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於容塵的真實身份衡衍早已知曉,到沒有太過驚訝,隻是她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她來到莫家怎麽看都不像是自願的,但他也不好過問。


  “我可能還要在莫家待一段時間,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的話……”


  “我願意。”


  容塵愣了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看著衡衍。


  衡衍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太急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意思是,莫家聞名九州,在這兒待一段時間也可以學習學習。”


  而他這一舉動就更讓容塵誤會了,她罕見的羞澀了一番。微垂下頭,“既然你願意留下了,那當然是更好了。”


  衡衍也不好解釋,隻能閉口不言。如果能留在莫家當然是更好,而且以客人的身份暫居,行動也會便利的許多。


  “她們人去哪裏了?”


  剛才容塵隻顧著和衡衍說話,這才反應過來少了兩個人,烏零露與弦思。


  “她們兩個見紅園景色怡人,就到到處逛逛去了。”


  其實就在容塵回來前不久,烏零露見弦思還沒有回來,就忍不住去找她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容塵微微一笑,兩個都是她不喜歡的人,自然沒有什麽好在意的,“沒出什麽事就好。”


  而此時烏零露已經找到了弦思,她踩著厚厚的積雪向不遠處的弦思走去,她穿的雖然單薄,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寒意。


  弦思穿著一身淡粉色的長裙,神色黯然的站在紅梅枝丫底下,身上頭發上眉毛上都沾上了雪花,她的小臉被凍得通紅,如同一個誤入凡塵的精靈。


  “你是傻了嗎?幹嘛不用靈力護體,想被凍死嗎?”


  烏零露拔下自己的一根頭發,變出一個披風搭在弦思的肩上。


  弦思收了收脖子,將披風調整好位置。其實烏零露從來都不會照顧人。她做事總是毛手毛腳的,披風也披不好。但眼睛卻忍不住一紅,好像現在才覺得冷一般。


  她低聲說道:“我忘了,倒是你的變幻術學的還真不錯。”


  烏零露沒好氣的說道: “我沒要求你告訴我你的過去,所以你這話題轉移的一點都不好!”


  弦思哪裏會知道,她根本就不會什麽變幻術。她用的是自己獨一無二的妖術,這個世界上最高深的法術不是毀滅,而是創造。她這是造物之術,因為境界不高還需要借用外物才可。


  弦思垂下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


  “我才不會在乎呢,我從來都不關心這些,其實我也有一件事情瞞著你,所以你不用說對不起。”


  “什麽事?”弦思有些倒是有些好奇,烏零露從來都不會有秘密,她一直是那麽坦誠。


  烏零露搖了搖頭,故作神秘的說道:“不能告訴你,我答應了別人誰都不能說的。”


  “那衡衍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呢?”弦思問道,她知道烏零露對衡衍從來都不會有任何隱瞞。


  烏零露愣了愣,現在才發現衡衍知道她是妖的呀,以前自己告訴過他的。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有著和姬一雲同樣的目的,所以對任何人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其實一開始衡衍還擔心會被門內一些境界高深的人發現。但觀察許久,好像沒有人察覺,也就漸漸遺忘了這件事。


  “他應該知道吧,或者說已經忘了。”


  想當初,她因為這件事還與衡衍大吵了一架呢,也正因為此才認識了弦思。


  “烏零露!”弦思突然喊到。


  “怎麽了?”


  弦思深吸一口氣,眼神不再躲閃,她緩緩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你活的是那麽的恣意,活的是那麽快樂,好像什麽事都不能讓你煩惱一樣。我很渴望有一天能和你一樣,但那些黑暗的過去就像一把枷鎖緊緊的將我拷牢。我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離開花滿樓,來到重閣門為的就是能夠徹底擺脫過去,可是我發現我還是做不到。”


  烏零露沒有想到弦思會突然和她說這些,她抹去弦思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一個人的心如果是自由的,那她就不會被禁錮。你不要放棄,要勇敢的走下去。”


  “我擔心自己做不到,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有罪的。海兒說的沒錯,我一輩子都無法償還容塵。我就不該去奢望那些,我是個罪人!”


  聽到這些話,烏零露微抿著嘴,揚起手,猝不及防的給了弦思一巴掌。她目光如炬,聲音清亮,“清醒了嗎?”


  弦思呆滯的看著烏零露,臉上火辣辣的疼。


  烏零露沒有管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狠聲說道:“現在,你說一句我是罪人,我就打你一巴掌,直到你不說為止!”


