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姐妹夜話
顧橫波和柳如是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唐歌攙扶回去,酒勁兒上來的快,剛剛還在好好說話,吐了兩次人就起不來了,唐歌其實隻覺得腦袋疼的要裂了,晃晃悠悠的也聽不清顧橫波和柳如是在說什麽,任她們攙扶著沉重的身體往回走。
好不容的到家了,姑娘倆累的渾身是汗,唐歌看著瘦弱,卻也不輕,姑娘倆費勁巴力的把他扶到了床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柳如是給他脫了鞋子,顧橫波給他擦汗,唐歌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一把拉住顧橫波的手,迷迷糊糊的說道:“如,如是,顧姐姐,顧姐姐今晚就別讓她走了,天黑路遠的,她一個姑娘家不安全,你們倆,睡睡床上,我,我打地鋪……”
唐歌一邊說一邊晃悠,眼皮都睜不開了,還作勢要下地,一股子酒味兒撲在顧橫波臉上,顧橫波以前很討厭,都是笑臉逢迎別人,也不會讓一個男人離她這麽近,做這麽親近的舉動,可是今天不但任他拉著手,也不討厭,反而有些欣喜,他又在關心自己,顧橫波心裏慌慌的,見他又要折騰,喝的稀裏糊塗的,有些心疼,輕輕說道:“知道了,你快躺下睡吧,顧姐姐,不走……”
唐歌迷迷糊糊的躺了下去,柳如是聽在耳裏,心裏也喜歡,若說一個人的性情,本是天生的,而且酒後吐真言,他喝多了的時候,也在想著別人,這樣的男人,又去哪裏找。
柳如是和顧橫波忙活著給唐歌蓋被子,唐歌剛躺下沒一會兒,呼啦一下子又坐了起來,這下不拉著顧橫波了,拉著柳如是說道:“顧姐姐,你不走,天黑,天黑不安全,你放,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欺,欺負你,你和如是……”
柳如是和顧橫波心裏暖暖的,他是不放心顧姐姐,也在擔心柳如是,柳如是嗯了一聲,輕輕拍了拍唐歌的手,心裏軟軟的,說道:“你累了,快休息吧,顧姐姐不走的。”
唐歌稀裏糊塗的點了點頭,還沒躺下又說道:“如是,你,你和顧,顧姐姐洗,洗澡,累了一天,出汗,出汗別染風風寒,感冒,感冒了,這年頭,沒沒,沒有感冒藥,會,會死人的……”
唐歌舌頭都捋不直了,顧橫波和柳如是聽他關心,心裏美滋滋的,隻是那感冒和感冒藥是什麽,卻摸不著頭腦,知道他喝多了胡言亂語,隻能哄著他睡覺,唐歌現在的樣子,激起了顧橫波和柳如是的母性光輝,連哄帶騙的好不容易把他按到在床上,讓他老實了,想要給他蓋好被子,卻發現他一身髒兮兮的,沾著泥土,才想起來今天喝酒的時候他作弊喝了全身都是,剛才回來又吐得難受,胸前還粘著嘔吐物,頓時心疼不已,想起來又覺得好笑,他這人,做什麽都很另類,與別人格格不入,耍賴作弊都那麽明目張膽,顧橫波和柳如是會心一笑,他真的不一樣呢。
顧橫波抿著嘴,和柳如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半天倆人也不動彈,顧橫波忍不住開口道:“如弟,你把他衣服脫了。”
“啊?不,不行,姐姐,你……”
柳如是嚇壞了,顧姐姐是瘋了,怎麽可以讓她做這樣的事?顧橫波惱火的瞪她一眼,忽的一笑說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我是說你把他衣服脫了,咱們給他洗洗,否則把被子都弄髒了。”
柳如是鬧了個大紅臉,抿著嘴憋了半天才開口道:“我,我不敢,你是姐姐,你來!”
顧橫波也鬧了個大紅臉,抿著小嘴半天才說道:“我,我也不敢,還是如弟你來吧……”
柳如是有些慌神,眼珠子一轉,說道:“你是姐姐,你來,姐姐,我去燒水……”說完扭頭就跑,丟下了顧橫波一個人愣在那裏。柳如是說著就跑掉了。
顧橫波呆呆的看著唐歌,無奈一歎,幾次伸出手去,想要給唐歌把髒衣服脫下來,都是紅著臉收了回來,她是見慣了風月,可她終究是個女人,她不避諱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好感,可就是因為這樣朦朧的情感讓她更加不敢伸出手去,他無可置疑的優秀,而她和如弟能夠挽留住這個男人的心嗎?以後,他又會吸引多少優秀的女子?
