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天容
第17章 唐天容
「呵。」
唐天容嗤笑道：「當今朝廷，以奸宦劉擎為首的『七虎』把持朝政，內閣形同虛設！買官賣官屢見不鮮，練邪功的六品武官而已，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連皇帝都只看姿容，不管什麼師承，他身邊男寵美人就有不少練邪功的，甚至有傳言皇帝自己就有輔修前朝國師邪功《大歡喜禪法》采陰補陽。
上行下效，很多朝廷中人對邪派根本就不在乎，此前的告誡也早都丟到九霄雲外。
跟採補邪功比，《陰風毒砂掌》不值一提。
「更何況……」
唐天容看一眼蕭景行：「衛所里沒有，代表不了什麼。福建有一個人有調兵之權，他身邊一個護衛大名鼎鼎，就是善使這套掌法的高手！而且他還四處收受賄賂，搜刮天材地寶，前段時間又剛遭刺殺，急需靈藥恢復元氣，也需要強大火器護衛府邸，正對上【玉蟠桃】和【神火炮】！」
答案顯而易見了。
蕭景行沉吟道：「你說的是福建巡撫，高盛？」
唐天容點頭：「恩公以為如何？」
「不會是他。」
蕭景行斷然道：「高盛此人與我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確如你所說，根底不凈，貪財貪權，但此人頗有能力，五年前除青雲山鹽寇，一年前阻沿海倭寇，保家衛國，勞苦功高，斷不會將屠刀伸向自己百姓。他的遇刺也與倭寇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你信他縱容手下劫鏢，不如信倭寇栽贓嫁禍。」
唐天容皺眉：「可是……」
「好了。」
蕭景行擺了擺手。
唐天容遭逢巨變，看法偏激，這時候勸他客觀看待，等於對牛彈琴。
「唐公子，我勸你核查清楚，並不是幫官軍開脫。這些當官的什麼人模狗樣，我最清楚。」
蕭景行笑了笑，說道：「我家裡也是開鏢局的，鏢師常年走南闖北，這一路吃拿卡要花費巨大，每年光送好處就要幾萬兩白銀，他們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但軍方不一樣，多年浴血奮戰，我都看在眼裡……文書可以偽造，腰牌可以盜用，軍裝戰馬也不能說明什麼，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這夥人的去路。
這麼多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還是那句話，唐門乃武林名門，底蘊雄厚，別因為一時激憤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至於其他的，相信你們自己會有明斷。客棧到了，你若信得過我，就在這裡養傷，若是另有去處也請自便，我家中還有要事，得先行一步。」
唐天容如今重傷，萍水相逢，切忌交淺言深。
蕭景行明說了，我對你沒有企圖，也不想知道你在哪療傷，後續有什麼動作，咱們相忘於江湖就行了，真有事等傷好了再說。
唐天容一愣。
唐門，九門之一，當世超一流大派，自己又是唐家嫡系，這位恩公對自己有救命、接臂再造之恩，卻好像完全沒當回事……
他認真看了蕭景行一眼，揭開車簾掃向路邊客棧，右邊高高豎起的幌子旗上寫著四個字「平安客棧」。
「平安，平安，好彩頭。」
馬車停下，唐天容跳下了車，回身抱拳恭送：「恩公保重，再造之恩，必有后報！」
蕭景行隨意點頭：「進客棧之後跟掌柜說要丁字型大小雅間，他會帶你進密室。安心療養，不用擔心。」
唐天容點頭，再次躬身行禮。
蕭景行放下了車簾：「阿秀，我們走吧。」
「嗯。」
沈道秀一揮馬鞭，馬車繼續向泉州方向而去。
唐天容目送他們走遠，大步走進客棧。
時值傍晚，正是客多的時候，大堂里擺的七八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各路商旅推杯換盞。
幾個小二穿梭其間，端酒上菜，一片忙碌。
客棧大門正對櫃檯，櫃檯後站著一位身穿藍色布衫的中年掌柜，正在看賬本。
其人四十多歲，大腹便便，模樣寬和，抬眼一看唐天容臉色蒼白，單臂吊起，外披白袍，猜到此人受了重傷，正要開口招呼，忽然發覺他身上這袍子有點眼熟，不禁目光一凝。
「這位貴客，請隨我來。」
忽然，胖掌柜像是想到什麼，忙從櫃檯後走出，來到唐天容身邊，向後院伸手一引。
唐天容意外地看他一眼，見他神色溫和，沒有多說，跟著他穿過大堂，進了後院。
唐天容左手暗藏一枚子午釘，淡淡道：「你好像知道我的來意。」
