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王府的待客之道
宋初看到放著的好茶,忍不住動手,宇文乾倚在一邊軟榻上,嘴角揚起,宋初手指舞動如優美的畫兒,心情舒暢。
“做甚偏要逗弄他。”宇文乾目光好像帶著火,宋初全身都燙起來,睨了宇文乾一眼,說話轉移視線。
“讓他多在府裏看看還不好?”宇文乾反問,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心眼小,想給人小鞋穿。自回程,宇文乾已在著手周鈺之事,恐怕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
宋初沏好茶,捧了一杯遞到宇文乾身邊,宇文乾也不接,抬抬頭,努努嘴,含意不言而喻。
“在哪兒學的不正經。”宋初紅著臉罵一句,行思相背,手已經移了過去,“小心燙。”
“那你給吹吹!”宇文乾絲毫不覺得無恥。
宋初眉眼一斜,似有精光掃過,難道逗得狠了?
擔心間,宋初真的湊近嘴,小心的吹著,霧氣氤氳,美人微微鼓著腮幫子,動作小心,真是貼心極了。“嗯,很香。”
宋初笑罵一句,“不知沾了多少口水呢?”
“我又不是沒吃過。”宇文乾眉毛一揚,一字一句砸在宋初心上,“你……”把茶盞塞到宇文乾懷裏,溫茶滾了出來,打濕了前襟,不以為意,反而笑得越發大聲,嘴裏更是追問不已,“初兒,難道我這話假了嗎?”
“昨晚不還吃過嗎?”
“哈哈哈……”
屋外,德全和銀杏相視一眼,王爺又在“欺負”王妃了。
東胤,都城。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繁華街道盡頭右轉,圍牆高聳,隔出了另一個金碧輝煌的世界。
“娘娘,您可別念著出宮了,昨日出宮,就差點兒被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碰了,您如今有了身子,可要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興華園內,一女子半躺在貴妃軟榻上,一手輕放在肚子上,微微可見凸起一個弧度。目光溫柔,長相澄澈。見女子不說話,那聲音又響起,“娘娘,王爺如今寵您,您可萬萬不能放鬆,如今你肚子大了,侍寢自然有礙,也不知便宜了哪個狐狸精。而且這孩子恐怕是王爺的長子,王妃安能痛快?”這不是打人家王妃的臉嗎?入府許久,那女人沒少找自家娘娘的麻煩。
樸湛琪麵露愁容,“拂岸,你說得這些,我焉能不知?可又有什麽辦法?”
“如果娘娘能狠得下心的話!”拂岸淩厲的眼光一閃。
宋芊芊自有一種本事,我不爽便要讓天下人皆不爽。東胤西向的行館久年失修,看起來景致不錯,細細看去,方知無一處是好。正值寒冬,百草沉睡,更添幾分寂寥,其中一處院落,倒是與眾不同,有些煙火氣息。
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不知在哪裏撿了些柴火,前幾日才下過雨,濕噠噠的,盡是黑煙,嗆的男人後退幾步。
明明冬日寒風,男人穿的略顯單薄,搓著手,腳上的布鞋抵抗不住寒風,不停得踱著腳。生了半日的火,也不見起效,男人一怒,把柴火一丟,匆匆幾步,打開門,兩把透亮的大刀攔在門前。
“這院裏連碳火都沒有了,讓人送些來。”駭得後退一步,硬生生昂起脖子,擺出架子。
守門的護衛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還碳火?又得住就行了。”
“就是,你以為你還是宇文的二皇子啊?宇文皇室早把你除名了。”連個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否則也不會落魄到如此地步。
“你……”宇文厲舉起手,恨恨的放下,“嘭”的一聲把門合攏,整個身子都在打顫,一張憔悴慘敗的臉上還能窺測出往日的風華。
抬頭,每日入目都是這一片天空,連他國小小的侍衛也能像對待犯人一樣對待自己,不,他不甘心,他是宇文尊貴的二皇子。低頭,瞥見這雙長著凍瘡,細小紋路的手,捂住臉控製不住想哭。
門忽的“吱呀”打開,宇文厲急急忙忙擦擦臉,裝成一副倔強模樣回頭,呆滯住。
宋芊芊掃視一圈,中間的火盆子餘煙未散,裏麵一個人也沒有,是誰的傑作不言而喻,她忍不住勾起唇角,上勾的眼角帶著說不出的嘲諷之意,“啊!原來我們尊貴的二皇子居然還會生火啊?”她故作驚訝狀,不理宇文厲憤恨的眼神,走上前,瞧了瞧,一腳踢翻,髒兮兮的枯草粘在裙擺上,嫌棄的看了眼。
“宋芊芊……”宇文厲咬牙切齒道,他這狼狽模樣拜誰所賜,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宋芊芊絲毫不懼,驕傲的抬抬下巴,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當初你不是狂傲的很嗎?怎麽樣,天寒地凍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究竟想要如何?”宇文厲受夠了,果然最毒婦人心,當初怎麽就沒把人給弄死。
宋芊芊不搭理他,屋子兀自笑了,說道,“你在此待久了,恐怕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兒呢?你可清楚,你那好弟弟宇文乾如今的地位……”看到宇文厲眼神一閃,宋芊芊頓了頓,繼續道,“他啊,現在可是宇文炙手可熱的人,宇文老皇帝不僅恢複了他安親王的名號,還讓他入主內閣參政,更有消息說,帝王要把東北的軍隊交與他呢!”
