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驚心動魄
鸝春園一下子空了,隻剩下鈺萱、熊章、乙鳴和青寧、王後五個人,以及楚王的兩名近身侍從,園子的氣壓很低。見其他人走了後,熊章再也按捺不住的發起火來。
他對乙鳴說:\"曾侯乙,你的確是多管閑事,我的兩個女人在這裏無心之失也罷,爭風吃醋也罷,這都是我後宮的事情,輪不到你出手。\"
說著,熊章又伸手過來,摟住鈺萱的肩膀,繼續說道:\"乙鳴,你聽好了,我今天就要清楚的告訴你,鈺萱是我的女人,我會好好愛她,保護她,而你和她僅僅是四年前的故交而已。\"鈺萱注意到,熊章對乙鳴的稱呼不再是客氣的\"曾侯乙\"或是\"乙鳴侯\",而是直呼其名。
鈺萱看著氣惱的熊章,又看著同樣臉色沉鬱的乙鳴,她的心砰砰跳著,鈺萱急忙扒拉開熊章搭在她肩的手,一個勁的向乙鳴遞著眼色,此時,鈺萱最擔心的便是,乙鳴一時意氣用事,被熊章的話刺激,而說出不該說的話。
然而真是擔心什麽,就來了什麽。乙鳴開口說道:\"我這次來楚國,就是來找鈺萱的,我愛她。11天前,你知道她在哪裏嗎?她一直在隨國,和我在一起。我和她不是今天才相認的,熊章,她早已知道當年藥丸的事情。我也早在一個月前就見到了她。\"
熊章立即向鈺萱投來質疑與詢問的目光,問道:\"鈺萱,乙鳴說的可都是真的?你離開我,是去找他了?\"
完了,鈺萱知道所有的掩藏都無濟於事,曾經痛下決心的離別,也成了枉然,乙鳴為了她,總歸還是冒著自身以及隨國可能麵臨的危險來到了楚國,說出了實情。
鈺萱看著乙鳴,他說話時的那份冷靜與不懼感染著她,不知怎麽的,讓鈺萱陡然升起麵對自己真實感情的膽量。她對熊章說:\"是的,直到我答應要做你的王妃後,我才知道了,那移魂的藥丸是乙鳴給我的,也就在那時候我也頓悟,我愛的人是乙鳴。我於是偷偷離開你,去隨國找到了乙鳴。若不是你用殺人的方法逼我,我怎麽忍心離開他而回到楚國,被你關在這如牢籠一般的楚宮來。\"
鈺萱頓了一頓,趁熊章還未說出駁回的話語,雙膝一曲,跪在熊章麵前,她抬頭望著他,含著抽泣的說道:\"熊章,求你了,成全我和乙鳴吧!\"
\"成全?讓堂堂楚王,把一個屬於本王的女人讓給楚國附庸國小小隨國的代理國君,乙鳴、鈺萱,你們覺得可能嗎?我不會的!\"熊章重重的,燃著怒火的說道。
熊章的話語輕蔑著乙鳴以及隨國,乙鳴畢竟是血性男兒,他被楚王激怒,將鈺萱從地上拉起來,對熊章又說道:\"我愛鈺萱,鈺萱也同樣愛我。這份感情和你、我的權力大小、國家的強弱沒有關係,我和鈺萱因為音樂而結緣,我們誌趣相投,彼此相愛,楚王,你從來沒有得到過鈺萱的真心!\"
熊章指著鈺萱,嚴聲說道:\"音樂!好啊,子徒鈺萱,你竟然欺君罔上!你說你的愛人在你穿越而來的前世,你說你和他是音樂上的知音,生活上的伴侶,原來你都是在騙我,你說的這個人就在我眼前,他就是乙鳴!\"
曾經的謊言被揭穿,鈺萱一時啞了言。熊章繼而轉向乙鳴說道:\"你既然用音樂打動了鈺萱,那好,你今天就當我楚王的一名樂師,給我彈奏一首編鍾曲子,您若也用樂聲打動了我,興許本王會考慮考慮你的提議,放了鈺萱。\"
站在一旁的青寧立即反對的說:\"乙鳴侯,請您三思啊,就算隨國的國力不及楚國,但為了國家的尊嚴,你也不能屈尊,作楚王的樂師啊。\"
戰國時代國與國的禮儀外交,完全不同於現代,鈺萱突然想起,上學的時候,語文課上學習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中的一個故事,說的是秦王和趙王在澠池會晤,秦王飲酒甚酣,他讓趙王為其奏瑟。在趙王鼓瑟的時候,秦王的禦史官立即記載下:\"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趙國的大丞藺相如看不下去,上前對秦王說:\"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秦王奉盆缶,以相娛樂。\"秦王聽了這樣的話,一下就怒了,並沒有應許。
故事的最後,藺相如以死相逼,成功讓秦王為趙王擊缶,趙國的禦史官也立即記載下:\"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缶\"。
看到青寧一幅為了隨國尊嚴,如藺相如一般誓死不從、痛心疾首的表情,鈺萱明白一個國家的國君為另一個國家的國君彈奏樂器,這在戰國絕對是一件值得用性命相抗爭,有損國家尊嚴的事情。因為它會被記載在史書中,成為一個國家抹不去的恥辱。
