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感同身受
“皇上冷靜點,這場意外是誰都無法預料的,誰能想到他軒轅雪陌能有那麽大的本領,將整個鳳靈橋都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下了炸藥。”
她一心以為初夏是軒轅雪陌的軟肋,抓住了她,就等於握住了軒轅雪陌的半條命,卻不料,莫說是交易,軒轅雪陌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初夏”這兩個字有過分毫的柔情。
她更沒料到軒轅雪陌會那般無情,真的狠下心來用這般極端的方式置他唯一的兄弟以死地。
還有,那麽大的鳳靈橋,要埋那麽多的炸藥絕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自己千防萬防,處處小心,以為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卻連現在鳳靈橋被炸得粉碎了,她還不知道軒轅雪陌是如何在那麽多人眼皮子底下埋上炸藥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簡直能將李淵給活生生地氣死。此刻,他心裏哪裏還聽得進別人的解釋,滿腦子都是他是天子,命比金貴,今日竟然差點死在了一片小小的鳳靈橋中。
“誰能想到?”李淵走近沈冰,他將臉湊近她,長長的睫毛從她臉頰刷過,像是尖刀一樣,恨不得將沈冰千刀萬剮。
“你好意思給朕說出口,你們這些蠢貨要是稍微動動腦子,朕的宮殿會以至於毀掉嗎?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們這一點點疏忽,差點斷送了朕的命呀!”
他說得極為激動,嘴裏的唾沫噴了沈冰一臉,偏偏他狠狠揪住沈冰的衣襟,令沈冰無處可躲,硬是被他噴了一臉的口水。
沈冰對李淵本來就是抵觸的,她厭惡他厭惡到在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出一絲一毫的優點,常常覺得這個男人,連呼吸都是錯的。
如若不是他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她絕對不會拉扯著他四下逃竄,就讓他與鳳靈橋一起灰飛煙滅算了。
想到這裏,她越發地後悔當初救了李淵,越發覺得自己當時將他扔在那裏,任他自生自滅才是最好的選擇。
屋內的氣氛冷到了極點,李淵像隻憤怒的猴子,將沈冰推倒在地,然後四處撒潑。他嘴裏不停地罵著什麽,順手撈起身邊的花瓶玉器,就向門外砸去,正摔到了門口一侍衛的身上。
隻聽那侍衛悶哼一聲,便是身上鮮血直流。李淵還在不停的發泄著,向那侍衛砸去。瓷器碎片砸了一地,那些侍衛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躲也不躲地任他砸著。
這種事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生一次,李淵向來是一個不會將情緒藏在心中的人,他一生氣,就必定會砸東西。
侍衛們顯然很有經驗,每一個瓷器扔來,他們都很有經驗地暗中閃躲,直到整整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室內的瓷器寥寥無幾時,他才踉蹌地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癱坐下去。
屋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過了很久,李淵才無力的說道:“皇後,朕是被氣惱了,這事兒不能怪在你的頭上,隻是想到剛剛經曆的死裏逃生,朕仍是感到後怕。”
沈冰聽到他的話,不由嘴角一抽搐。她就知道會這樣,每次李淵發完脾氣,都會這樣後悔一番,然後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擁上去對他說“陛下你沒錯,沒關係的”之內的話,好讓他良心得到安穩。
可她最討厭哄人,特別是這樣蠻橫刁蠻的人。
沈冰微微一笑,嬌俏可人的臉上,表情溫柔可親。
她緩緩地說道:“陛下多慮了,臣妾明白陛下的憂慮,隻是可惜了這些瓷器。”
聽到她這個回答,李淵有點想笑。他轉身望著一地的狼藉歎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的心情好了許多。
他走近沈冰,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沈冰對他忽然轉好的臉色習以為常,帝王本就是喜怒無常的,更何況這人還是從來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李淵。
又過了一會兒,李淵向沈冰問道:“皇後,初夏呢?”
