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廝守別離
那發簪曾被鈺萱遺忘已久,鈺萱還是在上一次離開楚國之前,熊章才又讓她見到,她也才知道這有著熊章情誼的發簪一直被他收藏著,可事情到了最後,熊章與鈺萱已經覆水難收,因愛生恨,鈺萱心裏沒底,不知道後來熊章如何處理那發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乙鳴,鈺萱決定再次回到楚國,隻要熊章還沒有丟掉那發簪,那麽它就一定還在楚宮中,應該還在熊章的寢宮裏。
但鈺萱再謹慎的想了想,熊章那麽恨她,恨她選擇的是乙鳴而不是他,鈺萱也還記得臨走的時候,他決絕的告訴她:\"我希望和你永不相見,再無瓜葛。但如果你去了隨國,上一次我瘋狂傷及無辜的事情,我定會讓它再次發生,若再有一次,我對付的不會再對墨者,而是隨國!\"
不敢見到熊章,更不能妄圖求他,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如今真的就在隨宮中守在乙鳴身邊,那該如何才能找到那紅寶石發簪的下落,鈺萱心裏沒有頭緒,但為了乙鳴,這一趟楚國之行,鈺萱非去不可。
夜裏,鈺萱和乙鳴躺在床榻上,各懷心事。乙鳴背對著鈺萱,她挑起一縷他披散下來的黑發,放在鼻尖輕輕聞嗅,還是那好聞的淡淡草本香氣,卻再不如以前秀黑堅韌,人病了,連頭發都枯萎了一般,沒有往日的順滑與光澤,一旦有了這樣的感覺,鈺萱心中更是隱隱作痛,她不自覺的從背後靠緊他那越發瘦削的肩背。
鈺萱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試探的說道:\"如果那發簪還在我身邊,你會不會聽我的話,服用移魂丸?\"
說完此話,鈺萱明顯感覺乙鳴的身體微微一震,然後轉身把我擁入他懷裏。鈺萱的臉貼在他胸膛上,乙鳴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頭頂的頭發,說:\"三年?宋國的那個山洞?\"鈺萱,那些隻是我們沒法印證的推斷,我們誰都不能保證這一次會重演上一次一模一樣的事情。再說,發簪已經不在你身邊了。\"
鈺萱目光怯怯的看著乙鳴淺褐色的眼睛,問道:\"我把它找回來,好不好?\"
乙鳴急著說:\"不可以,那發簪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在熊章手上,那日你被行刑毒死,我和他一起埋葬你之前,他強忍著淚水,取下了你死死拽在手裏的發簪,我不允許你去冒這個險。答應我,乖!\"
鈺萱口是心非的輕輕\"嗯\"了一聲,微微點頭,但心裏那個去找回發簪的想法,並沒有因為乙鳴的反對而有絲毫動搖。
鈺萱料到這一次去楚國,凶險無比,若她一人獨去,便更沒有把握。於是,鈺萱來到青寧與蓮玉的府上,把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了青寧,她希望說服青寧和她一起去楚國走一遭,畢竟青寧武功過人,陪乙鳴在楚國作質子期間,也還積累了一些楚宮中的人脈。有一個幫手,總比鈺萱一個人的力量大。
在一旁聽完鈺萱想法的蓮玉,臉上浮現出遲疑的表情,蓮玉說道:\"這一趟困難重重,你們空手而歸事小,就怕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鈺萱你自己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青寧阻止了蓮玉的想法,他對鈺萱說道:\"鈺萱,我陪你去!13歲時,我的這條命都是當時還是二王子的乙鳴侯替我撿回來的,如今他有生命危險,隻要能救他的命,我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辭。我也一定保護你的安全。\"
\"可是鈺萱,乙鳴侯不是反對你去冒這個險嗎?半天之內,乙鳴侯就會發現你不在宮裏,他便會命人把你給追回來。\"聲明大義的蓮玉顯然已經同意了讓青寧陪鈺萱去楚國,蓮玉此時的這個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是啊,該怎麽辦?鈺萱想了想,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鈺萱對他們說道:\"我一直因為移魂丸的事情,在和乙鳴賭氣,如今我隻有再和他鬧得厲害一些,然後索性對他說,我要帶著堅果兒,搬回你家來住。即便他看我不回宮,找上門來,發現真相,也至少是2天以後的事情了。蓮玉,我走後,堅果兒這些日子就麻煩你照顧了。\"鈺萱一邊說,一邊拉起蓮玉的手以示拜托。