鈺萱看到熊章對乙鳴的挑釁,以及乙鳴難以抉擇的猶豫,毫不猶豫的立即對乙鳴說道:\"乙鳴,我在留給你的辭別信中說過的,我不想你因為我,而讓你的國家受到傷害,守護好隨國,是你命中注定、義不容辭的責任。\"
乙鳴剛剛猶豫不決的目光,此時變得越發深邃,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先是遲疑,在鈺萱和他四目相對良久之後,他的目光卻轉變得堅定與絕決了。
最終,乙鳴還是作出了抉擇,對她說道:\"鈺萱,你離開我,讓我像失了魂一般,隻要想著你,我便什麽事情也做不了,今天看著你在這裏受王後的刁難,受楚王熊章的挾持,今天就算有損隨國尊嚴,也讓我隨著自己的心,做一次對我深愛的女人的爭取!\"
說著,隻見他果敢的脫下披在身上的披風,走到編鍾麵前,拿起了敲擊編鍾的木錘,準備奏樂。
\"不忙!\"熊章喊道,他又說:\"在你開始之前,本王來定這個遊戲規則。你彈什麽曲子,本王製定。而我要站在編鍾與你相對的另一麵,你用木錘,我用劍,你若錯一個音,或一個音沒敲完,我都不會答應你。\"
乙鳴點了點頭,豪爽說道:\"好,大丈夫何懼!\"而鈺萱卻並沒有完全搞懂熊章定下的這個遊戲規則,到底是如何個做法。
見乙鳴答應,楚王熊章又命人給他拿來了長劍,楚劍本來就長,這把他吩咐侍從取來的配件,比他常用的配劍更長。
然而,直到當乙鳴開始敲奏編鍾的時候,鈺萱才發現熊章定下規則的不公與殘忍,他是逼著乙鳴拿生命在彈奏。
編鍾聲徐徐響起,熊章手握長劍,隔著編鍾,向編鍾另一麵的乙鳴刺去,招招淩厲,欲奪人性命。
每一處編鍾與編鍾相鄰的縫隙,都成了熊章攻擊乙鳴的位置。乙鳴既要按照音律高低,挪動腳步敲擊編鍾,又要躲避開熊章那淩厲的長劍。快而狠的長劍趁著每一處的空隙,向乙鳴刺過來,讓一旁觀看的鈺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乙鳴每一次敲擊編鍾讓音聲延續的時刻是最驚險的,他隻能時而左躲右閃,時而騰空躍起,幸好乙鳴身手矯捷,已經躲開了熊章刺過了的三十多次利劍。
熊章指定的這一曲《日月頌》曲子極長,一曲隻彈了一半,鈺萱看見乙鳴便已經大汗淋漓。而並未刺中乙鳴的熊章,目光中含著冷得刺骨的寒光,一看就憋著狠勁,滿是殺氣。
鈺萱看著如此驚心動魄的這一幕,身上一股股的冷汗冒出,她實在不敢再繼續看下去,大聲對熊章說:\"求你,熊章,別這樣對乙鳴,你會要了他的命!\"
但這樣偏袒乙鳴的話,更加刺激了熊章,他出劍的頻率越發加快,劍光閃動,招招伶俐,現場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鈺萱因為乙鳴岌岌可危的處境而愈發不安與擔心。
熊章對鈺萱的呼喊絲毫沒有反應,他的心妒火中燒,手中的利劍冷酷無情。就在這時,隻聽見\"咚咚\"三聲讓人心驚肉跳的巨響,原來此時,熊章挑過去的幾劍,鋒利的劍刃割斷了懸掛編鍾的繩子,三枚編鍾瞬間掉在了地上。
而鈺萱發現割斷繩子掉落下來的三枚編鍾中,正好有之前熊章告訴她的那兩枚雙音編鍾。非雙音的那一枚編鍾掉到地上,完好無損,而那兩枚雙音編鍾卻因為與地麵的撞擊,卻裂成了幾片碎青銅。
鈺萱看著眼前稍微不注意就會血流成河的緊張場麵,心中暗暗祈禱:雙音編鍾毀了也罷,我隻求乙鳴好好的,不要中劍。
之後的這段旋律,曲子在同一個音階上反複回旋,乙鳴不得不站在同一個編鍾後麵敲擊,這樣的定位給了熊章絕好的機會,他的處境更加危險,鈺萱為乙鳴捏著一把汗。
隻見熊章一個俯身掃腿,閃著寒光的劍刃掠過乙鳴的小腿。乙鳴終於沒有躲過熊章的利劍,他小腿被劍劃破,鮮血一汩汩從他左腳的小腿處冒出來,一會兒地上就有了一灘灘的血跡。
鈺萱實在不忍看他繼續彈下去,帶著哭腔喊道:\"乙鳴,算了,別彈了,你這是拿命在彈奏啊!\"
乙鳴音樂未停,熊章揮劍不止,鈺萱的心隨著乙鳴的傷也滴著血,她生怕又一劍刺進乙鳴更為致命的胸腹、或再砍傷乙鳴的腿腳或是手臂。
持續了20多分鍾的音樂,終於奏響了最後一個尾音。在極為不公,驚心動魄的這場比試中,乙鳴雖沒有錯一個音,但也付出了代價,他腿上的那道劍傷在不停的滲血,右手臂上又添了新的一道又長又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