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論友情的培養之道
華燈初上,黑雲翻卷,夜色匆匆。
秦府大廳之中,一應佳肴,陳設精美,五人相攜而來,分賓主落座,秦暉坐於上首,秦家兒子居坐,宇文乾二人在右。
“不過是些家常菜,二位不要嫌棄。”美婢添酒把盞,桌上佳肴鮮美,秦暉又感激一番,相邀動筷。
菜肴豐盛,皆是廣城特色,其中燉的紅棗桂圓雞湯更是滋補養人。用了半盞茶功夫,秦家大哥秦枋舉盞,“我這表弟多虧兩位仗義相助,枋先幹為敬。”秦枋一身繡著雲紋的天青色長衫,麵容算不上頂頂好,臉型瘦削,大概三十出頭,臉上有了淺淺細紋,頗為沉穩,一杯酒幹盡,很是灑脫。
“客氣了,相遇便是緣分。”宇文乾舉杯,一口入肚。
酒過三巡,漸漸相熟起來,拋開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說起家常來。
秦家共三子一女,二子秦耀西行做生意未歸,三女因著同知一事,秦老爹匆匆把人嫁了出去,府裏隻剩下大兒子。
秦暉經曆了大半輩子,說話也極有水平,三言兩語知道了宇文乾一行人到廣城的打算,不禁搖頭,“錢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廣城海禁未開,讓一些以海為生的漁人丟了生計,大多給地主做工,要不便是從商,你運過來的布匹異國風物恐怕不好銷啊!”
“怎會如此?我們也是聽聞南地稀罕北貨,才有此一行。”席上唯宋初一個女人,說話不卑不亢,顯然不是養在家裏的婦人。
“是這個理,物以稀為貴,可是小老百姓們沒有銀子,拿什麽買呢?”不然他也不會接近年關還讓兒子西行經商。看到宋初兩人麵色不好,秦暉笑笑,“我倒是認識幾個布莊古玩的熟人,明日我去問問。”
“多謝了。”宋初道,“我們這兒做生意的,總是天南海北,每日每夜的走。我這些布匹玩物倒是能放得久些,若是那些易壞的,可不知如何呢。”
“可不是。”此話說到了秦暉的心坎上,見兩人說話間不似生手,對北地風情熟悉,看來不似作偽。
第二日,秦維親自幫著宋初卸了貨物,裏麵眼花繚亂的珍玩讓見過不少好東西的秦暉都嚇了一跳,“這,這……”小心捧著個描金七彩淨瓶,“恐怕值得千兩。”這種東西,尋常人家自是難見,看著宇文乾的目光多了層疑惑和關心,還有似忐忑,“錢先生,你們不會是……”倒賣貢品的吧!
“老爺子,你多慮了,這些都是我花心思弄來的,路徑絕對合法。”珍玩並不多,也就三四件,更多的是北蒙東胤的異國風物,還有北地特有的冰山蠶絲織成的雪緞雲綢。
秦暉眼睛都發亮,這人,絕對非等閑之輩,其間些許物品,可不是有錢便能拿到的,更多是要有門路。心思一轉,直歎兒子好運道。
“此類珍品,倒是好賣,”秦暉指指另一車風物,“這些恐怕就有些難了。”
“不礙事,哪有一帆風順的,”宇文乾讓人把物品一一分類裝好,“廣城氣候宜人,正好瞧個鋪子,以後冬日便來此處,也能有個生存。”
秦暉欲言又止,最後點頭道好。
秦暉不似尋常商人,對琴棋書畫也略通一二,比起學問不成的兒子,算得上極好,偶然間瞧見宇文乾與宋初對弈,自己手癢。
“下棋最忌心浮氣躁,老爹近日可有什麽不順心之事?”秦暉又輸了一盤,抓抓腦袋,剛想說再來,聽到宇文乾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棋子。
“世事堪憂,”又近年關,和男人相處幾日,雖然覺得麵色嚴肅,為人卻彬彬有禮,秦暉喜他的沉穩和才華,居然生出親切之感,“哎,我那幾個兒子文不成,舞不就,錢先生倒是文武雙全,又有如此家業,果然英雄年少。”
“家中紛擾多,隻能自食其力,”宇文乾淡笑,“我倒是羨慕小維,自有無拘束。卻是個能擔起責任的人,雖沒了爹娘,得老爹憐惜,真是教導有方。”
沒了爹娘二字讓秦暉哽住,兒子被誇,心中又是自豪,“他娘走得早,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隻是天賦不在讀書上。他爹娘都盼著他讀書做官光耀門楣,哎……”說到最後,又是一聲歎息。
宋初見二人停了棋,沏了壺茶來,“這是從家中帶的碧螺春,老爹嚐嚐。”
秦暉大方一笑,“我哪會飲茶。”如此說還是端了盞茶喝了一口,清醇,解渴,好像也差不多。
“看來我們都是附庸風雅之徒。”宋初輕笑,秦暉心情舒暢,話都多了起來,“可不是,每每出去應酬,那些城守同知,說起茶來有理有條,聽了多了,來回不過那麽幾句,依老夫看,他們恐怕也不過照本宣科。”
宋初一愣,笑意更甚,“恐怕還真是如此。”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爹對小維也要求太高了,我看他善於經商,口齒伶俐,又是個有擔當的孩子,也不止仕途一條。”趁著高興,宋初接了剛才的話題道。
“話是如此說,”秦暉何嚐不知,看看兩人,衣著雖不光鮮亮麗,身上料子卻是極好,男人腰封上掛著的環狀玉佩,也是難得,一看便是富貴人家。“民難與官鬥啊!”
