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預測未來
墨子接著說:\"目前隻有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們墨家這裏全是清一色的男子,你的房子又被火燒沒了,我房間是套間,所以我就把你帶到了我的住處。\"
鈺萱聽了墨子的話,說道:\"你是說,別人還都不知道我是女子這件事?太好了,謝謝您,墨先生。\"
\"有什麽好的,你的燒傷在背上,我們這裏沒一個女的,要幫你換個藥都不方便。\"墨子說話很直接。
鈺萱頓時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然後用比蚊子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問到:\"你是不是已經幫我在背上塗過藥了。\"
他說:\"恩,但是我沒有對你……你為了掩飾你的女子身份,用布條束胸,而傷在肩胛骨位置,在束胸之上,我便幫你換了藥。\"
說話從來都有條不紊的墨子,此時對鈺萱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卻不怎麽流暢了,鈺萱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些窘態的墨子,而這個樣子的他,反而讓鈺萱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墨子越發的真實了。
鈺萱對他說:\"墨先生,小女子萬分感謝您舍命救了我,也謝謝您為我隱瞞女子身份。\"其實墨子並沒有答應她,要幫她隱瞞女子的身份,鈺萱這樣說,自然是希望讓他默許了這個提議。
墨子接著說:\"等你傷好了,就離開墨家吧,我這裏連個夥夫都是男的,墨家不便收留你了。\"
鈺萱雖心裏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寄人籬下的日子,特別是在聖人墨子麵前,鈺萱哪裏有發言權。但是短短的十多天,她其實已經把墨家大本營當成家了。
養傷的日子,許鴿子到墨子的房間,給墨子送來別處信鴿帶來的信息時,也會順便來看鈺萱。許鴿子告訴她,墨子已經安排幾位善木工的墨者在重修他們的鴿舍了。估計再過20天就能修好了,到時候她就又能搬回來了。
鈺萱笑著沒說話,心裏失落的想,如果她的傷好了,她也不能再搬回鴿舍了,墨子已經說好了讓她離開墨家。
許鴿子接著說:\"想必你是我們墨家客人的緣故吧,我和你的屋子同時被火燒沒了,你運氣比我好,居然能和我們墨巨子同住一屋,而我則隻有和張胖子、安叔住在一起呢。\"
聽許鴿子這麽一說,鈺萱心裏又一次暗暗感謝墨子,看來他雖沒有答應她,但他的確待她不薄。
許鴿子給墨子送完信鴿信息,臨走的時候,鈺萱不甘心的叫住他問:\"你房間裏,有沒有發現我的那把竹篪?\"
許鴿子搖了搖頭,說:\"你還惦記那把竹篪,你差點為它連小命都丟了,你就別惦記了,我和你原來的房間都已經化為灰燼了。\"她擠出一個微笑,對許鴿子點點頭。鈺萱心裏明白,那把竹篪看來真的化為灰燼了。
在現有的條件下,鈺萱還是隻能請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墨子為她背上的燒傷處塗藥。每隔一天,在昏黃的油燈之下,她裹著束胸,褪去衣服,在床上趴好後,便對門外的墨子喊到:\"墨先生,我準備好了,您請進吧。\"
剛開始的幾天,換藥、塗藥還很疼,她呲牙咧嘴,後來就沒那麽痛了,墨子換藥時,鈺萱趴著看不見墨子的臉,但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動作。
墨子絕對是正人君子,他從來都不觸碰她傷口以外的地方,他的指尖總是輕輕的,暖暖的。
白天墨子總是忙碌著,鈺萱不敢打擾他,但吃過晚飯後,她和他能找到的話題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能聊上一晚上。墨子是個興趣很廣泛的人,他竟然對幾何、光學、數字都有研究,而鈺萱作為一個現代人,也自然會在墨子麵前小小的賣弄一下。
她喜歡墨子誇獎她的那份讚許與驚訝,其實鈺萱知道那都是她賣弄的小聰明,而墨子才是大胸懷、大智慧。經過幾日的相處,鈺萱對墨子的感覺也開始有些微妙的小變化,她也從一開始男女共處的小尷尬,到後來對他的熟悉與知交。
他是聖人,也是平凡的大叔,甚至越來越像是一位可以交心的長者。讓天下沒有紛爭、沒有戰爭的理想,鈺萱既尊重卻又不能認同。
畢竟她是後人,她知道曆史的演進過程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戰爭從來都不可避免。滾滾曆史車輪一直都不以個人意誌,在時光的推移中向前推進著。
在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鈺萱和墨子坐在天井裏喝了一點小酒,聊著越發脫離現實的務虛話題。說著說著,鈺萱忍不住在蒼穹之下,告訴他:\"墨先生,以你個人或者你們墨家的力量,是阻擋不了曆史的。周天子已經徒有虛名,無力控製各諸侯了,您別看現在還有二十多個國家,可是戰國後期,就隻剩下秦、齊、楚、燕、韓、趙、魏七個大諸侯國了。戰國到最後,會結束在秦國手上,秦國會有一位叫做嬴政的帝王,他會消滅其他的國家,而一統天下的,這是無法改變的曆史。\"
