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空穀幽蘭，花中隱士
丫頭們裝裱完畢，眾人都眼巴眼望的看著，等得焦急，龔鼎孽那邊四個人梅蘭竹菊各持一方，占足了優勢，大夥最期待的還是唐家小相公，他的墨寶是定然是非同凡響。期待能再見到他那一如春風樓的傳說。
老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開口說道：“剩下的怎麽比，你們自己決定吧。”
唐歌聽得有趣，夫人奶奶夠可以的哈，剛才表麵向著他們，實則考驗自己，這會兒又撇了個幹淨，到底是老薑，不過唐歌明白，這夫人 奶奶的意思呢，她是信任自己，所以才這樣，提高了難度，看似幫著他們四個，實則建立在他贏定了的基礎上，那效果，可想而知！唐歌感動的一塌糊塗，夫人 奶奶才是真正的人老成精，真正的高手，同樣一件事，略施手段效果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唐歌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幾位，先請把。”
四人同時拱了拱手，事到如今已經全無退路，不論輸贏都要上了，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梅蘭竹菊四君子為天下人所津津樂道，他們確實占優勢，求學至今也是時常比試溫習，詩詞歌賦之中也大多以此為題，為無數讀書人所樂道，詩畫瑰寶數不勝數。
李崇笑求勝心切，第一個站了出來，說道：“唐公子，李某所做乃是菊，賦詩一首，不知你所做為何？”
唐歌笑著答道：“作畫兩幅，一竹一梅，賦三詩一詞！”眾人聽得一愣，賦三詩一詞？唐家小相公還會作詞？
這可真是了不得，我大唐以詩論風流，流傳的詞倒是少之又少，但所流傳下來的，都是絕世佳品，一般人也不敢輕易嚐試作詞，生怕貽笑大方了，沒想到唐家小相公竟然還敢作詞，你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嗎？可是這人又不得不讓人佩服，眾人更加期待起來，會是什麽樣的詞？
李崇笑臉上肌肉抖了抖，他們幾個全部都是賦詩，沒人作詞，也不敢輕易嚐試，這要是讓他贏了，他們就更無地自容了，幾個人都不好受，就連白慕容這下也有點傻眼，他敢作詞？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他真的壓根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柳公權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唐家的公子，除了佩服，還有那麽一點嫉妒和心酸，我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麽，到底是來幹什麽的？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戲耍作弄，甚至搞得聲名狼藉，無地自容，現在，仍然恬不知恥的伸過臉去挨巴掌，他作詞了啊，嗬嗬，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我們就是贏不了了。
柳公權心裏難受之極，他低頭思索片刻，幽幽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也別一個個比了，畢竟時間不早了，唐公子做了兩幅畫，咱們就先比他的詩詞吧。”
幾個人點了點頭，如此也好，他們同時看著唐歌，心裏卻都沒有什麽底兒，唐歌自然沒有意見，怎麽比，他都有自信，當下應了下來說道：“好，各位請！”
四個人商量了一下，隻好如此，他畫的是竹子和梅花，詩詞就要拿蘭和菊來比試，龔鼎孽善於畫蘭花，因此作畫賦詩都是以蘭花為題，他暗暗可惜沒能與唐歌正麵切磋，李崇笑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因此，也隻能與唐歌比試詩詞了。
二人上前幾步，對著候在一旁的侍女們拱了拱手，請他們將裝裱好的畫卷，懸掛展示，幾個侍女上前，少了先前的樣子，她們還是懂的分寸的，今天這幾個人雖然惹了夫人不開心，但是做得太過也不好，雖不情願，還是幫忙抬來屏風支架，懸掛畫卷。
當畫卷展示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大家不禁都是眼前一亮，這幾個人果然都不是白給的，看來當初他們在揚州的才名並非虛傳，那個時候他們年紀不大，卻有著天麓四秀的名號，風頭一時無兩，今天一見，果然不一般。
隻見一幅是空穀幽蘭，君子芝蘭綻放叢中，色清、氣清、神清、韻清，水墨飄香，葉形細長柔軟，花姿優美、素淡幽香，那空穀淨土裏，在水墨渲染的花葉之中，傲然綻放，那遺世獨立的傲然風骨，躍然紙上，潑墨意在形似，龔鼎孽深得其法！再看那題詩：名為《詠蘭葉》！
【泣露光偏亂，含風影自斜。
俗人那解此，看葉勝看花。】
