,那些肮髒的事兒哪能汙了初兒的耳朵,自己默默承受便好。忽然間,一切都靜止了,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銀桃第一個注意到閆山雨,戒備的看著他。閆山雨眼裏的情愫那一刻沒有藏住,被銀桃捉個正著,對這個罪魁禍首充滿了怨氣,“小姐,有人來了。”
閆山雨暗恨,果然是那個賤男人的屬下,這麽沒有眼色。
宋初停了動作,放下畫筆,朝他看過來,淡淡的笑裏帶著疑問。
閆山雨早就換上了一本正經的表情,關切道,“聽聞夫人午膳未用,可曾時身子不適。”閆山雨沒用龍承毅的稱呼,他喚著夫人,好像在叫著自己的夫人般。
宋初聽著對方的話,倍覺壓力,“還好,隻是離家太久,有些惦記。”
閆山雨眉頭一豎,就要發火,宋初憂愁的麵容更是刺痛了他,怕把人嚇到,生生忍住,語氣還是有些生硬,“夫人既然來了此處,那便歇了回去的心思,我……我家主子性情極好,對夫人向來傾情,定會好好對待夫人的。”萬萬不可自己做了惡人,閆山雨試探道。
看來所料不假,“敢問公子,我現在便是在貴主子府上?”
“正是,夫人屋裏的一切都是我家主人親手布置的,夫人可還滿意?”前一句頗為自得,後一句卻有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