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情深難拒
楚國東南邊邊境傳來了非常不利的戰報,吳國已經帶領著8萬軍隊,對楚國邊境大舉進犯,當地守將抵擋無力,卻又故意遲報不利的軍情。
當楚國節節敗退的戰報傳到楚國最高統治者熊章耳朵裏時,楚國已經接連丟失了4、5個城池,楚國戍邊的軍隊,也在三場大仗之後被打得落花流水。戰報上說,吳國斬首楚國士兵1萬餘人,俘獲2萬餘人。
而更讓熊章怒火暴起的是,囂張的吳國,還將斬首的楚國數千士兵屍體累疊在楚吳交界的一處關隘,做成了殘忍的\"京觀\",以炫耀他們的勝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鈺萱並不知道楚國麵臨的邊境危機,她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熊章這十多日時間,竟然都沒有來找她。不過這樣,她反而覺得心中輕鬆。
然而,一個黃昏時分,熊章還是來客站找到鈺萱。他告訴她:\"吳國已經在吳楚邊境,集結重兵,並且奪下了我們楚國的四五個城池。看來他們這次不是小打小鬧,而是決心要來瓜分我們大楚的土地。寡人決定親自率楚軍迎擊。這十多天來,我已經初步集結完楚國的軍隊,也將糧草、輜重先行起運到楚國邊境。估計再過十日左右,本王就要動身了。我這是來和你辭別的。\"熊章說到辭別的時候,語氣明顯比前麵的話溫柔了許多,也透出對鈺萱的不舍。黃昏的夕陽照在他的臉龐上,有了柔和的一層光暈。
聽了熊章要親自帶兵打仗的話,鈺萱心中仿若突然生出一根弦,被他的話猛然間繃了一下,說不清是為什麽,隻是覺得那就是父親那次丟了性命的地方,不由得緊張起來。
鈺萱問道:\"您是楚國一國之君,手下那麽多驍勇善戰的將領,您何必親自率兵。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熊章答道:\"楚國自從我承接王位,當了楚王,楚國軍隊除了和西邊的巴濮打過幾次小仗,楚國一直太平。因此,朝中有老臣質疑我非善戰之君,楚國在我手中疆域未能擴展。鈺萱,你知道嗎,我爺爺的爺爺,曾經說過,三年不出兵,死不從禮,這一仗我料想它一定是一場鏖戰,我才一定要親自出馬!\"
\"三年不出兵,死不從禮這是何意?\"鈺萱不解的問道。
\"它出自《左傳》,意思是如果楚王在任期內有三年沒有打仗的話,那麽他死之後是無法進入楚國宗廟的。\"熊章向鈺萱解釋道。
熊章頓了頓,又說:\"楚國一定不能在再輸給吳國了,我父親楚昭王當年的柏舉之戰,吳國吳王闔閭親自掛帥,以孫武、伍子胥為大將,攻破了我大楚國都,父王逃到了隨國,那幾乎就要滅了我大楚,所以經過10年的休養生息,楚國已經恢複實力,不容他國小覷,這一仗非打不可,而且隻能贏不能輸了!\"
鈺萱緊接著問:\"那除了您,您的副手是誰?是令尹還是司馬?\"
熊章說道:\"我想派莫傲石紇做我的肱骨副手,令尹子西,一來年紀大了,二來我覺得子西還是主持朝中之事更有經驗。\"
\"不要讓石紇做你的副手,打仗是刀尖上玩命的事情,他這個人不可托福性命,隻怕會害了你性命。\"鈺萱急著脫口而出。
但話一說出口,鈺萱就知道她說錯了。古人迷信,更不能拿一國之君的性命說事。說完後,鈺萱不自覺的捂住了嘴巴,猜想熊章又該數落她一翻。
很奇怪,熊章聽了她的話,反而仰起頭思索了一下,然後他的手握住了鈺萱正捂住嘴巴的皓腕,並替她輕輕拿了下來,說道:\"既然你一直懷疑他,那我就利用這一仗,好好觀察一下他。如果他真是奸吝小人,總會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
\"可是,你王後……\"鈺萱還想告訴熊章石紇想害王後小產的事情,但熊章細長的手指卻輕輕覆在鈺萱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的話語,這一次換做他堵住鈺萱的嘴巴。
他劍眉舒展,眼裏閃著自省的光芒,說:\"你放心,我會對他留意,並有所提防的。\"
\"我也想隨你一起去打仗,因為我要幫你盯著石紇,我也想要到我父親曾經打仗的地方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當年那場變故的線索。\"雖然鈺萱也想盡快去隨國見到乙鳴,但比起能為父親洗冤的難得機會,她隻能將那些兒女情長緩一緩了。
熊章濃眉一揚,用磁性的嗓音說:\"不行,按楚國慣例,即使是大王帶兵出征,也是不能帶寵妃的,你一個女子怎麽能去戰場。\"。
\"我才不是你的妃子呢,我是墨子的徒弟!\"鈺萱急吼吼的反駁道。
鈺萱接著又說:\"我也不是女子,你在設宴款待墨子的宴席見到的我不就是穿著男裝嗎,墨子的徒弟都是男子。師傅已經教我了墨子劍法,雖然打得不是很好,但也絕對不是花架子的,我可以以男子的身份,保護好我自己的。\"
