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晚上看打穀場
第133章 晚上看打穀場
「嗯,記著了。」
徐小芷乖巧的點著頭,語氣都綿軟了幾分。
任憑他捏著自己的手掌,即便處理完了,也沒有抽出來的意思。
不是這個小丫頭輕浮,實在是兩人的關係太好了。
又是同一類人,聰明而敏銳。
相處起來,異常融洽。
再加上一上午的勞動,真的把她累壞了。
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可是異常渴望溫暖和柔情的。
雖然,在王承舟心裡,那不過是一個大夫對病人應該有的關懷罷了。
「咳咳咳!」
直到王志國瞪著眼睛,死死盯著兩人抓在一起的手掌,拚命的咳嗽,他們才回過神兒來。
淡淡的笑著,分開了。
空氣中,難免有一點兒小旖旎。
王承舟略感尷尬。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遠處,忽然又響起了那群小媳婦兒的調笑聲。
「哎喲,王秀才,我也起水泡了,還是在腳心上,能幫我戳一下嗎?」
「不行了,我頭好暈!王秀才,快來幫我瞧瞧,是不是中暑了?」
「王秀才,人家的腿都動彈不了了,快幫人家瞅瞅呀,人家不會是要殘疾了吧?」
話還沒說完,就一個個的笑了起來,前仰後合。
逗得自家的老爺們兒不停的拿眼睛瞪她們,可又不敢真的出言教訓。
在鄉下,鬧著玩兒是常有的事兒。
一幫子小媳婦兒的行為雖然放浪,但是,卻並不下流。
如果計較的太多了,會被笑話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
村兒里的風氣就是如此,過於緊張媳婦兒的人,會被人瞧不起的。
而且,她們拿人取笑,也是看對象的。
只有王承舟這種剛成年,卻未成家的小夥子,才會有幸被調侃。
當然,人品太過下作的也不行。
村兒里看起來混亂,潛在的規矩卻是很多的。
一幫小媳婦兒雖然沒有提及自己,可明裡暗裡就是在揶揄,剛才自己和王承舟略顯親昵的動作。
徐小芷低著頭,當場就羞紅了臉。
王承舟也是臉皮發燙,算是徹底待不下去了。
一上午的工作,結束了。
到家的時候,一家人全累壞了。
還好,家裡存著幾斤豬頭肉。
王承舟見四丫都快走不動道了,便讓她休息,自己主動去村子中心位置的磚井,挑了一擔涼水。
夏天的時候,深井水很涼。
身體曬了一上午,皮膚滾燙,洗漱的時候,甚至能冰得人起雞皮疙瘩。
王承舟揪住猴急的四丫,讓她等井水晾曬一會兒,再洗。
否則,寒熱交替之下,是極有可能生病的。
一家人煮了鍋野菜粥,抱著紅薯面兒饅頭,就著豬頭肉,好好補充了一下體力。
不管是雷公菜,還是豬頭肉,在當下,都算是優質蛋白質,吃下去,可是很頂飽的。
怪不得李玉珠說,有了這幾斤豬頭肉,麥收的日子就能好過些。
要是勞累了一上午,只能吃清湯寡水充饑,那可真是太熬人了。
下午,按照原計劃,王承舟和一眾村兒里的老爺們兒裝車拉麥子。
大部分女同志,繼續在田裡收割。
畢竟,裝車卸車,都屬於重體力活兒,男同志來做比較有優勢。
下午三點。
陽光依舊炎熱。
甚至,曬得有點兒讓人睜不開眼。
在天陽底下站一小會兒,皮膚就火辣辣的疼。
再加上用大叉挑麥子的時候,塵土飛揚,嗆得人直咳嗽。
泥土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日頭一曬就結痂;勞動一會兒,汗水一衝又變成了黑泥。
整得人渾身難受。
真的,有種下地獄的舒爽感!
