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佩劍紅拂，鶴發巾幗

  唐歌兩次重傷，所有布局在他的險死還生的情況下逆轉，幾乎是一敗塗地。


  但是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兒，他所祈求的是一個平淡安逸的生活。


  其實怎麽說都是給自己找借口，若非不是他這兩次重傷，其實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唐歌明白！

  如果可以，他也想將所有人一網打盡，斬草除根，以免後患。


  可是他的願望落空了，終歸是無法實現的。


  就算是滅了楊國忠和趙三璐，帶來的後果也未必圓滿。


  甚至更加混亂。


  唐歌沒有辦法給自己找什麽借口，他知道，那隻是安慰自己呢。


  如果能夠滅了楊國忠和趙三璐，起碼切掉了背後那些敵人的左膀右臂。


  可是現在，事情更加混亂了。


  他懂……


  這件事兒自己一旦摻和了進來，就無法脫身了。


  這一次沒有弄死楊國忠和趙三璐，他們背後的人勢必也會把自己當做敵人。


  而現在，他需要龐大的財富和人力，建立足以自保的手段。


  與此同時，薛家老夫人一直隱忍，甚至放著一個巨大的爛攤子給後生晚輩。


  說好聽點兒是為了錘煉薛丁山和唐歌，說難聽點兒，她老人家有點不負責任了。


  可是老夫人是巾幗英雄，定國夫人。


  不管武力和才智，她老人家久經沙場，真的沒有麽？

  答案顯而易見，絕非如此，她有，不但有，而且是大智慧。


  因為她有自己的苦衷。


  她終於大唐啊。


  老頭子雖然走了，但是迄今為止，她是大唐的定國夫人，還好好的活著。


  而在曆史的扉頁之中，這個時空之下，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被少數人知道。


  而秘密這種東西，像是行走深淵一般，你窺視著黑暗的同時，黑暗也窺視著你。


  所謂在其位謀其職。


  老夫人就是這樣的少數派。


  大唐能有今天，是多少人的血淚換來的，而他的背後呢，兩個唐字，關乎著大唐的命運。


  當初唐朝建國，到現在的穩固江山，跟唐姓一家有著數不清的恩怨糾葛。


  可那畢竟是過去，不能讓過去的火焰燃燒現在的安寧。


  所以老夫人並沒有閑著。


  其實秦楚帶著席彩兒到了老夫人那裏之後，就被老夫人給軟禁了。


  而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看著一個人——紅娘子！


  夜幕之下，寒山之巔，老夫人的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腰杆兒挺得筆直，說不得鶴發童顏，卻不減當年戰場的上的浴血英姿。


  龍頭拐杖在月下散發著淡淡的金光，身上的血液也是那麽的刺眼。


  但是這位老人家卻一動不動，巍然如山。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紅娘啊，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我這把老骨頭不求你放下過去，可你若處處護著，讓他有何用武之地，好男兒誌在四方，唐歌這孩子有能力，有心性，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劍俠的血債都是孽緣，早晚要還的。”


  “我的孩子三番五次在你們手裏落難，你現在還要攔我？”


  龍頭拐杖之上是粗糙的手，那張臉已經十分疲憊了。


  “那孩子尚且不能確認是否是你的血脈，很可能也僅僅是重名，但你說的不對，並非是我想要的結果，紅娘，老婆子不想與你為敵，可是你殺來殺去，最終麵對的是什麽，你想過麽？”


  “我隻用劍說話！”


  紅娘子的劍閃爍著寒光。


  火紅的裙擺，深邃的眸子，那美麗的讓人幾乎窒息的嬌顏，臉上血跡已幹涸，帶著幾分別樣的美麗。


  老夫人搖頭：“不打了，我老了，不是你的對手，可你能否再聽我老婆子幾句絮叨？”