顧橫波鬼使神差的坐在床邊,看著難受的直皺眉頭的唐歌,明明如此厲害,沒想到酒品差了很多呢。
顧橫波看著那張臉,皺著眉頭的時候也很好看,她不自覺的伸出手出,十指撫摸著唐歌的臉頰,火熱火熱的,帶著些汗漬,她揚起袖子給唐歌擦了擦汗,看著他,從沒有過的安逸,也從沒有過的溫暖,仿佛在心裏那方空蕩之處,如火一般燃燒,又仿佛是這初春的萬物在瘋漲,顧橫波低下頭去仔細的看著那張臉,笑若春風一般燦爛,她喃喃自語:“你呀,可不知道要害苦了多少女人了。”
柳如是端著熱水進來,發現姐姐坐在那裏根本沒有動彈,扭頭就要跑,顧橫波笑罵道:“你跑什麽,難不成讓我睡他床上?”
“姐姐……”
柳如是不依了,紅著臉不知如何是好,給一個男人寬衣解帶的,這事兒她們根本沒做過,縱然見慣了風花雪月,她們都還是清倌人,雖然知道這風月上的規矩,可真要給一個男人脫衣服,怎麽做得出來。
顧橫波同樣的心思,她起身走了過去,接過熱水放在桌子上,拉著柳如是說道:“你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也比我早出風塵,現在是你在照顧他,咱們姐妹心比天高,可是這些日子雖然短暫,但我們彼此之間,十分了解,我的心思你懂,你的心思姐姐也知道,他是個獨一無二的好男兒,以後,身邊不乏會有優秀的女子出現,比起咱們出身幹淨,咱們這些風月場上的薄情人,難得一次動心,如弟,你舍得嗎?”
顧橫波的話讓柳如是臉上紅的滴水,藏在心裏是秘密,被說穿就不是了,她們倆的確是這樣,都是知根知底的姐妹,而且出身風塵是她們一生的汙點,揮之不去,本想著這一生就此孤老也罷,沒有一個男人會真心對待她們,不會把她們當人看待,多少優秀的子弟在她們眼前出現,可是卻沒有一個能夠像唐歌這般,要才學有才學,要性情有性情,是個真正的良人。
他就這樣的出現在眼前,帶給她們從未有過的心動,可他實在太優秀了,優秀的讓人害怕,自己喜歡他,姐姐也看上了他,可他以後呢,身邊會出現多少優秀的女子,比她們這些青樓出身的歌妓要好?
“姐姐……”
顧橫波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他這種人,其實很真實,若他真有壞心眼兒,就不必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個平頭出身的落難人,你許了滴水之恩,他便湧泉相報,處處為別人著想,這一生若錯過了,在沒有第二個唐歌讓你我去找,如弟,你舍得嗎?”
“姐姐,我,我舍不得,可是,咱們這些薄情人,一生難動一次真情,我,我配不上他,我,我舍不得!”
顧橫波微微一笑,苦澀到:“莫說咱們是薄情人,就算這天下有哪個女子能配上他?他近乎妖,但是,他不傻,他許是知道了我們的心思,今天才說了那些話,咱們女人在他眼裏,能頂半邊天呢?”
“姐姐?”柳如是忽然聽得一驚,有些愕然,不知道顧橫波要說什麽?
顧橫波拉著她的手說道:“你覺得那糕點和酒釀如何?”
柳如是麵帶幾分驕傲碩大:“唐公子的手段了得,若是能賣,定然是與他一般,獨一無二,是絕佳的財路。”
顧橫波點了點頭,笑道 :“如弟,他把這些給了我們,你猜猜,他為的什麽?”
“啊?”
柳如是傻了,為的什麽?她心裏忽然就砰砰亂跳起來,姐姐的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能不成?
顧橫波笑了笑說道:“我其實是騙你的,他或許也對我們有著好感,或許是為了報你恩情,或許是僅僅因為看不過那些權貴,但是,你仔細想想,其實我也並非騙你,若是我們能幫他光宗耀祖,打理家業,能陪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柳如是神色一暗,報恩嗎……顧橫波知道她的心思,說道:“若是報恩,何至於此?你難道沒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嗎?”柳如是吃驚道:“什,什麽,什麽眼神?”
