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老薑和老狗
一句話，壓得滿堂陰風，這不是對話，是威脅，是警告，是在說你在敢多說一句，後果自負，官，這就是官啊！
許多人其實已經看出來了，這衣著寒酸的人呢，是來搭救顧橫波的，可惜，揚州這片天，最大的是他楊國忠，楊老狗的。
“嗬嗬，你覺得，他還有機會贏嗎？”
包廂裏，女子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或許，能吧……”
身旁的人回答的底氣不足了。
“那拉麵的味道，果真有那麽好？”
女子似是而非的問了一句。
“這個，屬下也算是吃過不少美食，那拉麵味道極好，屬下從未吃過，想來會不錯。”
旁邊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房間裏又安靜了下去，窗外的街市，燈光慢慢的亮了起來，將整個揚州照的通明。
唐歌靜靜地看著他，挺直了腰杆，臉上仍然帶著笑，尼瑪的，逼著老子出大招，不行，還不到時候，魚死網破才用大招呢。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我這人從小就話多，大人您看，這滿屋子的才子都眼巴巴的等著顧姐姐的下闋，大人，這詩，還聽麽？”
唐歌腰杆挺得筆直，目光掃過滿屋子殷切的眼神，絲毫不在意楊國忠眼底冰冷的殺意。
古代人就好這口，唐歌知道這老東西不是善茬，未必讓自己有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但是門外的人肯定不會一直穩坐泰山，這會兒，也差不多該出來參戰了吧，碼的，要是不出來，小爺隻能放大招，跑路了……
“我若是不想聽呢？”
楊國忠的臉上已經帶著戾氣了，他方才把顧橫波貶低的一文不值，這小子當眾吟詩已經打了他的臉，壞了他的好事，他當知府這麽多年，誰敢忤逆他的虎須，這小子來者不善，專門來壞他的好事的。
“嗬嗬，大人既然興致不高，草民隻好和顧姐姐退下，研究一下節度使大人點名要聽的曲子，籌劃薛老婦人的壽宴的節目，這就告退了。”
唐歌麵帶笑容說道，既然已經撕破臉了，就沒有退路了，從他闖進來之後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哎，這條船水太深了，我這是何苦，女人呐！不過，話說到這份上了，外麵那位應該坐不住了吧，再不出現，小爺真放大招了？
楊國忠臉色鐵青，這寒酸的乞丐，竟然敢拿節度使和老夫人威脅自己，他為官這麽多年，還沒有人敢騎在他的脖子上拉屎，這小子從哪裏蹦出來的，竟然敢跟他這麽說話。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給節度使大人和老夫人做壽，小心風大閃了舌頭，掉了腦袋，識相的快滾，別在這裏礙眼。”
楊國忠的狗腿子又找到了蹦躂的借口，頤氣指使的罵了起來。
“我自然是一介草民，不以東西計算，倒是您，算什麽東西呀？敢在知府大人麵前指手畫腳。”
唐歌冷嘲熱諷，碼的，老子幹不過老狗，還敢不過狗腿子？
“我才不是東西……”
那狗腿子下意識的知道自己著了道，回過味兒來的時候，整個春風樓的樓裏樓外傳來一片哄笑，這說的太對了，你還真不是個東西，呸，狗腿子。
“你，你敢罵我？”
“哎，這位兄台，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是東西，跟在下可沒什麽關係，你可別亂咬人啊，我打過狂犬育苗的……”唐歌攤了攤手，知府手底下都這種貨色？不像啊，這老東西怎麽看都是城府頗深，不應該養一條蠢狗啊。
“大人，他……”
“夠了！小子，你找……”
楊國忠臉色陰沉的看著唐歌，怒極反笑起來，既然你不怕死，老夫成全你便是。他剛想說小子你找死，就被一聲咳嗽給打斷了。
“咳，今兒天兒不錯，哎，這不是楊大人嗎，這麽巧，逛窯子啊……”
唐歌心裏臥槽了，這貨原來是個極品，沒穿官服，看年齡，應該是薛仁貴，長得倒是英武不凡，怎麽就成了文官了呢。
“見過薛知縣。”
頓時一屋子人行禮問好，來人正是薛仁貴。
“哎哎哎，幹什麽呢，微服私訪，微服私訪，難不成你們以為老夫來逛窯子，趕緊的，該吃吃，該嫖嫖！”
一句話把一屋子的人逗得哄堂大笑，這位薛知縣倒是個好人，不但孝順，而且速來和知府楊國忠不和，見麵就唱反調，隻是他那兒子薛丁山，著實不受人待見。
“薛知縣，你來做什麽？”楊國忠眼中閃過冷色，不屑問道。
“哎，楊大人見外了不是，都是逛窯子……那個，微服私訪，微服私訪……”薛仁貴一臉的正氣，唐歌看的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我靠，果然是個極品，不過，我喜歡。
“山外青山樓外樓，秦淮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揚州作汴州！顧才女好才學啊，我等男兒所不及，不知那：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下闋，可否說出來與大家分享？”