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晚霞跟血一樣紅,打穀場堆起了一垛一垛的麥子。
不過,地里才收割了五分之一不到。
按照往年的規矩,必須要把所有麥子全部割下來之後,才能開始打場。
否則,五月的天氣,跟小姑娘的臉似的,說變就變。
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就可能烏雲密布。
只有把麥子全部割下來,垛好,心裡頭才能踏實些。
不過,在真正開始碾場、揚場之前,還得先把場地給弄光溜了,俗稱耖場。
通常,都是選用產量不太好的麥子,鋪在新整出來的打穀場上,用牲口拉著石磙碾。
碾得光溜水平的,比硬化路面還要得勁。
老楊頭是村兒里的老把式了,不管是犁地還是打場,都是由他來管牲口。
不過,自從上次尥蹶子踢人的老黃牛淹死之後,老楊不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是個愛牲口的人。
要不是看在王志國的爹是村長的份兒上,他高低得去趟公社,把這個王八蛋給舉報了。
即便是現在,看到他的時候,仍舊黑著一張臉。
忙活了一下午,把麥秸挑了,剩下一地的麥子。
拿著掠耙,混雜著塵土,攏成了一座小土丘。
趁著晚風,揚出來了幾百斤黃橙橙的麥子。
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抓一把。
硬邦邦的麥粒握在手裡,雖然夾雜著土腥氣,可一樣饞得人流口水。
即便是王承舟,也好久沒吃過白面饃饃了。
一群莊稼漢圍在麥堆旁,天都黑了,仍舊不願意離去。
「那啥,安排人吧!」
村幹部不在場,老楊頭輩分兒最大,開始指揮了,「這打穀場得看護一個來月,咱們王家村兒人少,各家各戶得輪換著來。」
「差不多兩戶一晚上。」
「今兒個,誰先來?」
大傢伙一聽,議論起來。
疲憊中,略微帶著些許嚮往。
晚上看場,算是一種冒險的體驗,能在平靜的生活里增添許多新奇的樂趣。
畢竟,打穀場一般都位於田間地頭,一到晚上,屬於空曠的荒野。
且不說鬼呀神呀的,那些迷信的傳聞,單是挨著伏牛山和白河,就有不少摸黑出來覓食的動物。
就比如大前年。
村東頭,一位看場的小子差點兒沒被一隻山魈給嚇死。
當時,烏漆嘛黑的,冷不丁在床頭看到那隻奇形怪狀,長得跟個人似的大猴子,駭得他魂兒都快沒了。
聽說回去之後,大病了好幾天。
不過,也因此成為了村兒里的談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倒是混得人盡皆知了。
露了好大一回臉!
至於又是女鬼夜哭,又是黑白無常在地裡頭亂蹦,都是些好事之徒編造出來,嚇唬小孩子的話。 沒一件兒是真的。
商議了一會兒,大家還是決定按照村子里的方位來。
從西南角到東北角,挨家挨戶排。
第一戶,自然是最近定居的三位男知青同志了。
刁青松、趙瑜和許萬年出列。
第二戶,按說是兩位女知青同志,徐小芷和於華。
可大晚上的,女同志畢竟不方便,不可能讓兩個小姑娘睡到荒郊野外,陪著看場。
往下排,就是王承舟家了。
王紅河也不客氣,當即就站了出來。
不過,忙碌了一天,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人,臉上多少帶著一些疲憊之色。
鼻窪里,黑乎乎的,滿是塵土。
王承舟一看,連忙走了出去,開口道:「爸,還是我來吧。」
「你來幹啥?」
王紅河一聽,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到地裡頭看過場呢。」
王承舟不可能說出可憐自己父親的話,做出小孩子的樣子,「人家都說晚上看場很好玩,你就讓我來一次嘛!」
王紅河打量著他,本能的就想拒絕。
畢竟,兒子在父親心裡,永遠都是兒子。
半大小子,大晚上的在荒郊野外,再嚇出個好歹來。
不過,聽到他主動請纓,王玉堂開口了。
似笑非笑的盯著他,勸誡道:
「紅河,這小子想來,就讓他來嘛。」
「小兔崽子總有長大的一天,你還能護他到老啊?」
「再說,如果說碰上個邪乎事兒,咱整個王家村兒,怕是沒有比他更無畏的了。」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
不少人附和道:
「玉堂爺說的沒錯呀。承舟這小子可是連小辣椒都能治好的人,比那胡庄廟的和尚都靈通,厲害著呢!」
「這樣一說,咱還真有點兒好奇了。伱說王承舟要是遇上了夜哭女鬼,會鬧出啥樣的動靜?」
「動靜你個蛋蛋!能不能說點兒好話?人家咋說都是個剛成年的孩子,有份兒孝心就很不錯了,別再嚇唬他了。」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
看來,誰都不傻,都看出了王承舟這是心疼他老子,主動攬活了。
王紅河一陣欣慰,也不好再壓服了。
於是,晚上看場的人就定了下來。
一共四個人,分別是三個男知青:刁青松、趙瑜、許萬年。
再加上王承舟。
四個大小夥子,晚上聚在一起看場,肯定不會有啥問題。
商議定了,大傢伙便開始回家吃飯。
留下老楊頭一個人,等他們回來。
原本,放工之後,王承舟準備去後山一趟的。
畢竟,自從相識以來,欒紅纓和他每天都要見面,從來沒有間斷過。
今天要是不去打個招呼,生怕她牽挂自己。
可是,既然晚上要看場,別人還在地裡頭等著,就不能拖拖拉拉了。
後山,肯定是去不了了。
只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師姐不會生氣。
知道王承舟晚上要去打穀場睡覺,四丫瞪著大眼睛,可真是羨慕死了。
十分惱恨為什麼女生不可以去看場!
