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半年之期
隨後楚王熊章當著鈺萱的麵,在帛書上寫下了這個賭約。第二日,鈺萱怕熊章反悔,還要求熊章蓋上王璽。熊章依著鈺萱之意,命侍從拿來他的金王璽,接過王璽的熊章對鈺萱說道:\"君子之約,隻要他乙鳴能如約造出雙音編鍾,我即使千萬個不願意,也會信守承諾,放你走。\"說完後,熊章慎重拿起金王璽,蘸上印尼,在帛書上蓋下。
如果按常規,這封已經代表著楚王權威的帛書,熊章會命朝中專門負責通傳詔書的楚官負責傳達,但這一次,他決定親自去見乙鳴。
乙鳴那日離開鸝音園後的去向,楚王一直有派人暗中監視。所以,熊章要再次與乙鳴會麵,輕而易舉。
兩個男人的會麵,雖然沒有再次拔劍相對,但話語間依然充滿了火藥味。依照熊章霸道的個性,他並沒有立刻把那份\"君子協議\"交給乙鳴。
熊章威脅乙鳴說道:\"你別想救走鈺萱,如今我已經命人加強了對鈺萱的守護,鈺萱在我楚宮中,如籠中之鳥,安然處之。\"
乙鳴反駁道:\"你這分明是囚禁她,你既然愛她,為何不給她自由,不讓她幸福。\"
熊章又說道:\"是她自己心甘情願離開你,回到我身邊。是她寧願不要幸福,也要來為墨者贖罪的。\"
乙鳴不卑不亢的說:\"你用了卑鄙的伎倆,你濫殺無辜墨者,寧可背負暴君的罵名,這是何苦,你得不到她的心,反而讓鈺萱,讓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你殘虐不仁,不可理喻。\"
熊章聽到乙鳴對自己的評價,心中的怒火、妒火一起燃燒,他抽出長劍,指著乙鳴的喉嚨,厲聲嗬斥道:\"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
在一旁的青寧看到自己的主子與楚王再一次劍拔弩張,立即也抽出劍來,準備上前與熊章一番打鬥。
原本坐著的乙鳴,撐著那隻傷腿站起來,無所畏懼的說道:\"青寧,你閃開,熊章今日前來,定不是要我性命,若他要取我命,那日在鸝春園,他便不會放我走。我們住在此處,看似隱蔽,但我知道他一直有派人暗中監視,今日他來,定是有其他用意。\"
剛才還青筋暴起,劍指乙鳴的熊章,聽到乙鳴這一番分析,不禁暗暗讚歎乙鳴此刻所表現出的沉著冷靜,他收回長劍,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本想繼續以楚國軍隊的實力威脅你放棄,但如今那樣的話,我也不想再說。你定不會像我之前一般暴厲恣睢,因鈺萱而發動楚隨之間的戰爭,而我之前殺死墨者的決定,也的確受到大臣們的強烈反對,言官們的紛紛諫言。你所謂的治國為君之道,身為楚國一國之君,我自然也懂得分寸,如今本王不會真以戰爭的手段來收拾你。但鈺萱屬於誰,她留在誰身邊,我和你之間總該有個了斷。\"
說著,熊章把那張寫有半年之期製造出雙音編鍾的賭約帛書,呈在乙鳴麵前。熊章還補充著說道:\"這是鈺萱提議的。\"
乙鳴看過帛書上的內容,也注意到末端楚王熊章的印璽,他權衡此刻自己能想到的救走鈺萱的辦法:若硬闖楚宮救走鈺萱,這實在不太容易;發動戰爭,隨國定不是泱泱楚國的對手,何況戰爭的這條路子,熊章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表明,乙鳴與熊章這兩位國君已經達成了共識,他們都不會這麽幹。那麽現在唯有接受這一賭約,興許還能爭取到鈺萱。
於是,乙鳴點了點頭,對熊章說道:\"好,就按你黑字紅璽的帛書約定來辦,半年之後,我定會將雙音編鍾製造出來,交給你,換回鈺萱。而這半年之期中,你也一定信守承諾,好好對待鈺萱,非她所願之事,你別強逼她。\"
熊章雖沒有說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就這樣乙鳴在兩天之後,拖著還未痊愈的劍傷,啟程返回隨國曾都,他將全力以赴,研究製造雙音編鍾的工藝。而鈺萱則繼續留在了楚宮中,熊章信守承諾,並沒有再為難鈺萱。
時間就這麽慢慢的消磨著,被禁足的鈺萱在一日的清晨,看見院子裏的那棵櫻花樹的花蕾,一夜間朵朵花瓣綻放,她才發現一晃已經三月間了。自從下了半年之期造出雙音編鍾的的那個堵,鈺萱和熊章約定,這半年熊章不可以對她有非禮之舉。
已經過去的一個多月,熊章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再沒有踏入鈺萱的院子,對她更是不聞不問。
鈺萱覺得這樣更好,她不再擔驚受怕,隻一心等著乙鳴。鈺萱覺得自己如此的急切與期盼,就像聖誕前許了願的小孩,隻等著平安夜時聖誕老人會在一夜之間實現那個在心頭醞釀已久的心願。
已經很久沒來過鈺萱住所的熊章,在一天早上,突然來到了鈺萱的庭院。熊章突然進來的時候,鈺萱還在吃早飯。今天早上,她胃口不好,沒吃多少東西。鈺萱見他進來,便起身收拾碗筷,叫下人把早餐沒吃完的東西都拿走。
