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給不了的信任
醉曦咽下他舀來的粥,現在她隻能吃這種流食了,接過話,“我知道怎麽用冷水泡茶。”她說完就想起那個人,當初看到自己泡茶,冰寒的眼第一次出現了破裂,表情很奇怪,然後問自己,是不是一直以來自己泡茶水都是這樣做的。
當時她是怎麽回答的呢?
好像很理所應當地點頭,看到那僵硬的麵孔才不好意思地問有什麽問題,當時,自己肯定是傻透了!
“冷水?你還是沒有這泡茶這種高雅活的天賦。”幕清吹了吹熱氣,繼續道,“這些年,每當我特別想你時就會去抓一把茶葉放在杯子裏,隻聞茶香,卻不敢泡。”
“不管別人泡得有多好,我竟然還是覺得你用那種冷水溫水泡得最好喝,你說,這是不是不正常?”
“沒有,沒有不正常。”
氤氳的熱氣讓彼此的麵孔模糊不清,幕清不在乎她的冷淡,一個人絮絮叨叨,“當初我是被樓主救下的,他說他經過時,看到那裏熊熊大火,而我還在門口,雖然身體冰冷,但好在還有一息尚存,就救下了我。”
“你說他怎麽會那麽好心,但結果就是一個人再壞,他也可能做出救人一命的好事來對不對?他沒有孩子,就一直將我撫養長大,然後我在他的帶領下,就這樣一步一步成長起來。”
“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你,要不是一次偶然我看到當初那個女人,那個給了我一劍的女人,我也不會想到,當初那些人竟然是鎏苓宮的,不過要不是這樣的偶然我或許也不會在鎏苓宮安插眼線,也不會找到你了。”
“其實……”
醉曦一直很平靜,平靜道不可置信的地步,他在嚐試用這些年的經曆取得她的信任,可心牆的打破,不是一朝一夕,她沒想到原來當初他見到了嵐雪。“你見到那個人什麽反應?”
幕清的話被打斷,他也不生氣,聽到這個問題他也不過是微微一笑,歪著頭想了想當時那種感覺,“恨得想將她碎屍萬段。”這麽沒有波瀾的語氣,說出最狠毒的話。
當時,是真的恨她,想要將她碎屍萬段,不,那都不足以泄憤!
醉曦勾起唇角,“那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我還會呆在鎏苓宮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呢?”
幕清攪拌藥粥的動作一窒,“你想告訴我時,自然會告訴我的。不過,你殺了那個女人不是嗎?”
“嗯。”
“這樣就好了,其他的,等你想說時就告訴我,我在呢。”
她將頭靠在枕頭上,歎了歎氣,語氣清寒裏帶著溫和,“蘇帷,我很抱歉,事實上,這些年我總會夜夜驚夢,夢到你一身是血地趟在我懷裏,哭著喊著疼,可我無能為力……”
“姐!”
“蘇帷,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你是我永遠的弟弟,可是,現在讓我真的毫無防備地相信一個人,信任誰,交出自己的所有,對不起,我做不到!即使那個人是你,我也做不到!”
這是她能說的底線了,告訴他自己最真的想法,不再無形裏傷害他。
幕清手一抖,他放下手裏的碗,然後上前彎腰動作極為輕柔地抱住她的肩膀,像是在保護一個脆弱的精靈,透著憐惜和愛護,“對不起,我不該逼你的。”
“嗯。”
“你好好休息養身體,這幾天我親自照顧你。”
她望了望外麵,才想起那個人,南逸辰!她到現在才知道,對那個人來與否,竟然看得那麽重要!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說,完全就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漠視,所以不知道。
“什麽時候放我走?”
幕清放開她,站起來眼神平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你想走?”
“我,必須回去!”
陽光落到他的肩上,後麵溫暖怡人,他感覺不到暖,時間像流水在流淌著,如同過了一個時辰,又如同過了一分鍾,或者一秒,幕清聽到自己的聲音說:“等你傷好後吧。”
“嗯。”
“姐?”
“嗯?”
“那我要怎麽找你?”
醉曦抬眸和他目光相對,那樣被渴求的眼神,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般,讓人心生憐惜,可她不一樣,即使曾經那樣刻骨銘心地痛,但都抵不過這些年她的自我封閉和不再信任,“你活著,就行了,至於……”
“至於聯係,就不必要了?”
