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魔力之音

  在跌落的深淵中，鈺萱嚇得大聲呼喚：\"乙鳴，乙鳴，我怎麽了？\"沒有人回答她，四周除了光帶，什麽也沒有，沒有物體，沒有人影。下墜的過程仍然在繼續。


  忽然鈺萱感覺到背後有了支撐，像躺在了什麽上麵，那些虛無的光帶也隨之消失了，空蕩蕩的的四周，被實物的畫麵所隱約填補著，鈺萱死死抓住背後的支撐，在她依然模糊的視線中，她驚慌又朦朧的看見周遭的一切，白色的房間，有白色的日光燈。


  \"燈！怎麽會有電，有燈？難道這不是戰國了？\"鈺萱想再把眼睛睜大，看看四周，卻怎麽也做不到。


  鈺萱此時又隱約聽見外界的聲音，\"女兒、女兒，你動了嗎？醫生，我女兒剛才好像有意識了，她的手動了，嘴巴也好像在說著什麽？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是啊，這是鈺萱所熟悉的媽媽的聲音，語氣中是無比的急切、興奮、激動，那聲音很近，就在耳邊響起，難道媽媽就在我身邊？醫生，這裏是現代的醫院？鈺萱那僵硬的身體中，唯有大腦在拚命的運轉與猜測。


  鈺萱想睜大眼睛，可是她依然無法控製眼瞼，眼睛隻能微微睜開那一點縫，四肢連同眼皮都使不上力氣，頭更是一動不能動彈。


  鈺萱就這麽迷迷糊糊的躺著，一會兒有少許的意識，能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見白色燈光，一會又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隻覺得自己還在可怕的下跌過程中。


  \"鈺萱，我是乙鳴，你醒醒，你醒醒。\"

  鈺萱感覺到一陣酸痛從手臂上傳遞過來，痛覺伴隨著更多的知覺和意識回到了她的身體上。她又一次努力睜開眼睛，這一次鈺萱終於睜開了雙眼。


  視線中是乙鳴焦急的眼眸，瘦削而蒼白的麵頰，越過他的視線，是那在月輝下巋然不動的雙音編鍾。鈺萱醒了過來，師傅墨子、還有青寧、蓮玉都圍過來。鈺萱在心裏告訴自己，這裏是隨國，不是醫院，沒有媽媽。


  她沒有了不舒服的感覺，隻是有些回不過神來，鈺萱開口問乙鳴：\"我剛才是怎麽了？\"

  乙鳴說：\"你突然失去了意識，心跳也很微弱。我怎麽喊你都不醒，我不敢移動你，就找來了神醫和宮裏的醫官，他們先都找不到病因，素手無策。最後神醫說隻有試一試用針灸刺激你的幾大穴位，幸好在他的穴位刺激下，你醒來了，嚇死我了。\"

  鈺萱問道：\"我是昏過去多久？\"

  乙鳴回答：\"隻有一炷香的功夫。\"

  鈺萱撐起身體，乙鳴摟著她，讓鈺萱靠著他的肩頭。鈺萱對他們說：\"我是不是做夢了？但是好像又不是夢，太真實了，我似乎看見了2400多年後，我躺在醫院的床上，雖然睜不開眼睛，但能聽見我媽媽在我身邊說話。\"

  神醫就在乙鳴的旁邊，他蹲下來，握住鈺萱的手腕，為她診脈後說道：\"你剛才不像是睡著，身體發涼，呼吸很淺，脈搏也很弱，絕對是很危險的生命指針。不過現在從脈搏看來，你又像完全沒有事情一樣。\"

  \"鈺萱，你剛剛怎麽突然就這樣了？你平時好好地，可剛才突然就像……？\"蓮玉不敢再說下去，後怕的回憶起鈺萱剛才的狀況，眼中還是一片焦急。


  青寧說：\"我們想把你喊醒，我們的嗓子都快喊啞了，可你還是完全沒有意識。\"

  鈺萱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確定的說道：\"我感覺我像是回到了那個世界。如果那不是夢，那我就是真的穿越回去了一樣。\"

  所有人聽了鈺萱的話，都大為吃驚，連鈺萱自己也對這句沒有經過太多思考，脫口而出的結論嚇了一大跳。


  鈺萱想到自己穿越而來的情形，那也是在敲這首《何日君再來》，也是用的這架曾侯乙雙音編鍾，起火出事的時候，她也正好敲擊到第二段的尾聲。


  穿越而來後，不是沒有敲擊過《何日君再來》，但是用乙鳴鑄造的這副舉世無雙的雙音編鍾敲擊這首曲子，卻是第一次。


  一個忽然冒出來的想法鑽入鈺萱的大腦，莫非……莫非相同曲子，相同的樂器，鈺萱就真的能穿越回去了？然而又因為神醫給她施了針，乙鳴等人在她身旁不斷地呼喚她，自己才又回到了時光的這一頭。