墨子聽了鈺萱的話,反問道:\"你說得言之鑿鑿,你這樣推斷理由何在?\"
\"這不是推斷,這將是未來的曆史。\"鈺萱站起來,走到與墨子麵對麵的地方,與他炯炯的目光對視。她接著對他說:\"墨先生,我要告訴您一個秘密,我來自未來,我來自2400多年後。\"
墨子抬起濃眉,額上的皺紋愈發明顯,他用認真卻也灼灼睿智的眼神看著鈺萱,說:\"我聽一位大師說過,這世上有這樣的事,有這樣的人,鈺萱,難道你就是這樣的人,不過你的這番話還真像是這種人。可你之前不是告訴我,你來自楚國嗎?\"
這是鈺萱所沒有預料到的墨子的反應,他竟然從一開始就相信她,鈺萱又想起自己當時告訴乙鳴自己穿越身世,如今墨子的反應比乙鳴更為鎮定。墨子不愧這個時代最偉大人。
鈺萱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在夏夜的星空下,她終於敞開心扉,向墨子原原本本的述說了她奇特的經曆。
墨子聆聽著鈺萱的話語,看得出來,他信她。他是這個時代鈺萱唯一遇到的一位,從一開始就相信她的人,而這樣的信任,一下子拉近了鈺萱與墨子的距離,鈺萱覺得墨子與她,一定可以成為這世上唯一一對古今無間的莫逆之交。
那晚上,鈺萱說了很多,她的思念與孤獨,她的無助與念想,她在楚國大半年的生活。最後,鈺萱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告訴墨子:\"這世上,除了你,還有一個人也相信我是從未來穿越而來的人。\"
他問道:\"是誰?\"
鈺萱說道:\"是隨國的乙鳴王子,我因他的編鍾而來到這戰國,但我問他,他卻不知道有這樣的編鍾。他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是一個風清月朗的美男子,他心思縝密,又有一份俠義之氣。他救了我好幾次性命。我會吹的竹篪,也是他教我吹會的。\"
墨子又問道:\"你說你因編鍾而來到我們的時代,那是一個什麽樣的編鍾?\"
鈺萱答道:\"在我們2400多年後,有一個叫湖北省隨州市的地方,挖掘出來了一個戰國時期,也就是你所在時代的大型墓葬,因為墓裏的很多青銅器的銘文上都有\"曾侯乙\"幾個字,因此我們後人斷定那個墓葬的主人叫做\"曾侯乙\",從墓葬的等級來看,他是一國之君。而這個墓裏出土了一座舉世無雙的雙音青銅編鍾。我因為在它旁邊出了事故,所以才穿越而來到戰國。\"
墨子又問:\"湖北省隨州市對應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是個什麽地方?\"
鈺萱腦海裏浮現出湖北省地圖上隨州市的方位,她又聯係到上次與父親子徒燮最遠走到的隨、楚交界的淩雲峽,以及出了淩雲峽還有2、3天路程的隨國曾都,她告訴墨子:\"如今隨國曾都的位置與我們那個時代隨州市的位置我估算了一下,應該差不多。\"
墨子思慮了一翻,然後開口道:\"恩,如果你說的這個墓葬的挖掘方位,和現在的隨國區域是一致的話,你所在的2400多年後世界裏所見的曾侯乙的墓,極有可能是乙鳴未來的墓。隨國的都城,被稱為曾,乙鳴王子現在又是隨國的儲君。他之後被叫做曾侯乙,也算順理成章。乙鳴殿下現在不知道編鍾也是正常,因為這編鍾應該是他做了隨國侯之後的事情。\"
在消息閉塞的古代,鈺萱和墨子都還不知道,隨國儲君已經又換了主人,從乙鳴處換到了乙鳴那未出世的侄兒身上。而墨子預測的乙鳴還將再次登上隨國君主之位,這又是不是真的呢?
聽到墨子這樣的分析,鈺萱又一次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測。鈺萱陷入了對乙鳴的思念,她在心裏默默的對乙鳴說道:\"乙鳴,我因你而來到這戰國,你和我的緣分難道僅僅是在楚國的半年,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刑場分別嗎?我想你,你可也在這3年多的時間思念過我?\"
這時天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如璀璨的一縷光帶,卻又轉瞬消失,鈺萱不由得激動的指著天空說道:\"墨先生,快看流星,我的時代,若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能成真。\"
正說著,又有兩顆流星再次在空中劃出最耀眼的弧度,鈺萱趕忙閉上眼睛,交握起雙手,許下心願。情急之下的心願來不及過多思考:\"為父親洗冤正名!\"\"乙鳴,希望在不久後,我能見到你。\"
以最快的速度許完心願,鈺萱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思想中不假思索蹦出來的心願,已經不再是穿越回現代。在這個時代,她有了未了之事,更有了牽掛的人。
她又轉身問身旁的墨子道:\"師傅,你許願沒有,你的心願是什麽?\"
墨子笑著說:\"我這個時代,並不沒有對著流星許願之說,不過要說起我的心願,我就希望天下和平,國與國之間倚強淩弱的不義之戰,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