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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帶著白色手套的手

  心理醫生的聲音似乎帶著魔咒,輕柔的話語將柳溪慢慢的就帶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現在你在夢中,周圍是不是一片黑暗”


  “很黑”


  柳溪已經進入催眠階段,配合著醫生說著自己的所感。


  “不遠處一束有燈光,看到了嗎?”


  “燈光,好刺眼……”


  “向著燈光走去,慢慢的,不要害怕……現在看到了什麽?”


  柳溪被慢慢誘導著,一步步向著光亮的地方走過,燈光的盡頭究竟是什麽呢?


  “走過去了嗎?”


  “不,沒有,我有點害怕……”


  燈光的盡頭似乎有什麽讓人害怕的東西,柳溪潛意識的不敢再向前邁出一步。


  “不要怕,勇敢點,跨出那一步,丈夫就在那邊等著你……”


  帶著魔力的聲音鼓勵著自己,黑暗中的柳溪深深呼吸,勇敢的朝著燈光的盡頭跨出了那一步


  燈光的盡頭站著一個人,光亮太過刺目,那人的身影柳溪始終看不清晰……


  “不”柳溪大叫著從夢中驚醒,心跳劇烈,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身上也早已濕透。


  “你看到了什麽”


  “不、我什麽都沒看到,我、我很難受,這次就先這樣吧!”說話間,柳溪的呼吸早已紊亂,身子蜷縮在沙發上,手指不受控的顫抖,聲音像是受到驚嚇的幼獸驚恐萬分。


  “第一次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你不要多想,好好調節下心態。下次我們再繼續……”


  “不!不用了!”少見的強硬態度,柳溪垂著頭,不願被人看見內心的脆弱和眼底的驚恐。


  心理醫生向房間的一角掃了眼,終究沒再逼迫。


  “好吧,但憑自己意願!”


  柳溪腳步浮虛,如果不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支持,恐怕是出不了這個房門。


  這次的催眠,到底還是無疾而終!


  柳溪前腳剛走,那人又出現在了室內,目光越過心理醫生,望向門口早已消失不見的身影,眸光輕閃。


  “這次我很失望!”


  “第一次催眠這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這個也是沒有辦法,誰也控製不了。”金主的不滿令心理醫生慌了手腳,急忙解釋。


  “無論如何,我要知道她的病症所在,不然,你懂的,錢你一分都不可能拿到……”


  心理醫生看著那人,攥著的手心已滿是汗水,頷首點頭,再次承諾一定辦妥此事。


  回到家的柳溪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那些零星的記憶,雖然殘破不全,卻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難道自己真的遺忘了什麽?腦海中閃過的記憶片段,為何在她的記憶力從未見過?

  戴著白色手套,手拿注射器的人究竟是誰?


  想要將碎片拚湊完整,但是頭部像被切斷神經般炸裂的疼痛,強行阻止了她的深入探索。


  心跳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像是要從胸腔直接跳出來。


  柳溪隻能咬牙“嘶~嘶~”的抽著氣,靜靜等待的這股難以忍受的疼痛漸漸退下去。


  待疼痛完全消散,心率恢複正常,柳溪已經癱軟在了床上,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打撈上來似的。


  不敢再去想,也沒有精力再去想,強大的精神力鬆懈下來,柳溪昏昏欲睡,當下就這麽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房內還是隻有自己一人,丈夫看樣子還沒有回來。


  身上的汗水早已風幹,但是那股味道和粘膩感依舊讓人很不舒服。


  嫌惡地將身上的衣物脫光,柳溪向房內的浴室走去。


  抹沐浴露時,掌心順著脖頸往下,到胸口,再到小腹,纖細的身子被揉搓出來的泡沫慢慢包裹。


  衝洗掉沐浴露,走到鏡子前,抹一把上麵的水霧,裏麵是一具美好的胴體。


  精致的鎖骨,挺拔的胸,纖細的腰,均勻的腿。氤氳的熱氣之下,白皙的皮膚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手像是被無意識的指引著,撫過鎖骨,越過山峰,緩緩來到雙腿之間。


  疲憊的大腦霎時又閃過零星的畫麵,柳溪的雙眼頓時恢複清明。


  就是她現在撫摸的這裏,那隻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曾經造訪過,但是為什麽她記憶中的畫麵卻與此大相徑庭?

  雙手支撐著洗手台,腦袋再次暈眩,疼痛難忍,濕漉漉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腰間,鏡子裏,柳溪的表情再次脆弱不堪。


  某段記憶似乎被封存在了腦海深處,並且被層層封印加持,隻要被觸及,便會感受到鑽心刺骨的疼痛。


  這樣的疼痛讓柳溪感到害怕。


  連續兩次的刺激已經讓柳溪幾近崩潰,那種活生生被削筋斷骨的滋味她不想再次感受,隻能逼著自己不再去想轉移注意力。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溪好不容易緩和思緒靜下心來,門外母親的尖叫再一次打破了夜的寧靜。


  匆忙出門的柳溪看到眼前的畫麵,登時臉色煞白,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再邁一步,整個人抖如篩糠,嘴唇顫抖呐呐無聲像是忘記了如何說話。