這小丫頭片子,可是最喜歡大晚上的,跟全家人躺在院子里乘涼,數天上的星星了。
最重要的,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鬼魅傳說,單是聽著,就讓她興奮得睡不著覺了。
不過,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王承舟甚至還扭著屁股,故意臭顯擺了幾句,氣得她呲著小虎牙,舉著爪子就要撓他。
兄妹倆在院子里鬧了一會兒,雞飛狗跳的,倒是沖淡了王紅河和李玉珠不少擔憂。
吃過晚飯,李玉珠又給他準備了兩個紅薯面兒饅頭,外加幾塊兒鹹菜。
生怕他晚上睡不著,容易餓。
本來,四丫還想讓他夾幾片兒豬頭肉去的,可是,太顯眼了,影響不好。
最終,只能作罷了。
臨出門兒的時候,王紅河叮囑道:
「晚上聽到動靜,別那麼大好奇心,蒙著被子,只管睡覺。」
「反正地里的東西都是公家的,丟完它個龜孫兒也沒關係。」
「可千萬別當信球!」
父親的話,讓他回想起前世那些恐怖片里的場面。
讓人覺得,只要捂上被子,就無敵了似的。
禁不住咧著嘴,臭貧了一句,「爸,碰上個野生動物還行,要是碰上個女鬼,咱如果捂著頭,人家掀被子都省了,直接就鑽進你被窩裡了。」
「到時候,你兒子我一個黃花大小伙兒,還不得失身了啊?」
「不行不行,不能便宜女鬼!」
四丫見他作怪,聽得嘎嘎直樂。
李玉珠也是忍俊不禁。
王紅河不由得笑罵了一句,強行嚴肅道:
「別胡說八道,哪兒有什麼鬼怪?」
「莊稼地里,即便是大型的野生動物,都很少見。」
「給你說這些,意思是真正需要提防的,其實是人!」
一家人安靜了下來。
王紅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人窮志短。」
「這苦日子,即便是自個兒能熬得住,家裡的老婆孩子能熬得住嗎?」
「一心疼,為了口吃的,有些人啥事情都能幹得出來。可不要犯渾,跟那些人拚命,把小命給搭上!」
王承舟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點了點頭,問道:「爸,每年都有人到地裡頭偷麥子嗎?」
「當然有!」
王紅河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可又怕嚇著了他,語氣稍緩,「不過,那都是小打小鬧。」
「基本上,每年也就是一兩個那種不爭氣的東西。」
「而且,做賊心虛,行竊的時候,都是鬼鬼祟祟的,敢拚命的二愣子畢竟是少數。」
王承舟笑了,拍著胸脯道:
「放心吧,即便是拚命,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別忘了,咱可是欒修武的親傳大弟子!」
「別說一兩個小毛賊,即便是那些土夫子,都被我收拾了呢。」
李玉珠和王愛朵一聽,這才鬆了口氣。
倒是王紅河愁眉不展,欲言又止。
見兒子一臉疑惑,才嘆了口氣,輕聲道:
「我擔憂的,恰好是這個。」
「孩兒呀,人家小偷小摸,很多情況是逼不得已,遇上了,咱可不能下死手。」
「抓到了,教訓一頓就好了。如果扭送到公社,那可是大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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