龔鼎孽不愧是四秀之首，潑墨之法老道，紙上蘭花也是傲氣十足，然而他不讚蘭花卻讚葉，花葉勝過花本身，孤傲之色，躍然而出，似在表達自身的清高，讓人看得叫好。
而且這首詩，在現在看來，似乎是龔鼎孽有意賣弄，另有所指，在反駁唐歌說他看不起女人，更像是在跟顧才女吐露真心，似乎在告訴眾人，他看的內在而並非外表，也絕非看不起女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而那俗人，自然是唐家小相公了吧……
可惜唐歌根本就懶得去看他，什麽狗屁詩句他其實真的沒什麽興趣，跟不會去管他弦外之音，趕緊比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老夫人心情舒暢，在薛丁香和公休寧的攙扶下移步到了屏風前，仔細端詳許久，說了一聲：“好。”龔鼎孽受寵若驚，趕緊的彎腰行禮，感謝老婦人。
老夫人扶起他來，讓他一邊站好，對著李元霸等人招了招手，唐歌一陣肉疼，夫人 奶奶夠狠的呀，她又把楊國忠給叫上來了。
李元霸，楊國忠，薛仁貴，還有那李元霸親自斟酒問好，薛丁山也要叫一聲伯伯的中年人，唐歌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誰？還有這脂粉男妖，竟然能親自攙扶老夫人？唐歌一陣惡寒，難不成猜中了，薛家老元帥果然斷背山上下來的，連夫人 奶奶都縱容……
幾個人乖乖上前，禮數周到，老夫人讓他們仔細觀摩點評，有模有樣，末了，差人抬著那幅蘭花圖一一展示給眾人，最後放在中間的位置讓人歲以上前觀看，不少人對龔鼎孽的畫也都十分欣賞，而且詩句意境也十分不錯，托物言誌，孤傲清高。
眾人得到老夫人允許，放得開都起身仔細觀摩，江左四大家如今風頭正盛，若能結交一番也是一樁美事，至於他和別人怎麽爭鋒相對，他們也隻是看戲，管得著那麽多麽。
眾人品評了一番，再去看那第二幅，李崇笑所做的菊花，所謂春蘭秋菊，空穀幽蘭，而菊花則是花中隱士，同為四君子，菊花也不甘在幽蘭之後，曹植《洛神賦》曾說：其形也，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能與洛神媲美！而若說氣節，則要歎息那：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餐秋菊之落英，吟出了不朽的傑作《離騷》，屈原之誌，正如菊花。
而李崇笑的菊花畫作，筆觸華麗，潑墨手法與龔鼎孽有異曲同工之妙，都十分老道，他們四人同窗多年，相互之間受到的影響不小，不同的是，龔鼎孽空穀幽蘭大有孤芳自賞之意，而李崇笑則更加華麗，濃墨淡出，枝葉錯落有致，花影繽紛，一簇簇菊花擁擠怒放，大有風雨無阻的氣勢，然而那怒放的菊花，著墨太過於華麗耀眼，再看他的題詩：名為《賞菊》！
【名種菊逾百，花開麗且妍。
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
造化功誰與？勤勞智自專。
賞心邀客共；歌詠樂延年。】
老夫人眉頭一皺，一個人的性格風骨，在書畫之中，字裏行間都能表現的出來，這幅畫，這首詩，都是為了讚美而著墨，花中君子的風骨氣節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僅僅張揚他的美麗，正如其人一般，喜歡張揚，貪圖玩樂，未寫氣節，隻寫玩了賞美，大朵大朵簇擁在一起的菊花反而成了那種衝動的性格，意境相差甚遠，已經違背了花中君子的氣節。
菊乃是花中隱士，晉陶淵明獨愛菊，秋來孤芳自賞，淩寒怒放，在百花凋殘之後，怒放金秋。李崇笑一向自命清高，同輩之中也確實數得上名，他喜愛菊花，也傾慕陶淵明，可惜的是，陶淵明和君子菊的風骨卻沒能學到，不但沒有學到，反而偏離其道。
老夫人搖了搖頭，悠悠說道：“若不論意境，單以秋菊之美，和時間限製，這幅畫的潑墨手法和題詩都在上乘，得其悠閑自在，未得其氣節精髓，你這般年紀，已經算得上是上品了。”
李崇笑拱手致謝，老夫人的點評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她半生戎馬，雖然是草莽出身，但才學武力都少有人能及，李崇笑倉促之間也隻能盡力而為，能得老夫人上品評價，也算是一件幸事。
李元霸聽得直撇嘴，老夫人真能給麵子，既然說了四君子，自然要頌其風骨，李崇笑已經離題了，此詩此畫，都是下成，下品。
楊國忠和薛老貨站在一起指指點點，看上去親密無間，根本就沒有暗地裏你死我活的樣子，不停地點頭附和彼此，李元霸看的腮幫子疼，真累……
侍女們抬著李崇笑的畫卷巡視一圈，最後放在大廳中央供大家觀賞評比，不少人指指點點，點頭的有，搖頭的也有，比起龔鼎孽來，這幅畫差的遠了些。
老夫人笑著看了看周圍，當眾人期待的，甚至帶著許多火熱的目光都看了過來的時候，老夫人微微一笑，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反應，揮了揮手說道：“掛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