“老爹可是有什麽困難,或許在下能幫襯個一二。”宇文乾在邊上開口。
秦暉心裏一暖,無奈搖搖頭,“天高皇帝遠啊!”
秦暉對宇文乾極是上心,不到兩日便給人聯係好了出路,宇文乾以身子不適,讓伯夷去了。
說著身子不適的宇文乾此時正在芷汀院中,看著手上一遝消息。
秦家的事兒略略掃過,“倒是沒有說謊。”秦家近幾年越發沒落了,所以秦老爹才想著對外擴充地盤,讓小兒子晉身仕途。
宋初接過,看了一番,“秦老爹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一來廣城,像在雲裏山中,看不清外麵,亦是走不出去。
宋初一開始的打算是和春兒匯合,不想半路遇到個秦維,順水推舟住了進來,倒是發現了些蛛絲馬跡。秦老爹每每語不祥焉,城裏不時鬧氣的動靜,以及春兒在信中所說軍中官位變動。這裏麵難道有什麽聯係嗎?商人和軍隊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團體,有什麽關聯。
“給我盯著秦暉家人的動靜,再把廣城豪門大戶給我查一遍。”
“是。”
“哎,宋姐姐,快出來啊!快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麽。”秦維瞪一眼在門口守著的銀杏,青天白日的,不讓進,難道裏麵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宋初出來時,瞧見的便是秦維詭異而猥瑣的目光,隻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秦維在宋初身上仔細打量,髻發整齊,衣衫一絲不苟,更沒有臉紅心跳的嫌疑,秦維失望的揮揮手。
宋初也不深究秦維莫名其妙變化的表情,“何事?”
秦維把一遝紙丟過去,獻寶似的,“自己瞧。”
陰雲蔽日,漢白玉,鎏金石,也少了分油光可鑒。議政堂中,各位大人大眼瞪小眼趁著太子未至,不時嘀咕兩聲,不知誰提到了宇文乾,一幹嘴巴停了下來,“聽說安親王重病呢?太醫院院正都親自去了王府幾回。”
“可不是,今日早朝還驚動了帝王,讓王爺回承乾殿住呢,方便照料。”
“你說這是怎麽了,好好的,王爺怎的一病不起了?”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太監唱諾的尖細嗓子傳來,眾人停止了八卦,正襟危坐。
主掌議政堂幾日,宇文瑞威嚴日盛,和宇文乾本就幾分相似的外貌更加貼近,溫文之下多了分銳意。
一幹事宜議完,有老臣子上前說話,似是不經意提了一句,“殿下,不知安親王可好?”
宇文瑞看兩眼說話之人,“各位大人放心。”他麵色憂愁,麵上亦是憔悴。宇文浩南身子越加不好了,每日要處理政事,又要侍疾,連個幫手也被他起倒下了。
太子如此說,下臣也不好再問,心中不約而同有了個想法,安親王恐怕是不大好了。
京城,錦衣巷,一隻渾身透白的鴿子飛向高空,很快成了個點。
宇文乾宋初正挨著點兒瞧宅子,絲毫不知道關於自己的一則流言在京城悄然滋生。
那日秦維給了宋初一遝地契,均是些小巧精致的院子,宋初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托了秦維幫忙。
秦維著實靠譜,那日處理好了已逝仆從的後續,就找了些不錯的宅院,他雖被稱做商家紈絝,倒是有些自己的人力門道。
兩天走下來,宋初便看中了間三進的大宅院,讓找能工巧匠稍微修葺一下,又是一個據點。
事情落實,宋初心裏高興,請了秦維在太白樓用飯,席上不見宇文乾,秦維奇怪,“錢大哥呢?”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倆人算是孟不離郊,郊不離孟,起先還以為倆人新婚,後來從銀杏處得知已經成親三載,讓他刮目相看。
“還有些買賣,要他去處理。”宋初讓秦維點菜。
秦維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廣城特色佳肴,“我還以為錢大哥不事生產呢!”他簡直難以想象那個男人和人談買賣的場景,一身藏不住的肅殺之氣,恐怕別人還以為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