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陰謀敗露
\"容我再斡旋幾日,請來使放心,我石紇說話絕對算話。三年前,我也還不是讓你們捉了司馬子徒燮,雖然後來那個人寧死不屈,到死都不承認他私通了吳國,但我一樣把他通敵叛國的證據給做出來了,讓你們沒費什麽兵卒,就把楚國堂堂司馬給滅了。\"
聽到石紇說出這樣的話,父親當年的事情終於真相大白,阿爹果真是被石紇這個奸人給害死的。鈺萱想象著父親子徒燮被吳軍俘獲後受到的非人折磨,也回憶起她和母親、弟弟曾在監獄中,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與絕望,此時她心中恨意絕然,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鈺萱淚光中是父親與她最後一別時,他在馬背上漸漸遠去的矯健背影,是父親教她騎馬時細致耐心的尊尊教導,淚光中也是弟弟泓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母親臨終喝下毒藥,痛苦得變了形,慘不忍睹的遺容。那時候她們的無助、哭泣、央求,那些痛苦的記憶與情緒又全部湧上心間。
真相大白,沉冤得雪,鈺萱的心應該寬慰的,可她還是覺得好痛好痛!人死不能複生,石紇的一條賤命,怎麽可以換回她一家四口人的命!
此時,站在鈺萱身旁的熊章,他見她胸口起伏,滿臉淚水,他忍不住捧起鈺萱的臉,用拇指抹去她臉頰上磅礴而出的淚水,他低頭在鈺萱耳邊說道:\"走,我們去揭穿他的陰謀!\"說完,熊章拉起鈺萱的手,使勁握了一握,然後帶著她大踏步走進了石紇的營帳。
\"石紇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熊章進了石紇營帳後,厲聲說道。
石紇全然沒有料到,正真的楚王就這麽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一瞬間呆若木雞。但他很快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說道:\"既然我的事情已經敗露,那楚王我也就對不起你了,說著,他立即踱步走到案幾旁,抽出寶劍對準熊章刺來。他口裏惡狠狠的說道:\"吳軍沒讓你死在火海裏,那今天我來送你上路。\"
真是反了,石紇不是對他賣國罪行進行狡辯,而直接要取熊章的性命。
熊章和鈺萱來之前也並未空手,他們都帶著武器——長劍。頃刻間,營帳局促的空間裏,劍光霍霍,殺氣升騰,熊章和石紇兩人拚死打鬥起來。熊章的腿上有燒傷,背上的箭傷也還未痊愈,他和熊章打鬥先還勢均力敵,之後卻漸漸處於下風。鈺萱見狀,她自知自己的劍術幫不了熊章什麽忙,她便對熊章喊道:\"你堅持住,我這就去喊我師父來。\"
那吳國來使聽到鈺萱要去搬救兵,立即上前攔住鈺萱的去路。鈺萱抽出佩劍,欲打開出路。說來真是巧了,那人是個文官,其劍法比鈺萱還略差了一截。因此鈺萱與那人打鬥了十多分不到,便得以成功擺脫。
石紇見鈺萱成功擺脫了吳國來使,一邊對付熊章,一邊操起手邊的一個罐子向鈺萱的頭部扔來。鈺萱迅速移動,頭沒有被砸中,那罐子隻是擦著她的肩膀飛出去,摔碎在地上。
肩膀的微微作痛並不減緩她的速度,她終於完全出了石紇的營帳。
她立即奔到墨子處,搬來師傅這一救兵。墨子與熊章三下兩除二的把石紇拿下。最後,石紇被反手捆紮,跪在地上。熊章使勁踹了幾腳他的頭部,鮮血從他嘴邊流出來,看得鈺萱極為解恨。
石紇一副寧死不屈、怒目圓瞪的表情,對熊章喊道:\"別高興得太早,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說完,他又挨了熊章飛起的一腳。
處決石紇之前,熊章對他用了酷刑。用過刑的石紇,被打得奄奄一息,全身道道血淋淋的傷痕。對於石紇來說,兩任楚王都待他不薄,他的官職也越做越大,可鈺萱納悶的是,從這個人眼裏看到的,竟然全是恨,根本沒有一絲的悔意。
究其原因,石紇終於在剩下半口氣的時候吐露,他的全家曾經效力於楚昭王之弟太子建,當年楚昭王因為與太子建爭奪王位,而將他的全家都牽扯其中,太子建逃亡鄭國,卻又被鄭人所殺,石紇的祖父和父親也難逃厄運,也都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石紇的母親僥幸活下來,生下了他這個遺腹子。