熊章聽了鈺萱的話,嘴角露出輕蔑的一笑,顯然他不信鈺萱的言語。鈺萱立即從房裏取出劍來。她這次舞劍格外用心,自認為一招一式都特別標準。舞了十多招之後,隻聽得熊章雄渾的男聲響起:\"好,看劍!\"
隻見熊章抽出他腰間劍匣中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然後兩把劍\"乓\"的一聲,在空中相遇,迸出兩道耀眼的銀光。熊章開始和鈺萱對劍起來。
但女人和男人在氣力上是不能相提並論的,麵對熊章狠、準、快的劍法,10招過去,鈺萱便已經漸漸不支,打到接近20招的時候,他的劍已經抵住了鈺萱的胸口,她輸了。
熊章收了劍,然後看著已經微微喘著氣的鈺萱,掏出絹帕,想為鈺萱拭去額上的細汗。鈺萱感到熊章離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依然平靜均勻的呼吸,鈺萱就那麽靜立不動,一時間竟失了神。
她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然後顧作鎮定的說:\"怎麽樣,我還是可以吧。\"
熊章有點不屑的看著鈺萱,然後說:\"還以為墨子劍法多麽厲害呢,在我看來,還是女兒家的花拳繡腿。\"
鈺萱突然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楚王熊章,又回到了三年多前常常與自己鬥嘴戲謔的章王子殿下,她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對熊章的幾分親近,卻不服氣的撅著嘴,咬了咬嘴唇,說道:\"是我沒學到師傅的精髓,你可不能就此說我師傅的的墨子劍法不好!我師傅的劍法是全天下最好的。\"
剛剛還一本正經的熊章,看她不服氣的樣子,隻覺得一別三年的鈺萱,因在墨家耳濡目染中,多了份巾幗不讓須眉般的豪氣,這份豪氣是他所欣賞的。
熊章笑著又接著說:\"好吧,我帶上你,我護你周全。如果你能叫上你師傅更好,我倒要看看這真實的戰場上他的那套守城法子好不好用。\"
說完正事,熊章對候門外的從吩咐了幾句。隻見那侍從聽到吩咐,立即去到客棧外麵片刻後,提著一個食盒又回來了,他畢恭畢敬的放在桌上,對鈺萱和熊章說道:\"大王、墨者請慢用。\"
鈺萱好奇的看著熊章揭開那漂亮的食盒,食盒裏擺放著幾種精致的糕點。熊章說道:\"三年多前,欠你一頓沒有毒的宮裏做的栗子芙蓉糕。那時,我以為你很快就能成為我的王妃,住進宮裏來,我會常命膳食房做給你吃。沒想到我們卻差點陰陽相隔,而且一錯過就是三年。\"
說著熊章拿起食盒中的一塊栗子芙蓉糕遞到鈺萱嘴邊。鈺萱接過栗子芙蓉糕,麵對情深義重的熊章,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在2400多年後的現代,一直因為過敏的原因,不能吃栗子,而如今不知道自己這幅換了兩世的身軀,能否接受這種食物。而且麵對如此深情款款的熊章,想到乙鳴,鈺萱總是心有負擔。
那日,當她從明賢那確認乙鳴沒有妻兒的事實後,她心中的喜悅已經如一塊試金石,明明白白試出了自己的心意,她知道自己早已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古人,一個與她有著不可思議前世今生緣分的古代男子。
此時,鈺萱其實很想對熊章說:\"別想著我們可以回到過去,也別想著要做什麽事,彌補我什麽。我和你的故事,就當成回憶,放在心中吧。\"
但是聰明的鈺萱,並沒有在熊章麵前剖析自己的心思,因為那樣的話,一定又是一場無休無止的爭辯,甚至會將熊章激怒。但鈺萱可不想將這麽深情款款的氛圍延續下去,她於是開玩笑的說道:\"熊章,還是你先吃,我怕又有毒呢!\"
熊章看著笑嘻嘻的鈺萱,還真就拿起一塊栗子芙蓉糕,一口塞進嘴裏,然後他帶著一副寵愛的語氣說道:\"隻有你才敢這麽對我,我在宮裏每次用膳,侍從都會先吃,以驗證食物是否有毒,你倒好,倒把我當成侍從使喚了。\"
鈺萱繼續笑著,說道,\"好,算我錯了,我看見這食盒中有其他的糕點,我換個別的吃,因為那日的栗子芙蓉糕已經在我心裏留下陰影啦!\"說著她拿起另一種酥脆的小糕點放進嘴裏。
對於熊章來說,這個與鈺萱在一起的下午,雖然是告別,但卻是愉悅的。熊章還想和鈺萱多呆一會兒的,但戰事當前,諸事都要安排和定奪,身為楚王,晚膳前熊章必須回宮了。繼位後,熊章才深刻的體會到,得到至高無上權利的同時,也意味著失去隨心所欲的自由,也陡然增加了與江山社稷捆綁在一起的重任。
辭別的時候,鈺萱將他送到客棧門口,熊章上馬車前,又不舍的回望著鈺萱。他看著這個已經完全變了容顏的女子,竟一時間恍惚了,他回憶著那次的固縣之行,那時他可以心無旁騖,不管不問別的事,就那麽守著她,而如今,他心中生出一絲無奈與落寞。佳人在前,他卻不能與她以真實的身份相認、相愛。還能回到過去嗎?他忽然間覺得,三年的光陰,他與鈺萱之間已經隔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