  鈺萱把自己的這個推論告訴了大家。鈺萱的話音落下，原本你一句我一句的現場此時靜得能聽得到針落地的聲音，所有人的眼中都閃現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就連一項處事不驚的墨子，臉上也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此時，乙鳴摟著鈺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緊了緊，他心中的反應仿若一個捧在手心的寶貝即將忽然消失，自己下意識的要竭力要抓住一般。乙鳴曾經真心的祝福過鈺萱，希望她能穿越回屬於她的那個時代，但此時，若真如鈺萱所說，她可以離開這無父無母，原始落後的戰國，離開自己，乙鳴卻怎麽也舍不得。


  直到過了幾分鍾後，神醫才開了口，說：\"這個已經完全超過了我的認知範圍。\"

  其實，這何嚐不是也超過了所以人的認知範圍，但大家都覺得也隻有這樣推論，才能解釋鈺萱剛才的可怕狀況。因為她剛才倒在編鍾麵前時身體發涼，呼吸很淺，脈搏也很弱，像一個瀕死之人，可一炷香的功夫後，鈺萱則又是個身體健康的人了。


  鈺萱為了證實自己的推論，她又一次從地上站起身來，想走到那編鍾跟前，她要試著再敲一敲，看看自己是否又會出現敲擊最初所感覺到的，意識開始不由自主的遊離渙散，呼吸漸漸不穩的狀況。而鈺萱已經考慮過了，她並不會將曲子敲擊到第二段，她怕這一次自己真的穿越而去，再也回不到戰國，再也回不到乙鳴身邊。


  僅僅走了兩步而已，鈺萱卻發現，地上有斑斑血跡，她抬眼問到還圍在她周圍的眾人：\"怎麽會有血跡？\"說完鈺萱緊張的看著乙鳴。


  乙鳴此時有了微小的動作，他的左手覆上他的胸口的衣服，而月光下鈺萱分明看見，乙鳴手指下藏藍色的衣服上又有暈開的深紅色。她一下猜到了，乙鳴剛才一定是嘔了血，現在分明是想用手遮住。因為鈺萱醒來的時候，乙鳴一直從背後摟著自己，所以她才沒注意到夫君的狀況。


  鈺萱緊張的跑回到他跟前，問道：\"你怎麽了？又吐血了？現在還難受嗎？\"

  乙鳴凝視著我，抬手把鈺萱有些淩亂的耳發整理到耳後，他用沉靜如水的聲音說：\"恩，你醒了，什麽都好了。\"

  她心中一慟，隻聽墨子在一旁歎了口氣，說道：\"你剛才的情況很嚇人，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剛才便是急火攻心，吐出兩口血出來。\"

  鈺萱一陣心痛，小心翼翼的征詢他的意思，說道：\"我想再試一試那編鍾，不敲到第二段，不到穿越的程度，我就會停下來。可好？\"

  乙鳴思索了片刻說道：\"好，你試一試吧。\"

  鈺萱又一次走到了編鍾，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期待與彷徨並存的心情下，她又開始了《何日君再來》的敲擊。果然又與剛才第一次一樣的感受，意識遊離起來，身子逐漸像被掏空了一樣，視線也逐漸模糊。這一次鈺萱自然是不敢再繼續彈下去。聲音停止，她不舒服的感覺卻又立刻消失了。


  鈺萱停下敲擊後，對大家說:\"和上次一樣的反應，看來我的推論是真的。\"

  乙鳴起身，朝鈺萱和編鍾的方向走過來。他步伐有點虛，差點摔倒，一旁的青寧趕忙扶住有些搖晃的他。鈺萱迎上去，忙問他：\"你這麽虛弱，走過來做什麽？\"

  他說：\"我來敲奏你教會我的這首《何日君再來》，我想知道若我敲奏會怎麽樣？你一旦有反應變告訴我，我就停下來。\"

  叮叮咚咚如天籟一般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鈺萱又一次感覺到異樣，與她自己剛才彈奏的時候一模一樣，意識又開始不受控製的遊離，四肢使不上力氣，呼吸也急促起來。鈺萱本想扭頭看敲擊編鍾的乙鳴是什麽狀況，可此時她身體的任何部位都開始不受控製。


  鈺萱想大聲說：\"快停下！\"可聲帶卻也發不出聲音來。乙鳴還沒有停下來，她又失去了意識，隻覺得又一次掉進了深淵，在四周的光帶中不斷的下落著。


  等鈺萱再次有了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樂聲已經停下來，乙鳴撫摸著鈺萱的額頭，目光炙熱的看著她。鈺萱說道：\"我想喊你停下裏，可不一會我就無法控製身體了。我留在這裏的身體就動不能動，喊不能喊了。\"

  他點了點頭，說道：\"鈺萱，無論是你自己彈，還是你聽別人彈，隻要是這首曲子，隻要是這副編鍾，最終發生在你身上的狀況，應該都是你所說的穿越。我剛剛隻彈了一小段完，你看，你便又昏過去了。\"

  \"我早已不想回到2400年以後，我一輩子都要和你在一起！\"鈺萱眼裏一熱，撲進他懷裏，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中，他衣襟上剛才染上的血痕又一次把她的眼睛刺痛。鈺萱還有後半句話，但她忍了忍沒說出口，她將吞進肚子裏的後半句話，在心裏默默的祈禱：\"隻希望我和你的這一輩子可以長久，再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