石紇如風中將滅的蠟燭,熊章親自審完他,本已下令把這個氣息奄奄的人拖出宰了,沒想到臨死之前吊著最後的一口氣的石紇,卻歇斯底裏的對熊章嚷道:\"你們殺了我,也不能阻止我們報仇,我早已通知了我的主子,如果計劃順利的話,郢都那邊已經宣布了你戰死的消息,太子建的兒子白公勝此時已經帶軍進了郢都,就算你們日夜兼程回郢,但那時白公勝已經稱王啦!\"
\"熊章你這個短命楚王已經下台了,白公勝才是……\"還沒等石紇把誑語說完,執行斬首命令的楚兵已經舉起了大刀,明晃晃的刀刃已經砍了下來,離石紇的脖子隻剩下不到一尺的距離,鈺萱急忙閉上眼睛,不想看石紇身首異處這太過殘忍血腥的場麵。
耳膜中忽然傳來熊章急促的一聲:\"慢!住手!\"
鈺萱睜開眼睛疑惑的看向熊章,不明白他此時為何要喊停。隻見熊章上前一步,蔑視的看著在伏在地上的石紇,又說道:\"砍掉他的雙手,雙腳,割破他的喉嚨,讓他變成啞巴,但暫留著他的狗命,我還有用處!\"
而對於石紇手下的心腹將領,熊章雖沒有大張旗鼓,但他審都沒有審,就下令將這三十多個人一個不剩的統統處決。鈺萱可以肯定這三十多個人之中,定有白白冤死之人。
鈺萱得知熊章的處理決定,不免思索,那些人的後代會不會也從此埋下報仇的種子,報應到熊章或者他的子女身上?這樣的因果,鈺萱猜想熊章並不是沒有想到,隻是身為帝王的熊章,估計必須要求得眼前的斬草除根,他顧不得那麽長遠的事情。
大仇終於報了!但看到這樣血淋淋的殺戮場麵,不知為什麽,鈺萱心裏沒有沉冤得雪,惡人遭到報應的濃烈快意,她感慨更多的反而是古代王權鬥爭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死結,以及對失敗者的殘忍與血腥。
這一次鈺萱和師傅墨子幫助熊章重掌軍中大權,雖是正義之舉,但她也越發清晰的意識到,身為現代人的自己和身為戰國君王的熊章之間,在地位、身份、思想觀念上有著天淵之隔。
處置了石紇這個逆賊,熊章和理虧氣短的吳國來使團簽訂了戰後條例--兩國以蒙河為界,相互遵守疆域劃分,互不侵犯。
簽完戰後和平協的吳國來使團,沒有撈到半個城池,還被熊章給理虧得罵了一頓,很快便主動灰溜溜的動身回了吳國。
被熊章割了喉,廢了手、腳的石紇,整個人就是個動也動不了的木偶軀殼,而楚王熊章安然無恙的消息竟然讓熊章壓了下來,秘而不宣。
熊章是一個有武有謀的君主,他將計就計,已經偽造了蓋著石紇印章的戰事秘書,快馬加鞭傳回郢都。熊章要讓白公勝相信,一切事情和人都按白公勝和石紇的計劃進行著。
殺掉石紇身邊的三十多個人的消息熊章下了封口的死命令--\"誰透露一個字斬立決\",他讓將士們守口如瓶。熊章意圖不驚動白公勝,讓他繼續掉以輕心的以為真正的楚王已經失蹤或駕崩,班師回朝的楚軍依然是由石紇在作統帥。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事實上這個消息在從長慶回郢都的一路上,都被楚軍全軍上下執行得很好。這樣一來,一萬楚軍,沒遇到白公勝一兵一將的抵擋,就極為順利的回到了郢都。
郢都中的楚宮白布素縞,氣氛沉痛,舊王已逝,熊章無子嗣,新主未立。
不過一經打聽便知,白公勝已經帶著3萬多人的軍隊來了郢都,他的軍隊雖然按兵不動,但那股軍事力量,足以將白公勝推上了監國的位置。
回到郢都的熊章,立即開始實施奪回王位的計劃。熊章告訴鈺萱和墨子,他計劃先讓人抬著已變成傀儡一個的石紇進宮見了白公勝,又以石紇之命,將那個半死不活的假楚王獻給了白公勝,然後再將自己偽裝一翻,尾隨進宮,到時候,他會突然出現在白公勝麵前,擒賊先擒王,將白公勝親手殺死。
聽了熊章的計劃,鈺萱有些擔心的說道:\"白公勝剛剛篡權,我擔心殿堂之內,他也一定派高手防禦,你計劃的一招見血,殺了白公勝,應該不是那麽容易實現。\"
\"那可否請墨子助本王一臂之力,當今天下劍法最好的當屬墨子。\"熊章看著墨子,兩手拱抱,說出這樣的請求。意思是刺殺白公勝的刺客,希望請墨子也參與其中。
墨子思量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說:\"恕鄙人推辭,墨家向來隻願做有助於天下太平,有利於世人兼相愛之事,你和白公勝實為堂兄弟,為了權力而奪取性命,這樣的殺戮之事,正是墨家不願看到的。\"
熊章聽到墨子的拒絕,有些失望,卻並沒有責怪墨子。鈺萱知道師傅擁有天下無雙的劍法,而熊章的武功也絕對算得上是卓爾不凡。即使墨子沒有在熊章奪回王位的路上助他一臂之力,但此時熊章心意已決,他說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既然要奪回王位,便是不成功便成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