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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令人意外的村婦

  第122章 令人意外的村婦


  見楊二龍嬉皮笑臉的湊上來,王承舟懶得搭理他。


  這個二愣子,真是會辦事兒。


  才剛進村兒,就鬧得人盡皆知,等於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這病要治好了還成,要是治不好,那名聲可就要傳出去了。


  估計自己得淪為笑柄,讓半個公社的人議論。


  楊二龍轉著眼珠子,撓了撓頭,「王承舟,你肯定是真心實意來給俺娘治病的,不是王建國說的那樣,對不對?」


  這小子,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明顯是沒個主心骨,被王建國三言兩語給忽悠了,故意說出來,更顯得心虛。


  王承舟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對不對的問題,是你信不信的問題。」


  「我要提前跟你說好。」


  「今兒個,我給伱娘治眼睛,可能會冒一些風險,最壞的結果,或許是你娘徹底失明,你還願意治嗎?」


  楊二龍一下子愣住了,手僵硬在那裡,下不了決斷了。


  聞言,圍觀的老少爺們兒一陣竊竊私語。


  有些人,甚至笑了起來,故意逗他道:

  「二龍,這下完了!搞不好,別說你娘兒倆一起上工了,怕是你娘真的就出不了門兒,全憑你養活了。」


  「看來,王衛生員也不是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呀,事情可難辦了。」


  「看你這話說的,那可是多少年的眼病了,除了神仙,哪兒個人能保證藥到病除?」


  大傢伙七嘴八舌的,楊二龍更加拿不定注意了。


  一想到自己娘要徹底失明,心裡頭就慌得緊,畏畏縮縮的說不出話來。


  王承舟嘆了口氣,「這樣吧,咱先去看看,具體情況,到你家裡了再說。」


  「好,好,好。」


  這小子,學上王建國了,六神無主的點著頭。


  一大群人轟轟隆隆的跟在後面,向著楊二龍家走去。


  到了那處土牆圍著的小院兒,王承舟心裡頭一酸,可算找到了點兒平衡。


  這孤兒寡母,混得真是比自己家裡慘多了。


  院子里就三間土胚房,還塌了半間。


  靠著東屋山牆,用幾根干樹枝搭了個窩棚,上面鋪著半張塑料布,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皺巴巴的滿是窟窿。


  裡面壘著土灶,牆壁上煙熏火燎的,黑乎乎一片。


  不過,院子里收拾得倒是還算整齊。


  但遠稱不上乾淨,有些地方偶爾遺落著兩三株雜草。


  一個年紀比李玉珠還要小一些的中年婦人,正趴著整理菜畦,黑黢黢的手掌摸索著小苗,一顆一顆的澆著水。


  畫面看得人心酸。


  那些原本調笑楊二龍的人,一進院子,都不說話了。


  中年婦人明顯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了頭,望了過來,眼睛里渾濁一片,開口問道,「二龍,你說的那個姓王的小郎中,這是來了?」


  「聽著腳步聲,人數可是不少啊。」


  「是村兒里的老少爺們兒,都來看熱鬧了吧?」


  王承舟吸了一口涼氣,微微張大了眼睛。


  這婦人,眼盲,心卻不瞎。


  簡直洞若觀火,形式料得一點兒不差呀!


  「娘,是王承舟衛生員來了。」


  楊二龍連忙跑過去,把她手裡的水瓢接過來,擱進桶里,扶著她站了起來,「村兒里人都來看他給你治病呢。」


  「是嘛,那可是挺好的。」


  婦人扶著他,臉上堆笑,「兒啊,你說的話不假。」


  「這小王郎中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


  「我一個瞎子,可夠不上讓老少爺們兒如此關心,人家肯定是沖著小王郎中的名聲來的。」


  王承舟徹底驚到了。


  當即,走了過去,笑道:「娘,不知道您如何稱呼?」


  「叫我楊柳氏就行了。」


  婦人談吐不凡,說話帶著一股子古韻,「小王郎中,二龍這孩子肯定沒少去煩你,你心裡可別在意。」


  「這孩子心眼兒實誠,不會辦個事兒。」


  「就只有一樣,心裡頭孝順。獃頭獃腦的勞煩別人,其實,都是為了我這個不中用的娘親。」


  王承舟略顯尷尬。


  楊柳氏什麼的,真是太古早了,實在喊不出口。


  當即便笑道:

  「沒事兒,我要是想清閑,就不當這個醫生了。」


  「既然當了醫生,就沒有嫌棄病人麻煩的道理。」


  「娘,今兒個,我過來就是給你治病的,你別多想。」


  楊柳氏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容,感嘆道:

  「醫者仁心,你這小郎中,單聽說話,就是個有真本事的。」


  「行了,咱娘兒倆也別互相客套了。」


  「我這眼病,可是有些年頭了。自從亡夫離世之後,日子越過越是艱辛,整日憂思,漸漸的,就坐下病來。」


  說著,便推著兒子,來到王承舟跟前兒。


  口中繼續道:

  「算算日子,怕是有十來年了。」


  「小王郎中,我這眼病,你治好了就治,治不好,也不要灰心。」


  「有時候,人的命就是如此,半點兒不由人。」


  王承舟人已經麻了。


  心裡十分確定,這中年婦人,出身肯定不一般。


  這份兒談吐和心性,絕對不是一個村婦該有的。


  當即,扒開她的眼睛瞅了瞅,又拉住她的兩隻手腕,診了會兒脈象。


  楊柳氏左右手尺部脈象,細而數,硬而浮,正是陰虛火旺之症。


  與之前的判斷相吻合。


  眼睛內部,晶狀體明顯渾濁,呈淡淡的乳白色,目生翳的癥狀已經十分嚴重了。


  這婦人,說什麼命數如此,半點兒不由人,心裡頭卻是個要強的。


  從她眼睛都這樣了,還在澆水種菜,就可以看出。


  估計,背地裡,心裡沒少生氣。


  惱恨自己的命運,惱恨自己的身體,以至於此。


  「小郎中,能治嗎?」


  楊柳氏淡淡的問道。


  可話語間微不可查的顫抖,暴露了她的心思。


  哪有盲人不渴望重見光明的?更何況是一個如此要強的女人。


  王承舟強行止住了嘆氣的慾望,點了點頭。


  忽然,想起來她根本看不到,又補充道:

  「能治。」


  「但是,正如我來之前說的,需要冒一定的風險。」


  「當然,想要穩妥也可以,只是需要耗費不少時日,不知道娘你願不願意等?」


  楊柳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乳白色的瞳孔看起來有些瘮人,「治!」


  「哪怕早一刻見到光明,這個風險我都願意冒。」


  「小王郎中,娘已經不年輕了,必須得趁著時日,給我這痴傻的兒子留下些什麼,免得等我一走,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


  楊二龍一聽,就急了,帶著哭腔道:


  「娘,我不想你真的瞎了。」


  「你現在還能看到一點兒光亮,要是讓王承舟治了之後,啥都看不到了,心裡頭肯定更憋悶了。」 「要不,咱就慢慢治吧。反正我也長大了,可以養活你了。」


  聞言,楊柳氏氣道:


  「你別說話!」


  「娘半死不活的,是給你當累贅來的嗎?」


  「要是不能趁著年輕,身體尚能勞作,趕緊治好眼睛,給你討個媳婦兒,娘真的不如即刻就死了算了。免得見到你凄慘的光景,活著讓人心煩!」


  楊二龍嚅囁著,捏著衣角,說不出話來了。


  只是,呆了一會兒。


  忽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兒,給王承舟跪下去了。


  一邊兒磕頭,一邊兒說道:


  「王承舟,我求求你,可一定要把俺娘的眼睛治好啊!」


  「你要是給她治好了,這輩子我就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你就是當我爹,我都樂意!」


  圍觀的眾人哄然大笑,一個個前仰後合。


  指著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楊柳氏四五十歲了,自然不會往心裡去,只是惱恨兒子的痴傻,無奈的搖著頭。


  王承舟嘴角一陣抽搐。


  真是服了這個二貨了!