“不,不可能……”宇文厲後退幾步,踢到翻滾了幾圈的破舊火盆,發出哐當一聲響,“怎麽不可能?難道你以為他如你這般無用嗎?”
男人的自尊心不是一般人可比,更不用說還是皇子,“你閉嘴。”宇文厲連最後的風度都維持不住,歇斯底裏的發出尖叫。
宋芊芊不覺刺耳反而覺得異常享受,那時候,自己也是這幅潑婦模樣嗎?真是太有傷臉麵了,她撫了撫鬢間珠花,“難道我說錯了嗎?你比不上宇文乾,更比不上宇文瑞,落得個叛國的下場,一國尊貴的皇子最後得了這麽個豬狗不如的下場。”
宇文厲雙眼發紅,手不自覺的顫抖,邁著步子如行動緩慢的僵屍,朝宋芊芊走去,宋芊芊絲毫不懼。宇文厲手伸向宋芊芊脖子的時候,一陣掌風把他一個男人掀得老遠。
宋芊芊捂嘴大笑,“哎呀,二皇子啊,你這是多少日沒吃飯了啊,居然連我的侍女都敵不過。”恩賜的口吻道,“罷了,我王府也有了喜事,就算替王爺積福了,芷夕,給二皇子送些冬衣菜蔬來,既然二皇子不怕傷了身子,能生火,想來也是能自己下廚的。”
也不看宇文厲的反應,以勝利者的姿態遠去了。
寒風吹著,宋芊芊隻覺心中舒暢,果然活著比死了難受多了,隻是,若裏麵那人是宋初,恐怕心情更好。
宋芊芊一路沉浸在美好的願望中,王府的侍女匆匆尋來,“王妃,王爺急著尋你呢?”
宋芊芊一驚,侍女慌張的模樣可不見得是喜事,定定神問,“怎麽了?”
“奴婢不知,隻曉得王爺在興華園。”
宋芊芊翹起一邊唇角,“好你個樸湛琪,我不惹你,你倒是自己先忍不住動手了,好,我就看看你使的什麽招。”
昨夜睡得早了,醒來時分天蒙蒙亮,周鈺戒備的豎起瞳孔,陌生的奢華裝飾,腦中一閃,苦笑,起身。真是在外麵久了,都忘了享受是什麽滋味了,拍拍鬆暖的被子,怪不得世人皆愛富貴。
周鈺不喜人伺候,揮退了外間的婢女,自足自給,拾掇好自己,走出贏鬆苑正廳,白光籠罩,聽已然亮了。婢女上一步請示,“王妃說公子素來喜歡習武,贏鬆苑旁邊有個練武場,不知公子是先用飯還是如何?”
周鈺聽得有趣,目光在婢女身上流轉一圈,果然王府人才濟濟,一個侍女麵容清秀,不卑不亢,行走間雖刻意,不期然還是能察覺出下盤穩定,不似尋常小腳女子,武功應該不弱。
“你家王妃還說什麽了?”周鈺挑挑眉,打趣道。
婢女似沒有聽出周鈺的調戲之味,一本正經道,“王妃建議先生先用飯,再用點兒藥,再賞賞王府美景,對了,聽聞公子愛酒,王妃以往釀了美酒終於等到知音了。”說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碧玉小瓶來。
周鈺點點頭,半是驚訝半是好笑,接過小瓶,扯開瓶塞,一股藥香撲鼻,歸雲樓常有任務,受傷乃家常,樓中藥樓常備傷藥,此乃固氣養身的良藥,千金難求,她居然看出自己受傷了?“王妃有心了。”
“先生是貴客,不必拘謹,碧波池景致不錯,先生可到處走走。”
“多謝。”仆肖其主,一看就是宋初調教出來的,溫溫和和,卻隱藏刀鋒,都是假象啊!假象。
有人寒江獨釣,有人雪夜陳門。宇文乾嫌棄碧波池小了,又讓人拓寬一屆,一座涼亭陳立期間,兩旁的棧道樹木成蔭,到得水麵之上,彎彎繞繞如九曲回廊,亭中四麵透風,掛著白紗,起不到絲擋風遮雨的用處,風徐來,揚起層層白浪。
亭子正中擺著一個小幾,幾上放著個小爐子,正在烹茶煮酒,旁邊棋盤放立,楚河漢界分明。一身著白衣之人跪坐一端,神色溫和,動作不疾不徐,好似在等待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