薛仁貴趕緊來拆知府大人的台了，龍虎會青樓，淫才啊！唐歌心裏樂開花了，小心髒不停地鼓掌，我拍我拍，我拍死你。
“大人過講了……”
顧橫波臉上含笑，神色不變，反倒是柳如是一雙杏眼含情，唐公子的才華，實在出眾，這哪裏是姐姐做的詩，分明是他在幫姐姐脫身。
“哼！”
楊國忠冷哼一聲，目光不善的盯著唐歌，這小子難不成知道薛仁貴會來？見他吊兒郎當的四處觀望，時不時的還傻笑，又不像是聰慧的人，是受了人的指示，還是就是個愣子？
唐歌哪裏會去鳥他，巴不得現在就腳底抹油，可惜，現在事兒還沒徹底解決，還要再等薛仁貴一句話呀。承認顧橫波的詩才還不足以保住她。
“顧才女不必謙虛，你之才華，聲名遠播，京中男兒都對你刮目相看，就不必自謙了，快與我等分享下闋，你看，楊大人都等急了，還不讓楊大人開開眼。”
薛仁貴氣死人不償命的說著，目光不時打量著唐歌，頗有幾分欣賞味道。
楊國忠在他眼裏狗/屎/不如，否則他見了上官豈能不彎腰行禮，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可這老家夥正臉都沒給楊國忠一個，有恃無恐，咱祖上是開國元勳，不比你皇親差，你能把我如何了？
“那小女子就獻醜了。”
顧橫波美目轉了轉，滿屋子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到底會是什麽樣的佳句，上闋能看出顧才女心中淒苦，淒涼至極，煙、月、水、沙四種景物融為一體,貼切傳神地勾畫出秦淮河兩岸朦朧清幽淡雅的景象,使在座的人感覺到一種冷清愁寂的氣氛，想來這下闋更是絕妙。
顧橫波沉吟了一下，緩緩念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聲音如同黃鸝歌唱，煞是好聽。
能進青樓的都是有幾分才學的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顧才女的兩首詩，道盡了盛世浮華，罵遍了貪官汙吏，更訴盡了心中淒苦，讓人扼腕，惹人歎息，她之遭遇，盡在兩首詩中。
《玉樹後 庭花》，更是亡國之音，有著憂國憂民的味道！顧才女不但自愛自憐，更有憂國憂民的心智，讓男兒赧顏。
顧橫波閉口不言，隻是眼中多了七分水霧，靜靜看著初次相見的人，這世間男兒，竟有一人能說盡她心中淒苦，她何嚐不想秦淮歌舞休，商女出苦海，可這天下，哪有他們容身之所，安身之處，如楊國忠這般無情的枷鎖，無時無刻不壓在他們頭上。
“啪，啪，啪……”
二樓的包廂裏傳出來清脆的掌聲，薛仁貴看著顧橫波，又看著唐歌，跟著鼓起掌來，整個春風樓都在鼓掌，就連那門外，不少讀書人也跟著鼓掌，今日顧才女兩首詩，足已傳唱後世，坐實了才女之名，流芳百世了。
楊國忠麵色鐵青，眼中閃爍不定，就算是愚蠢如豬，也聽得出弦外之音。
“楊大人以為如何？”
薛仁貴笑嗬嗬的看著楊國忠，心裏暗爽，真特麽解氣，唐歌心裏同樣的想法，尼瑪，罵的就是你們這種狗東西。
“哼，無病呻吟罷了，不過爾爾，薛知縣公務繁忙，不如早早回去歇著吧。”
楊國忠擺出了一副不屑的模樣，沙皮狗一樣的臉皮早就厚如城牆了，就算現在蹦出個好漢來罵他豬狗不如，估計這老貨也能麵不改色的裝13，他知道今日事情不能如意，反而擺起了官架子，想要趕走薛仁貴，好對顧橫波下手，順帶捎上一個柳如是，鴛鴦雙飛，美哉。
薛仁貴嘿嘿笑了幾聲，道：“這就不勞楊大人費心了，楊大人公務清閑，不如上街遛遛狗，消消食，撐壞了身體可就得不償失了，大人保重，薛某不送！”
周圍有人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薛知縣這不是指桑罵槐呢，知府那一幫子狗腿子，整天遛的，貪官汙吏哪個又不是肚大腸肥的。
唐歌暗暗豎了個大拇指，薑這玩意，果然是老的辣，罵人都不帶髒字兒，氣人都不帶換氣兒的，老薑老狗對著咬，果然是高。高歸高，你們兩個老王八倒是說重點呐，小爺等著跑路呢，站這兒實在是瘮的慌。
薛仁貴懶得搭理他，轉頭繼續對顧橫波詢問：“顧才女，不知我家母上壽宴的節目準備的如何了？”
來了，唐歌心裏一喜，等的就是這句，否則誰也保不住顧橫波。
顧橫波眼波流轉，施施然道：“回大人話，已有定奪，想必，會讓老夫人滿意。”
她從如弟那裏得知了這位唐歌公子要出手，看現在的樣子，想必十拿九穩，實際上，節度使那邊還好，知道節度使夫妻喜歡小曲，可這薛知縣隻是點名，並沒有說明準備什麽，她哪裏有什麽定奪，一身希望全都寄托在這個男人身上了，這種十死無生的境地，她顧橫波從未想過，竟會有一個從未相見的男子擋在自己麵前遮風擋雨。
顧橫波一生淒苦，雖出身風塵，卻心比天高，從未因為哪一個男子動過心，可是此刻，雙目之中，卻忍不住酸楚，人生初見，我顧橫波何德何能讓一個素未相識的男子這般嗬護，那種感動，竟然人心顫。
薛仁貴點了點頭，鬼才知道她準備的什麽，不過是給這小子一個台階下，順便氣死楊老狗，快哉！
薛仁貴正色道：“有勞顧才女和公子費心，交給你們，老夫放心，五日後，薛府恭迎二位。”
唐歌心裏冷笑，暗罵薛老貨不是個東西，到了現在隻是給了個台階，而沒有指明要幹什麽，他們都想在顧橫波身上做文章，向死掐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