蓮玉爽快的答應了。此時鈺萱才發現蓮玉和青寧是她在戰國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到了危機時刻,也隻能靠他們了。
事情按他們的計劃進展順利,青寧鈺萱心中萬般不忍,但嘴上還是故意揪著移魂丸的事情,不斷給乙鳴施壓、找茬。
終於,乙鳴又一次腹痛難受,鈺萱再一次以強硬的語氣勸說他服用移魂丸,兩人各執己見的又吵開來,在鈺萱和乙鳴大吵一架後,鈺萱脫口說出:\"既然你不吃藥,那好我要帶著堅果兒,搬回青寧和蓮玉的府上住,我再也不想見你這幅病容,我從現在起也要盡快適應以後沒有你的生活。\"負氣說完這話,鈺萱轉身憤然離開。
乙鳴心裏也氣,他承受著身體的痛楚,對著鈺萱的背影喊道:\"鈺萱,要怎麽死是我的事情,你為什麽一定要把你的意誌強加到我身上。\"
一聽到\"死\"這個字,鈺萱心中一痛,腳步停了下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乙鳴一眼,這一看卻讓鈺萱看到了最痛心的一幕。
隻見乙鳴急火攻心,一口血從嘴裏噴出來,他痛苦極了,捂住胸口踉蹌跌坐在地上。滴在乙鳴青衫上的鮮血讓鈺萱觸目驚心。
油然而生的自責感如同一把匕首猛然刺入鈺萱的心髒,她不該氣乙鳴這個病人的。此時,鈺萱的腳下瞬間有了千斤的阻力,鈺萱多想不管不顧的奔過去,抱住乙鳴。
鈺萱就那麽定定的站在原地,看到吐血的乙鳴,她此刻多麽想嚎啕大哭一場,然而她還是全身顫抖,拚命壓製住心中決堤般的悲痛洪流。
過了好一會兒,鈺萱抬手抹去掛在臉上的淚水,閉上眼睛,然後慢慢轉過身去,背對著眼前這個讓她心疼到極致的男人。理智一點點回到鈺萱的心中,最終她狠下心來,一步一步,離他而去。
看著鈺萱生氣的離開,乙鳴並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又一次背著她,也為了他,要去楚國。此刻,他頹然的坐在地上,擦拭著嘴邊的血痕,雖然之前他也有病症,但吐血還是第一次。乙鳴判斷著自己的身體,是更嚴重了,想到自己時日不多,他懊悔著這段時間,不該和鈺萱賭氣吵架,乙鳴完全理解,鈺萱的堅持還是為了他好。
晚上一定要給鈺萱道歉著,乙鳴心想著。
鈺萱並沒有給乙鳴道歉的機會,她帶著堅果兒來到青寧與蓮玉府邸,青寧已經等候多時了。她安頓好堅果兒,鈺萱與蓮玉緊緊的抱在一起告別,之後她跨上青寧為他倆準備了千裏良馬,踏上了去楚國的路。上了馬背,不安的蓮玉還再三囑托他們行事一定要小心,鈺萱與青寧鄭重的對蓮玉點頭揮別。
鈺萱與青寧,一個是乙鳴的妻子,一個是他的臣子,這一次他們卻都沒有遵從乙鳴的意。
是的,即使千難萬阻,我也要找到那發釵,讓乙鳴再次複生。騎著馬,一路朝著楚國飛奔的鈺萱與青寧,他們兩人心中都是這麽想的。
從楚國到隨國的路,鈺萱已經走了四遍了,回憶如潮水般湧入心間。第一次,是鈺萱和她阿爹子徒燮一起從楚國到隨國執行公務,那一次她本想著遊山玩水,和阿爹一起見見世麵,可命運的安排,讓她舍身救下了在王權鬥爭中,差點被人害死的乙鳴,還奮不顧身的為他挨了一飛鏢。鈺萱本以為她和乙鳴隻會成為天各一方彼此掛念的朋友,沒想到那時候,愛情已經悄然而至;
第二次,鈺萱死後複生,她換了容顏,變了模樣,隨著師傅墨子從宋國一路風塵仆仆趕往楚國,止楚攻宋,沒想到他們在隨國曾都附近泡溫泉休整的時候,遇到了在馬背翩翩前行,也來同一處泡溫泉的乙鳴。墨子以任務為先,阻止她急於和乙鳴相認。在那一刻,鈺萱靜靜無聲的凝望著心心念念的乙鳴,在心中感受故人再見的欣喜與激動,心中澎湃的感情如同電光火石,她發覺自己早已對乙鳴情根深種;
第三次,鈺萱是從楚國熊章的控製下偷偷逃往隨國,那是,當她從翼彤口中得知讓自己再次複生的那枚藥丸是乙鳴千裏迢迢送給她的,鈺萱猛然間醒悟今生今世,她願意相守相伴的人隻能是乙鳴!鈺萱不管不顧,聽從了內心的聲音,再也不想勉強自己留在熊章身邊。她意識到,自己隻有廝守在相愛的人身邊,才是一生最無怨無悔,最幸福的事情;
第四次,鈺萱哭著獨自一人悄悄從隨國回到楚國。她深愛乙鳴,但她不得不離開。鈺萱是沉浸在小愛中的女子,但她卻不能對熊章瘋狂殘殺墨者的行徑置若罔聞,她必須回到熊章那去,才能停止那場因她而起的無辜濫殺。那時候,鈺萱也第一次體會到與相愛的人告別,是多麽的痛徹心扉,心如刀割。
而這一次,鈺萱抱著一定要救活乙鳴的決心,有他在,鈺萱的人生才有陽光與溫度,若他滅,萬籟俱寂,春夏秋冬都是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