熊章的目光先停留在鈺萱臉上,隨後又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翻,然後開口道:\"多日不見你,怎麽覺得你胖了些呢。\"戰國人一般都短壽,而稍微胖些的人反而更能經受病痛,因此戰國時代以胖為美,他這麽說,算是對鈺萱的誇獎。
鈺萱莞爾答道:\"被禁足在這院子裏,人呆著不動,自然是胖了。\"
他接著問道:\"浪滄湖的櫻花開了,你想不想去看櫻花?\"熊章見鈺萱並沒立刻答應,又接著說:\"在我看來,我認識你很久,而在你看來,浪滄湖算是你穿越而來,我和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吧?\"
這段時間裏,鈺萱越發的覺得氣溫回升,反而讓人身上乏得很,況且約她出遊的人是熊章,鈺萱先還沒吭聲,現在她開口推辭說道:\"算了,我不想去。\"
\"走吧,我們去看看,滄浪胡的櫻花開得正是時候。你別顧慮,我答應過你,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最終鈺萱的拒絕在霸道的熊章再三勸說下,終於還是徒勞,她最終還是被熊章說動,踏出了已經很久未出過的院門,繼而隨著熊章來到了浪滄湖邊。
眼前果真是一派櫻花綻放的盛景。在層層疊疊滿樹的花簇中,鈺萱的記憶回到了她初次穿越來戰國的那一天。
她記得第一次來到這戰國,也是看見這浪滄湖邊雲蒸霞蔚的櫻花。四年前,她像個落湯雞,以差點溺水而亡的方式來到這裏,當初睜眼所見的第一位男子,她隻以為是個好心救她的陌生男子,沒想到這人就是楚王熊章,而自己與他一直延續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而這一次,她在狹窄的庭院中幽閉一個多月了,看到眼前櫻花盛開的美景,那些潔白如雪,粉紅如霞的櫻花,讓整個碧綠如璽的湖水鑲嵌在燦爛的花海之中。即使她心情再不好,但看到這樣美景,鈺萱也頓時覺得壓在心中的煩惱減輕了許多,心像櫻花枝頭飛舞的蝴蝶與蜜蜂,自由輕盈起來。
鈺萱走到櫻花樹下,一陣風過來,櫻花那嬌嫩的花瓣,隨風起舞,在空中劃出旖旎的舞步,她忍不住伸手去接住那片片飛旋而下的花瓣。鈺萱未曾察覺熊章已經走到了她身後,她的掌心被熊章的大手蓋住,熊章反手拉住鈺萱,說道:\"走,我們到那個湖心的島上去。那裏更像個仙境。\"
鈺萱試圖抽出手,熊章卻絲毫未鬆,還又加了幾分力道。熊章記得他對鈺萱的承諾,可當他看到櫻花樹下美麗動人的鈺萱,便又忍不住想攜起她的手。他就又一次順從自己心中那一點念頭,徑直拉起鈺萱走到了岸邊的碼頭處,一艘雙頭鳳鳴船事先已經停在了那。
鈺萱和熊章登船後,船便向湖心小島駛去。船還沒駛出多遠,剛剛還被雲層遮住的太陽從雲中鑽出來,金光如芒。一湖的碧波頓時成了亮閃閃的碎銀子。
鈺萱看著水麵,隻覺得晃得人兩眼有些眩暈。船行駛了一段,熊章命劃船的侍從拋下船錨,把船停在了湖心。熊章並沒有知會鈺萱,他命船上的隨從遞給他魚竿,心情悠閑的釣起魚來。
熊章穿上魚餌,放下魚竿,盯著湖麵,這才對鈺萱說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就是太傻,明知道你不願意上我的勾,還眼巴巴的等著你可能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隨後他抬頭凝視著她,接著說:\"鈺萱,我會贏嗎,你會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嗎?\"
鈺萱沉默片刻,正要開口,熊章卻立即說道:\"你若又要說些掃我興致的話,那就別說了。\"
鈺萱把話收回肚子裏,改口隻說道:\"你今天真是有興致。\"
\"對,我今天的確有興致,你再吹幾曲竹篪給我聽吧。\"他又笑著說。
鈺萱沒有推辭,便將隨身帶著的竹篪取出來,放在唇邊輕輕的吹奏。那是乙鳴送給她,失而複得的竹篪,每次貼在唇邊的時候,她就恍惚覺得乙鳴其實並未離開自己一樣。
鈺萱閉上眼睛吹奏起來,竹篪之音繼而在湖麵隨浪飄蕩。此時鈺萱隻覺得樂聲裏、腦海中全是乙鳴的一顰一笑,他芝蘭玉樹的身影,娓娓低沉的嗓音。
吹了兩首曲子,她卻覺得湖水的蕩漾一直讓停在湖心的船微微顛簸,她感到人越來越不舒服,無論是看著晃得人眼花的湖麵,還是閉上眼睛吹竹篪,胃裏都難受著,頭也暈暈乎乎的。
此刻,熊章釣的第二條魚又上了鉤,他心情頗好的把魚舉到鈺萱麵前,魚兒的腥味加上本來就有些不舒服,鈺萱一下子就很難受,暈船的感覺更加強烈。她扶著船舷,嘔吐起來,但什麽都沒吐出來,隻幹嘔了幾下,那股難受的勁兒就過去了。
這麽短的距離暈船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熊章輕拍了幾下她的後背,問她是怎麽了,其實鈺萱也不知道,她猜測著說道:\"船原地不動顛簸得厲害,我估計是暈船了,加上你這活魚太腥。\"
熊章見鈺萱臉色不好,便收起了魚竿,命人繼續開船,駛向了湖心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