顧橫波臉色一紅,抿著嘴唇,半晌說道:“他在看你我的時候,雖然沒有情欲,可他疼惜你我,生怕被人搶去了,今天,龔鼎孽進來的時候,他就很反感,若不是考慮到那血手印一事,恐怕真要他們四個下不來台了,而且……”
“而且?”顧橫波的話讓柳如是心裏慌慌的,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唐歌在看她們的時候,雖然不涉及情欲,但卻十分疼愛,如同嗬護珍寶一般,疼愛至極。
顧橫波臉色一紅,繼續道:“而且,他總是偷看你我,身體,也是有反應的……”柳如是臉色紅的要滴血了,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唐公子畢竟年輕,確實因為她和姐姐起了些反應。
“我們終究是女人,隨時風月場上的薄情人,可拚了命的攢足了金銀,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脫離風塵,身在其中的時候,咱們對情愛之事失去了希望,可如今良人就在眼前,若是失之交臂,定然悔恨一生,顧橫波想要一生愛一次,我舍不得,就算他將來有佳麗三千,若能有我一隅,我也能心滿意足了,起碼是自己選中的人,而且,我知道,他斷然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如弟,你覺得呢?”
“我……”柳如是點了點頭,她心裏不好受,女人能頂半邊天呢,姐姐的話她是明白的,唐公子或許想要把那些事業交給她們,讓天下人不敢小瞧了她們,柳如是喜歡這個相處時日不多的男人,顧姐姐也傾心於他,可柳如是害怕,害怕留不住他,更害怕誤人子弟。
顧橫波搖頭道:“我的擔心和害怕,與如弟你是一樣的,他太優秀了,可是如是,你真的舍得有一天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離你而去嗎,我,我是舍不得的。”
顧橫波早已心灰意冷,相處雖然短暫,她卻知道,唐歌值得托付一生,他不會看不起她們是什麽樣的女人,不會在意他們的身份。
顧橫波今天,其實也有自己的想法,本來不用找他來擋禍,可是我她就是自私的想要去看看,她若是說了,唐歌會如何反應,她甚至想過唐歌會直接否認了,或者,幹脆悶不做聲,再或者,翻臉無情,把顧橫波看做一個厚顏無恥的女人,可是顧橫波和柳如是看到的,卻是他挺身而出,給她遮風擋雨!”
柳如是猛地睜大眼睛,她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他不但沒有否認,反而處處護著姐姐,更沒有逃避,柳如是知道他們今天到底經曆著怎樣的水深火熱,表麵老夫人府上歡聲笑語,但是兩大方勢力都在暗中較勁兒,那龔鼎孽出現的時機不對,顯然也是被拉過來對付顧姐姐的,而且那血手印,老夫人差點就震怒了,結果被唐公子攔了下來,否則今天薛府指不定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如此混亂的局麵,龔鼎孽逼迫顧姐姐隨了他,那姐姐會落到什麽樣的下場?
柳如是不敢想象,然而就是這種局麵下,唐公子仍然笑著站了出來,對的,他不會嫌棄他們的身份,他甚至說女人能頂半邊天!
柳如是目光閃爍,許久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姐姐,如是就算是在他身邊為奴為婢也比給人做小妾過的快活,可我們,留得住他麽?”
顧橫波微微一笑:“我們是風月中打拚過來了的,這一輩子本打算青燈古佛也不會委屈了自己,但我知道錯過他會會悔恨一生,留不留得住,都無所謂,我們姐妹男的看上同一個男人,剪不斷的姐妹情分,顧橫波隻要有他疼著護著,哪怕沒有名分,哪怕跟你一樣為奴為婢,哪怕隻有一天,這一生也從未有過的開心,從未有過活著的真實,活的這麽踏實,我,不會放過他的的。”
風塵中的女子就是這樣,敢愛敢恨,她們難得一生動一次真情,她們動情的時候,如火一般奔放,唐歌喝的爛醉如泥,其實作為女人她們是害羞的,但是顧橫波知道,有些事情,總是要提早說開了的,尤其是她們的這種身份,她們不求能和唐歌廝守終身,隻求能夠與他在一起,有人疼著護著,是他們這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幸福。
顧橫波知道柳如是在他出手那一刻就無法自拔了,而她自己,也深陷其中,她們不是賤,隻是自己這孤苦無依的一生,總要有個托付,而唐歌,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顧橫波在今天說出來,隻是因為她能預見,這個優秀的男人會有大鵬展翅的一天,他太優秀了,若是她和柳如是隻是那麽被他護著,默不作聲的看著,早晚有一天他會成為別的女人的獵物,就算是她們贖了身,難免孤苦一世,這是風塵女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