胖掌柜在頭前領路，聞言回頭笑道：「客官身子不便，需要更隱蔽安靜的地方療養，平安客棧既有地方，自然要給予方便。我們少主人說了，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這是平安客棧開店的宗旨。」
「……」
唐天容琢磨著這句話，暗暗鬆了口氣：「很有見地。難怪貴店生意紅火。」 胖掌柜笑得更親切了：「小本生意，不足掛齒。客官身上這件白袍像是我家少主人的，是他送你過來的嗎？他還好吧，算算時間也有幾個月沒見了……」
唐天容心頭微驚，不動聲色道：「何以見得？」
胖掌柜道：「客官這身外衣新換，纖塵不染，本店地處荒郊，官道上多土多塵，想來不是一路走過來的……我家少主人不便走路，出行都需馬車，再加上你身上這件袍子，袖口雲紋是他獨有的款式……我想，應該是他親自送你過來的。唉，也沒進店待一會兒……」
胖掌柜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唐天容越發驚訝，沒想到荒郊野嶺的一個掌柜，竟也有這般眼力，這位恩公還真是非同一般啊。
而且，聽這口氣，恩公很受手下人愛戴。
「他很好。」
唐天容想了想，又幫蕭景行解釋了一句：「似是家有要事，不便停留。」
胖掌柜恍然，神色更加和緩：「應該是準備動手了，少主人親自布局，想來無礙……客官這邊請，丁字型大小雅間不對外開放，外置機關暗門，乃是我家少主人親自設計，尋常人是找不到的，本來只為我等避禍之用，客官盡可安心療養，我會親自過來送三餐酒菜。」
進了後院，穿過後廚，再拐進一條小廊道，胖掌柜帶著唐天容來到一間其貌不揚的雜物間。
推門而入，房門正對著一個大大的葯櫃，分成九九八十一個小方格，每個小方格都放著一味葯。
胖掌柜按先後順序一連拉開數個暗格，機括聲響起。
葯櫃忽然向兩側打開，露出中間的半扇暗門，一路延伸向下，竟是個地下密室！
「這是九宮千機陣的設計……」
唐天容是機關行家，唐門百年來不世出的機關高手，一看就知道這機關的底子是什麼，不由吃了一驚，沒想到蕭景行竟然能布成如此複雜的機關，看來恩公不只醫術高絕，機關術造詣也非同小可。
「客官請。」
胖掌柜輕聲道：「密室中床鋪被褥一應俱全，桌下另有一條密道聯通外界，如有需要可搖動床邊銅鈴，我會很快過來。」
「多謝了。」
唐天容微微躬身，從懷中取出一根管子遞給掌柜：「這是我門中信號彈【千里火】，煩勞掌柜尋僻靜之地幫我彈上天去，不消半個時辰，應該就會有人赴約，帶他來此，事後會有重謝。」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胖掌柜接過管子：「客人先休息吧，我一會帶飯菜過來。」
唐天容點點頭，走進密室。
這密室之中暗藏機關，唐天容只大略一掃就發現了八處布設暗箭的地方，越發驚訝，內部房間不大，但很整潔，隔壁小單間里還有一口水井，四角存放著許多臘肉、乾糧，看起來確如胖掌柜所說，這裡是個臨時避難所。
「一家小客棧，也為夥計掌柜這般著想，恩公深受愛戴也就不足為奇了。」
胖掌柜不會武功，客棧小本生意，一般也惹不上大盜巨寇，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了這個藏身之所，總不至於任打任殺。
「蕭景行……」
唐天容盤腿坐到床邊，緩緩閉上了眼睛。
約莫半個時辰后，暗門再度打開，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七公子！」
來人一身黑衣，進門之後立刻單膝跪地，語氣激動道：「萬幸七公子逢凶化吉，小人雷雲霆營救來遲，請公子恕罪！」
唐天容面無表情：「霹靂堂來接應的就你自己？」
雷雲霆恭敬道：「還有家叔和六十名弟子，他們循著馬蹄印追過去了，留小人善後。」
「不錯。」
唐天容點點頭：「仔細核查這夥人的來路，確認他們到底是不是官軍，先別輕舉妄動。另外，需要你辦幾件事，事成之後，我傳你《九宮飛星》，你也可將此術傳給雷家人。」
雷雲霆大喜過望，忙道：「公子請吩咐！」
唐天容豎起三根手指：「第一，帶三隻聯絡唐家堡的無形隼，我有用處；第二，傳信康王府大管家杜正春，邀他前來此處商議要事；第三，替我查個人。」
此次走鏢失利，西蜀鏢局損失上百名鏢師，丟了八萬兩白銀，一顆【玉蟠桃】，數十把強大火器，可謂損失慘重！
這些唐門都要額外賠付。
鏢師撫恤、白銀、火器還在其次，【玉蟠桃】乃是珍稀的天材地寶，世所罕有，之前那顆也是康王府的人從昆崙山秘境帶下來的，為此死了不少人，不過，唐門沒有玉蟠桃，卻也有其他同等功效、同等品級的靈藥，賠付不是問題，只是需要好好商量。
雷雲霆點點頭，接著說道：「不知七公子想要查誰？」
唐天容緩緩道：「我的恩公，鬼醫嫡傳，蕭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