“嗯。”
“……”
衣衫浮動,幕清站直了身體,,他撫了撫袖子上的花紋,然後,低低笑著,“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秋鳶呢?讓她來伺候。”
幕清表情詭異,“她不是……”
“無礙,現在,她是你的人,我也放心。”
“好。”
……
刑房內,秋鳶被綁在了木架上,鞭子甩在身上的時候疼得死去活來,每一次都打在經脈上,傷不到皮肉,可遠比肌膚裂開來得可怕和殘忍。
“住手!住手快住手。”笑禦跑來喊道,行刑的人微微一頓,瞬間鞭子就被搶了去,“左使有令,讓暗衛靈瑟立即前去伺候,刑罰就免了。”
手忙腳亂地解開束縛在秋鳶身上的繩索,“我說,你可別暈倒,現在你可沒權力倒。”
秋鳶強撐著走出陰冷潮濕的刑房,外麵的陽光刺來像是明晃晃的刀劍,她眯了眯眼,問著扶自己的人,“左使可是有事?”
笑禦略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卻文不對題,“傳說鎏苓宮閣主,殘忍嗜殺,冷酷無情是真的嗎?”
她驀地一頓,“為什麽這麽問?”
“我就想知道,如果傳言是真的,你恐怕,沒機會看到明日的太陽了。”
秋鳶也不笨,隨即反應過來,“是閣主要見我?”
“嗯嗯。”笑禦大力點頭,原本扶著她卻突然鬆開了,他一旁興奮大叫,“喂,那樣殘忍的人,會怎麽懲罰你呢?呃,”他歪著頭想了想,“剝皮?用毒?還是活剮?”
她木訥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恐懼,隻是淡定得不像樣子,對於笑禦在這種殘忍至極的事情上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她沒有絲毫的不適,這人依舊沒變,心裏變態!
表麵上純良無害,可是內心的陰暗早就腐蝕了他,就算是平時關係說得過去的,他也很喜歡猜測他們會以什麽樣的方式死,人性,早就被扭曲了!
“……你喜歡什麽樣的方式?唉,我還沒看到那個閣主長什麽樣子,不知道好不好看,這麽殘忍的人長相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對了,靈瑟,你跟在她身邊這麽久,她喜歡什麽樣的方式置人於死地?喂,問你話呢?你發什麽愣啊?不會是害怕了吧?沒關係,人反正就是要死的……”
秋鳶沒打算理他,閣主召見嗎?
“你還沒告訴我她究竟喜歡怎麽懲罰人呢?說出來我去試一試。”他眼裏的光是興奮,那種精光讓人無端地恐懼。
她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被笑禦給分散了,隻是冷笑,“你錯了,她從來都不會親自去罰人,她還沒有閑到那個地步。”
“啊?是這樣?也許是你沒見過呢。”
沒見過?是啊,她沒見過,那個人,在對最討厭的人,也隻是一刀斃命,而不是淩遲,她沒有那種喜歡欣賞別人求死不能痛不欲生的癖好。
“走吧走吧,如果不是,那為什麽召見你?難道是照顧她?這個可能性……不可能啊,明明你都背叛她了,怎麽會要你去伺候……”
“她的身體?”
“沒事,挺過來了,不過昨晚上,左使那樣子太瘋狂了了,嚇死我了。”
秋鳶一怔,她一把抓住笑禦的臂膀,力道大得驚人,“你說什麽?”
“啊啊啊,你放開我,”他一把甩開她,“你幹嘛反應這麽大?她不還沒死嗎?反正就是……就差點了,唉,不過據說,要是一般人在沒了內力的情況下……唉,你跑什麽,你剛剛不是還很虛弱嗎?……”
幕清站在自己寢殿的後院,麵沉如水,他說不清心裏的狂怒是怎麽回事,知道再聯係對彼此都沒有好處,也知道她說的是正確的,可是,自己那種巨大的失落像是被黑暗包裹,自己的雙眼身處幽暗,難以掙脫。
手裏的劍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一聲龍吟,長劍出鞘,冷光泠泠,挽起的劍花繚亂且毫無章法,漏洞百出,劍氣卻淩厲,院子裏的花草被傷得七倒八歪,樹葉被切成了碎片紛紛揚揚的散落。
無淵聽到舞劍的聲音,轉角就看到他發泄似的沒有任何招式的劃動,她站在那裏,花朵和葉子從四麵飛來。
院子中間形成了一道道氣旋,人不能輕易靠近,可是幕清還是感覺到了他人的氣息,現在他正想要找人打鬥,現在湊上來的人可就怨不得他了。
無淵敏銳的感覺到殺氣,等抬眼就見那人雙眼血紅,眉眼殺氣猙獰,刺破空氣的長劍向自己襲擊而來。
她反應極快地側身避開,奈何劍氣太過強烈,愣是將她逼退,後麵的枯枝絆住她,躲閃不及的結果就是鬢角的長發一縷就這樣被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