  之所以對他說那些話,就是想告訴他,治病救人總有個意外,到時候出了事兒,別埋怨自己。


  可見他這樣,更加不敢醫治了。


  見他不說話,楊柳氏倒是當先開口道:

  「小王郎中,你別聽這個憨貨的,就放心給我治吧。」


  「咱們可以先立個字據,將來出了事情,咱們娘兒倆肯定不會訛你。」


  「若是真的治不好,就是我天命如此,活該當個瞎老婆子。」


  王承舟正有此意。


  見她如此誠心,便點頭道:「好!」


  陳衛紅連忙拿出紙筆,書寫了一通,讓他看了看,又交給了楊二龍。


  哪知道,楊二龍看了半天,撓著頭道:「俺不識字呀!」


  眾人一陣無語,又笑了起來。


  想不到這楊柳氏說起話來條理清晰,吐屬不凡,兒子卻是個不識字的文盲,真是造化弄人。


  楊柳氏嘆了口氣,誠懇道:

  「小王郎中,不必看了。」


  「老身眼盲,兒子文盲,讓大傢伙看笑話了。」


  「你們寫好之後,只管讓我們娘兒倆按個手印便是。」


  拿著印著紅手印的字據,王承舟嘆了口氣。


  不再猶豫,立刻開始做準備工作。


  當即,從藥箱里拿出了幾片兒蒼朮,交給楊二龍,讓他把楊柳氏的房間好好收拾一下,然後點上,關好門窗,煙熏消毒。


  又讓陳衛紅取出一條幹凈的毛巾,系在水桶上,吊進深井裡,浸泡一會兒。


  之後,自己拿出藥棉和酒精,整理一下紗布和繃帶。


  最重要的是,黃帝九針中的員針。


  員針者,其形如卵,揩摩分間,不傷肌肉者,以瀉分氣。


  這是今天要用到的最重要的工具。


  對於白內障,其實,中醫很早之前就有手術治療的方法。


  其理念,與現在的西醫差不多。


  都是通過微創的手段,颳去眼角膜上的渾濁玻璃體,從根源上起到潔凈的作用。


  前面說過,目者,乃五臟六腑之精華,宗脈之所聚。


  精巧無比。


  施針的時候,稍微有點兒差池,就是不可挽回的下場。


  所以,王承舟才如此慎重。


  準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圍觀的鄉里不敢再大聲說話,一個個神情專註的瞅著。


  在這種窮山溝溝里,可從來沒有人敢在眼睛上動手腳。


  一個年紀不大的村兒衛生員,膽氣是夠足的,竟然接下了縣醫院裡的大夫都不敢管的病症。


  今兒個,註定了。


  要麼一敗塗地,要麼一鳴驚人!

  陳衛紅提著水桶,把毛巾拿了回來。


  王承舟接到手中,發現一片冰涼,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時,楊二龍打開了門窗。


  屋子裡,已經用蒼朮做好了殺菌消毒。


  王承舟牽著楊柳氏,走到屋子裡,把濕毛巾敷在她的眼睛上,緩緩關上了房門。


  門外看熱鬧的大傢伙一下子就急了。


  等了半天,就盼望著看王承舟如何施治呢!


  咋還把門給關上了?


  那還看個屁呀!


  不由得,一個個交頭接耳起來。


  別說他們,即便是陳衛紅,一樣急得抓耳撓腮。


  可是,他畢竟是個醫生,知道在這種簡陋的環境下進行外科手術,需要冒多大的風險。


  所以,強忍住扒窗戶的衝動。


  甚至,還提醒大家安靜一些。


  楊二龍更是坐立不安,來回走動著,最後,撿了個棍兒,蹲在地上畫圈圈兒。


  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


  就在大家終於失去耐心的時候,吱呀一聲,王承舟推門走了出來。


  面無表情。


  楊二龍呼吸都停止了,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來到跟前兒,嘴唇顫抖著,卻不敢問了。


  生怕聽到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回答。


  「王承舟!」


  陳衛紅喊了一嗓子,怔怔的望著他,咽了下唾沫。


  「可以了。」


  王承舟淡淡的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了笑容,略顯疲憊。


  眾人瞪著眼睛,院子里,一下子炸開了鍋。


  「天爺呀,真的給柳寡婦治好了?那可是瞎了十來年的老瞎子呀!」


  「到底是咋治的呀?這王家村兒的衛生員,也太厲害了吧?咋能就把人給治好了呢?」


  「不可能!我不信!騙人的!」


  眾人議論紛紛。


  但是,不管是興奮的,還是懷疑的,甚至是詆毀的。


  心裡,都難掩一股子令人振奮的情緒。


  王承舟若是真的把人治好了,那說明,咱們這兒窮山溝溝里,可是出了個了不得的能人吶!


  有這樣一位大夫在,誰心裡多少不踏實一點兒?


  在一片克制的欣喜中,樸實的情緒暗流涌動。


  就等著確認楊柳氏是否真的痊癒之後,噴涌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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