  弦思沉默下來,過了很久,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緩緩說出了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其實我不叫麗兒,也不叫弦思,我的真名叫衣冬雪。因為我是在冬天出生的,還下著大雪。”


  說到這裏,弦思的表情變得無比的悲傷,“但我討厭這個名字,更討厭自己!我寧願我沒有被生下來,或許很多人都會因此變得幸福。”


  “你又沒問過我。”烏零露眼神真摯的說道:“如果你不見了,我會舍不得。”


  “謝謝你,零露。”弦思笑了笑,她握緊拳頭,繼續往下說道:“我的父親叫衣琪,是翼州的一個散仙。我的母親叫白蘇,是…是大陳國的皇後。”


  “陳國皇後?”烏零露不由驚訝了,容塵是陳國的公主,這其間會有怎樣的牽連呢?


  “沒錯,也就是容塵或者說陳瀧的母後。”


  “她的母後?那你不就是……”


  弦思苦笑一聲,點點頭,“沒錯,我就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但她不喜歡我,她恨我!因為我的出現,毀了她的家庭,還害死了她的母後,我的母親。”


  “弦思,你不要說了……”


  但她並沒有理會烏零露的勸阻,如同魔怔了一般,眼淚流到了嘴裏,滴到了雪地上,她像陷入了回憶的漩渦,無法自拔。


  “我父親早在母親入宮前就偶然認識了她,母親仰慕父親的才學見識,想與父親雙宿雙飛。但那時父親一心修仙,別無他想,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母親早已情根深種,拒絕了母親。而這一錯,竟然就是母親的一輩子了。”


  “母親傷心欲絕,聽從了家族的安排進宮了。母親才華橫溢,絕色傾城,一進宮就得到了陳皇的寵幸。母親雖然不愛陳皇,但對他十分敬重,有了陳瀧以後,她更是將那段過往埋藏在心。”


  “那後來呢?”這個故事實在太過悲惋動聽,烏零露也不竟被感染。


  “後來父親就出現了,他這一生都是逍遙自在的,卻未曾想竟被一凡塵女子牽掛住。過了那麽久,他們再次相遇時,母親已經是個不再青春的婦人,而父親卻依舊風華正茂。”


  “父親知道母親已經不是那個仰慕著她的少女,也不曾想過打攪她的生活,隻是想去看看她,以解相思之苦。但奈何故人重逢,情思湧動,誰也沒有克製住自己壓抑已久的情感,造就了本不該存在的我。”


  烏零露輕聲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弦思淒涼一笑,“誰都知道這不是我的錯,可是沒有人能夠原諒我。”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說道:“父親是個無比清高桀驁的人,他自認為自己一生無過,卻奈何有了與母親的這一段孽緣。發生那件事情以後,父親便自暴自棄,修為大減,甚至有入魔的傾向。”


  “母親為了保住父親,她下定決心不再見他,但沒想到的是她懷孕了。母親找到父親,讓他做出決定,如果願意帶她走,她可以拋下一切。可是父親知道這個消息後,不僅沒有振奮起來,反而一蹶不起,自己斷了仙骨,鬱鬱而終。”


  “他怎麽能這樣!這還是個男人嗎?”


  烏零露聽到這些話,不由憤慨。


  弦思苦澀的搖了搖頭,“或許父親永遠都無法承認自己對母親的愛,更無法原諒自己的罪行。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那個為了他付出一生的女子到底有多堅強,多勇敢。後來陳皇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但他對母親情深意重,承諾隻要打掉我,就不會殺了她。”


  弦思頓了頓,又道:“但母親這一生都獻給了與父親這段情緣中,怎能狠心殺死他唯一的血脈。她苦苦哀求陳皇,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五年時間,她堅持生下我,並把我撫養到了四歲。”


  “皇帝終究是皇帝,他能夠答應母親這個荒唐的要求已經算的上是善良。五年後他終於還是親手殺了母親,就在陳瀧的麵前,我記得那天雪很大。”


  “所以她恨你。”烏零露說道。


  “她怎麽能不恨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因為我的父親,她不會失去母親,她也不會從那個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公主變成一個罪人的女兒。或許是因為母親的緣故,她在宮中並不好過,雖然後來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重新拿回了一切,但她怎麽都不會快樂的吧。”


  “那你呢?你母親死後,你是怎麽過的呢?”


  弦思苦笑一聲,“容塵她那麽恨我,肯定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殺我,但是都被舅舅阻止了。”


  “舅舅?”


  “母親的家族是陳國裏一個龐大的家族,享受著無盡的榮華富貴。就連母親做出那樣的事,陳皇也沒能株連。舅舅與旁人不同,他很小就離開了家,遠行修煉,他很少回來,但與母親感情很好。聽說了母親的事後,就千裏迢迢從重閣門趕了回來,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烏零露不由驚訝的問道: “重閣門?他是重閣門的人?”


  弦思點點頭,“他就是南天長老,原名白長安。他趕回來時,母親已經死了,他知道我待在陳國肯定不會好過,便花了幾年時間留下來照顧我。容塵派來殺我的人,也都被擋回去了,後來等她的殺戮之心慢慢平息下來,舅舅才回了重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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