聞言,沈冰一臉的寒冰之色,仿佛是萬年不化的冰雪,縱然李淵再是眼拙,也能感覺到她此刻的不高興。
初夏被她安置在地宮,本來是想李淵下令的一把大火,讓她死在裏麵算了。
計劃中,李淵安排了一個假的初夏在地宮,真的被他藏了起來,等計劃實施,燒死的便是那個假的初夏,真的就自然是活下來被他占為己有。
然而沈冰想讓初夏死,就暗地裏掉了包,將真的初夏安置在了地宮。
而現在,真的假的又有什麽意義,軒轅雪陌的這一舉,將鳳靈橋炸得支離破碎,還不全都死在了裏麵。
若不是白無殤早有準備,恐怕今天,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她的眸光,深深的凝視著李淵。她真的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活到現在的,腦子裏除了花天酒地,還裝得進什麽。
良久,沈冰方才悠悠開口道,“陛下,鳳靈橋爆炸,無一處完好,臣妾想,夏姑娘恐怕是逃不了這一劫。”
聽聞此話,李淵如被五雷轟頂,他步步後退,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真的死了……”喃喃自語,李淵滿臉痛惜之色。紅顏薄命,如此美人,當真是可惜了。
夜色深深,黯淡的月色,被一團陰雲所籠罩,黑暗沉沉的壓了下來,幾乎要叫人窒息。天邊不休不絕地衝起一團青煙,一幕怪異的紅映在天際,更是給這夜色增添了幾分詭異。
在這樣無人敢出沒的黑夜中,無數弟子守在長滿了紫雲的院落之中,一盞盞青燈懸掛在屋簷下,燭亮了這寂靜的夜色。
百花宮長生殿中,百裏南潯在禦座之上盤腿修養,突然滿頭冷汗,被生生地疼得不得不中途停止。
閉關之前,他原本神智清明,思索著如何能盡快恢複修為。上次他在八月十五一夜原形的那夜,因氣急,用原形就衝出了紅蓮幽獄,不顧一切地咬死了墨七。
如此,他身體虛弱了好一陣子,靈力渙散,讓他沒法盡快變回人形。後來雖是成功修回了修為,可是並沒有令自己的身體完全複原,沒有一副好的皮囊,他根本出不得這百花宮半步,隻有經過閉關修煉來重新收回靈力。
如今,還差一點點,他就成功了。等重新修回靈力,他的皮囊就不會懼怕人間的那些濁氣,他哪裏都可以去,不會像前些日子,剛踏出百花宮的門,就無法控製地變回了原形。
等修回了靈力,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尋找他的夏兒。這天下,他哪兒都可以去,誰也擋不了他。
今日,他潛心閉關修煉了一日,可不知不覺卻是莫名奇妙地混沌了起來,整個人如墜雲裏霧中,神智也越發模糊,如何也集中不了精力。
身體裏忽然鑽出一股空虛的疼痛感,仿佛是一粒種子,忽然之間便穿透極厚的土壤,整個突破出來,令那那股空虛愈發濃鬱,苦了他整顆心。
更或者,他覺得整個人空蕩蕩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心像是被掏了去,暴露在空氣中,任其寒風肆虐。
可是,他這是怎麽了?
他絞盡腦汁,卻也沒能得出個所以然來,就算自己靈力渙散,還未全部聚攏,可也不至於傷及自己的肉體和魂魄,像這樣患得患失。
他盤腿重新坐好,正將法力提起,又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楚侵蝕而來,如同滔天巨浪,瞬間襲向四肢百骸。
他下意識地揪住自己心房位置的衣物,想要平息那像是利器在剜著皮肉疼痛,卻是越是努力平息,那痛就越是在體內作祟,在骨髓中狠狠地抽痛翻攪著,任他用手將胸口堵得再久,也無法將那突如其來的疼痛壓製下來。
直到他無法穩住自己,整個人從軟墊上翻了下來,在地上打著滾兒,痛得靈魂像是快被什麽控製著,硬生生地從身體裏分裂出去,然後緊緊勒著,無法往複。
他忽然覺著四周很熱,那股熱量將自己的皮膚灼熱地滾燙,那種痛,就如同是有千千萬萬條小蛇在他身體各處啃噬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強行向裏麵鑽。
為什麽會這麽熱?
為什麽會這麽痛?
那種拉鋸般的疼痛一直狠狠肆虐著他,直到最後,痛得他大汗淋漓,全身上下已經快要沒有了知覺。
他的腦海忽然閃現出一女子昏倒在火海,奄奄一息的畫麵。
夏兒,他的夏兒……
糟了,他的夏兒有危險。
百裏南潯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咬緊牙,那痛不肯停息地像是要將他吞沒般。
對呀!他用狼族最高禁術,將千年修為封存在她體內,他的夏兒,所有遭遇,他都與她感同身受。
百裏南潯滿頭冷汗,所有恐懼,都像是海浪一樣向他襲來。他的夏兒在哪兒?是遇見了什麽,使得她如此疼痛?
無數的擔憂最終化作一股銷魂蝕骨之痛,深深鑽入他身體。額頭的冷汗緩緩滴落,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努力壓下身體裏翻江倒海的疼痛,仰起頭看向天邊那抹不平常的紅暈,喃喃啟唇,無比艱難地道出兩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