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與君為鄰

  鈺萱仰頭看著乙鳴真誠的褐色眼眸，被他這麽一問，她心裏竟然有了幾分衝動，想向他吐露自己來自2400多年後的秘密，但終究還是把千言萬語強壓心中。


  她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含糊的說道：\"沒什麽，我自從失憶之後，有時候腦子裏總會不自覺的冒出些奇怪的印象與問題。\"

  乙鳴溫和的一笑，褐色的眸子中閃亮著清澈的目光，他說道：\"別著急，努力回想是對的，但也別自尋煩惱，鈺萱你那麽聰慧，一定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鈺萱嘴角上翹擠出個笑容，隻好把說不出口的關於穿越的種種苦澀再一次埋藏在心底。鈺萱繼續與乙鳴往前走，蓮玉跟隨其後，沒走多遠，他們就來到湖畔停放馬車的樹下。回程還是由乙鳴駕駛，鈺萱和蓮玉坐上馬車內，不一會他們便進入了郢都的城門。


  進了城門，鈺萱便探出頭，扶著馬車上的門框，準備告訴乙鳴，自己家住哪裏。沒想到駕車的乙鳴回頭望著鈺萱，春風拂過他雕刻一般的精致麵頰，他笑著說道：\"鈺萱，我認得你的家。\"

  鈺萱心想，楚國司馬子徒燮的府邸，他能認得也不奇怪。馬車又走了一段路，已經走上鈺萱家所在的那條街道，此時乙鳴回身掀開身後的馬車簾子，指了指右窗外的一處院子，對車內的鈺萱道說：\"你看，這就是我在楚國的家。\"

  原來乙鳴的院子和鈺萱家的住處非常近，兩個宅院門雖看起來並非十分近，但其實院子深處，兩家的院落僅隔著一片荒廢的後院和一堵牆。乙鳴的住處也是深院大宅，卻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有楚國衛兵把守。


  到了家門口，鈺萱和蓮玉跳下馬車，她剛才在馬車上就想好了，將蓮玉手中的花束，伸手遞給乙鳴，說道：\"我用我家丫鬟蓮玉采摘的花，借花獻佛送給你，再謝當日我在滄浪湖落水，你駛船搭救，以及昨天你在市集上幫我打跑了那個奇怪的人，又救我一次。\"

  靦腆的乙鳴先還有片刻的遲疑，但看她說得如此真誠，便伸手笑盈盈的接住了她手中的花束，他低下額頭，輕輕將花束湊到英挺的鼻尖嗅了嗅，說道：\"謝謝，那我就卻之不恭收下。不過你說的'借花獻佛'是何意？佛是什麽東西？\"

  鈺萱吐了吐舌頭，心裏頓時明白\"借花獻佛\"這個成語，戰國時一定還沒出現，於是嗬嗬一笑，說道：\"不要見怪，還是剛才我給你說過的，自從失憶後，不知怎麽的，說話的時候，腦子裏會亂蹦出一些詞語，你忽略掉就是了。\"

  鈺萱正欲轉身往家門走，乙鳴卻又一次叫住了她，他說：\"聯想到昨日你在市集所遇，也許那暗處使壞之人，真是針對你的，鈺萱姑娘，你近日最好別出門，小心為妙！\"

  鈺萱心想，對啊，自己可還沒把昨天市集上的遭遇，和那兩次事件聯係到一起，如果真的是同一夥人針對她幹的，那她可不是遭遇第三次危險了！天啊，到戰國才短短10多天時間，這世界為何如此對自己！


  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己是如此命大，次次都得貴人相助、化險為夷，而這兩位貴人：熊章與乙鳴竟然都是與她的穿越有著前世今生的牽連，鈺萱堅信她的一條小命沒那麽容易丟在戰國，自己一定能重新穿越回去！


  回家後，鈺萱從母親口中得知，後天是楚王的側室藺夫人的生日，這位藺夫人與她家的關係按現代理解，其實就是母親的遠房妹妹，藺夫人邀請母親和鈺萱進宮祝壽。一聽母親這樣說，鈺萱立即說：\"娘，您就為我編個理由，推脫不去吧。我的記憶還沒有恢複，怕到時候在生日壽筵上出了什麽紕漏，給您丟人現眼。\"

  母親皺了皺眉頭，說道：\"也就是要你去坐坐，你不認識的人，我自然會告訴你，你不去反而不妥。藺夫人是如今最得楚王寵愛，你拂了她意，恐怕藺王妃會不高興的。\"

  \"我不去嘛，我真是怕給您和父親臉上抹黑。\"鈺萱話語帶著撒嬌，如同在真正的母親麵前無所顧忌的說話。


  子徒燮此時也從內院走來，之前他已經聽見鈺萱和母親的談話。子徒燮說道：\"鈺萱，多見些人，多處於不同的環境，醫者不是說這樣也許有利於恢複你的記憶嗎？你不說你失憶，壽筵上的人怎會知道。若你不去，反而會被人在背後議論，乖乖跟著你母親去吧。\"

  還能說什麽，她和這對戰國的父母還沒熟悉到可以無限撒嬌耍賴的地步，鈺萱隻好乖乖點頭同意。


  第二日清晨，鈺萱坐在銅鏡前，按照楚國的審美，開始梳妝打扮起來。真還要感謝戰國的那位鈺萱，留下的一頭烏黑齊腰的青絲。她將齊腰的秀發梳了個靈動的隨雲髻，兩耳之後的秀發被鬆散的束起，披在肩後。她在頭上插一支戰國鈺萱留給她的羊脂玉梅花簪，穿上繡著金銀絲蝴蝶的淡綠色長裙，最後還在腰間係上與梅花玉簪相配的那串澄明透亮的羊脂玉璜。銅鏡之中的人，正是15歲小姑娘嬌俏清秀又落落大方的模樣。


  鈺萱坐上馬車，隨著母親第一次來到這楚國的王宮。


  宮牆內高堂廟宇，富麗堂皇，細節處的雕工、漆藝更是精湛絕倫，第一次走進富庶強大的楚國所建造的王宮參觀，不免讓鈺萱為戰國時代的王宮建築嘖嘖稱讚。


  走了一段路，正前方呈現出一處正在大興土木修建中的建築。引領著鈺萱和母親的侍女，看她如此稱讚這些建築，便介紹：\"這是楚宮新修的一處藏寶閣，楚王準備把周邊附庸國進貢的奇珍異寶以後都儲藏在這裏，它是請從魯國而來的公輸班主持設計修建的。你看這藏寶閣頂端的木頭，據說是用他新發明的運送物品的省力裝置弄上去的，可比以前省力了五成。\"

  公輸班，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鈺萱再一默念，突然記得公輸班不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魯班嗎！一想到這，她心裏一陣興奮。 那位發明了鋸子、鑽、刨子、鏟子、曲尺，墨鬥，被後世尊稱為木匠祖師爺的魯班，竟然和此時的她在一個時空內，鈺萱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是杠杆滑輪裝置？\"她問道。


  宮女搖了搖頭說：\"公輸班那裝置叫什麽名字我並不知道。\"

  即使宮女不知道，也不影響鈺萱此刻的激動，她一邊看著工地內進進出出勞作的人，一邊好奇的問那侍女：\"現在，我們眼前幹活的人裏有魯班嗎？\"宮女看了看，對她搖頭。聽到宮女的回答，鈺萱腳步未停，心裏卻有些失望。


  走了十多分鍾，穿過外庭，鈺萱和母親走進內庭一處叫做雲溪殿的地方，藺王妃的壽筵正是在這裏舉行，此時壽筵雖未開始，但現場已經賓朋滿座、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