  紅娘子冷漠的看著老夫人，卻也沒有繼續出手，這段時間，老夫人一直跟在她的身邊，攔住她不讓她出手幫助唐歌，甚至寧可拖著重傷之身，也要阻攔自己。


  紅娘子尊重這位老人，可是她並不會一味地忍讓。


  “我知道你們老唐家委屈，甚至恨，可是紅娘，那些都過去了，眼下北方戰事一觸即發，國事不穩，時局動蕩，唐歌這孩子橫空出世，如果他真是你的血脈，這麽多年沒有你的照顧，他也長成了一個可靠的男子漢，這盛世大唐終歸是年輕人的天下，你若是複出，這一把劍，一個人，多少人會因為懼怕你而心亂如麻，那些真正畏懼你的人且不說，那些用心險惡的才是可怕的，難道你能一輩子跟在他身邊，護著他終老？”


  紅娘子麵色不變，劍握得更緊了。


  “老唐家做的一切，都是仁義，都是情分，感天動地，可那是男人之間的事兒，我們女人，這一輩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恨，我懂，你委屈，我懂，可是你要把這上一代的恩怨強加在孩子身上麽？”


  紅娘子一劍斬下，劍氣無聲，貼著老夫人的臉頰劃過，寒光四射。


  老夫人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她。


  “我尊敬的是你為保家衛國的功勳，這不是你倚老賣老的資本，扭曲事實，你的老臉往哪放？”


  “難道不是嗎，這還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你要活生生的將他羽翼折斷，老婆子……”


  “閉嘴！”


  紅娘子深吸一口氣，劍再一次指向了老夫人：“你說這些話，全都站在自私自利的位置，可曾為我兒想過，就算他真的前途無量，放任他發展下去，所做一切，狗皇帝會怎麽看，將他置於何地，不會有興國之功勳，不會有流芳千古的美名，老夫人，你自私啊！”


  老夫人臉色不好：“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嗎！！！”


  “愚昧，管好你薛家自己的事兒，老元帥的教訓還不夠嗎，哼，作為小輩我本不該說，更不該與你動手，可是老夫人，你管的太多了？”


  老夫人身體一滯，老元帥的教訓還不夠麽……


  這句話，讓薛家老夫人的心幾乎沉入了穀底，痛的她身體都有些佝僂了。


  那幾乎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樣子，看的唐紅娘有些於心不忍。


  這個老人，顫抖著手，許久才恢複了瓶頸：“你也是這片土地的人，我知道你不想唐家再有犧牲了，可是孩子，你若一直幹涉下去，這天下遲早會亂的，這些年死的人還不夠多麽，你想讓報應在唐歌這孩子身上發生麽？”


  “我要將他帶走！”


  “帶走，你確定他是你的兒子？”


  紅娘子眉頭一皺，正欲開口，老夫人卻擺了擺手：“普天之下，同名同姓之人不少，紅娘啊，你不覺得，這樣更好麽，唐家與皇室的恩怨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不能讓那些過去在發生在孩子們身上了，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唐歌，這樣不好麽？”


  “不好！”


  “紅娘，你若真的還對我這老婆子有著幾分敬重和情分，今日我們做個決斷，我不與你打，你這些年殺人如麻，已經殺紅了眼了，蒙蔽了心，我老婆子今日與你做個約定，三年，三年之內，你不能與皇家起任何紛爭，讓唐歌這孩子自由發展三年，我會暗中找人一直護著他的，當然，你也可以，但是我不希望你繼續殺人了，你覺得這樣如何，三年之後，你且看看這孩子帶來的變化，如果到那時候，你還不滿意，你就算帶著老唐家將整個大唐掀翻了，老婆子也不會吭一聲兒，你若還是不滿意，我這腦袋，今天你也可以砍了，隻求這三年。”


  紅娘子的手攥的緊緊地，許久她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收起了劍：“我可以不與皇室衝突，但是若有人傷害到我孩兒，唐紅娘劍下亡魂不差萬千！”


  老夫人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容，看著紅娘子遠去的背影，顫抖著身體，緩緩坐在了群山之巔的岩石上。


  冷風拂過，老夫人慈祥的臉，笑著笑著，卻已淚流滿麵。


  多少年了，每當想起老元帥，她心中的痛苦，仿佛水草一樣瘋長，沒有人敢在她麵前提起薛老元帥。


  可是紅娘子今天卻在她掩蓋的傷口之下撒了一把鹽，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