  純白的地板上,父親蜷縮著身子躺著一動不動,眼睛緊閉,麵色灰白,猶如一個死人。


  身子被一旁情緒激動的母親推搡著晃動,然而癱軟在地的身軀卻未有絲毫反應。


  耳邊是母親呼天搶地的悲痛,大聲呼喊著父親的名字。柳溪心裏想要打120,想要去到父親身邊看看情況,但是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板上,無法移動絲毫。


  “柳溪,振作點,先去醫院。”丈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時的柳溪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攀附著丈夫不撒手。


  之後的事情,柳溪就沒有任何的印象。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柳溪隻覺周身環繞著“滴滴”的聲音,麵上罩著什麽東西,呼吸也不似平常那樣順暢。


  “現在感覺怎麽樣?”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電筒照了一下柳溪的雙眼,近距離的光亮讓柳溪難以忍受,瞳孔急劇縮小。


  “沒有什麽大礙了,注意好好休養就行!”


  柳溪的麵上還覆著氧氣罩,開口說話比較困難,本想要挪動身子,卻發現身體疲乏虛軟使不出一分力氣。


  “溪溪,先不要動乖乖躺著,昨天你可把我嚇死了!”張生看出了柳溪的意圖,為她調整姿勢掖好被角。


  “我、我怎麽了?”


  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柳溪現在一片空白,完全記不起任何的片段。


  “昨天你看到爸暈倒在地上,也跟著暈了過去,心跳驟停,可把我嚇壞了,好在老天保佑,把你還給了我。”


  張生心有餘悸的說著,商場上見過大風大浪的張生,在看到妻子心跳停的那一刻,卻是什麽沉著冷靜已經完全沒有了。


  “爸,怎麽樣?”經丈夫一提,昨晚的畫麵全部湧現出來,柳溪雖然虛弱但語氣依舊焦急。


  “媽陪在爸身邊,你放心,已經沒事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張生沒敢看向柳溪,昨晚柳父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就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醫生說: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張生不敢將真相就此說出,現在的妻子是無論無何也無法再次承受打擊了。


  柳溪提出想要馬上去看父親,被張生一口回絕,還帶著氧氣罩虛弱的她怎麽能下床呢?


  張生隻能耐心的安撫妻子,對著她一再保證,才讓妻子稍稍定下心來。


  柳父所在的病房是醫院的頂樓,那一層是所有無法救治的病人最後的歸宿。


  頂樓的房間舒適寬敞,但每一扇窗戶僅能拉開十五厘米,這裏是又白亮又無機質的地方。


  走廊的盡頭有一件休息室,裏麵有著大屏幕的電視和幾張沙發。臨近的病房內柳父靜靜的躺在床上,靠著氧氣罐維持著生命。


  床邊擺著幾盆花,

  花瓶裏的是迷你向日葵,有著夏天的感覺。


  盆栽種植的是非洲菊,正鮮豔無比的開著。


  這盆盆摘是柳父平日最寵愛的,柳母是大清早回去將他們搬過來的,她知道床上的那人醒來後肯定想要見到它們。


  離上次出院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柳父再次進入了醫院,這是犯病後的第三次入院,也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


  上一次的柳父生平第一次嚐到了手術的味道,出院後還需要頻繁的前往離家不近的醫院,進行定期檢查。


  不知不覺間,這單調的循環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


  但是柳父和柳母都默默的隱瞞著柳溪和張生,平日裏表現的並沒有什麽異樣。


  柳父的食欲從上次出院就越來越差,服用藥物的量與種類倒是與日俱增,體力也不斷減弱。


  當發覺自己再無力去修剪盆摘的時候,柳父能感覺到,或許自己真的時日不多了。


  柳母靜靜的陪在丈夫身邊,這次已經免去了隔離,可以近距離的與丈夫相處。


  昨晚在病房外,柳母靜靜地聽著醫生和女婿翻來覆去地對話。


  這就是所謂的病危通知吧。


  他們拐彎抹角的說了一大堆,歸結起來就是……


  丈夫似乎快死了。


  “是嗎……”


  柳母隻是簡短的回到了一句,也沒能想到其他可以說的話,


  直到走出病房為止,柳母也隻說出了這一句話。


  之後就來到這層的頂樓,陪在丈夫身邊。


  病房被打掃的一層不染,日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射進屋內。


  但是窗戶隻能拉開一道窄窄的縫隙,那是人類的頭部無法通過的縫隙。


  “是怕有人受不了病痛自殺嗎?”柳母喃喃自語


  除了護士,醫生和清潔工之外,這層樓似乎隻剩柳父和柳母兩人,張生放低腳步走了進來,隨後卻默默的退了出去。


  這時兩人更想要單獨相處吧!


  微風從十五厘米的窗口吹進來,時而會搖動柳母那頭幾近全白的頭發,同時搖曳著床邊的那盆白色花朵。


  “老頭子,你的盆摘我給你帶來了。”柳母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人,飽經風霜的臉上帶著不合年紀的少女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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