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打坯蓋房

  第167章 打坯蓋房

  聽完王承舟的描述,老欒頭氣得直瞪眼,這哪是幹活,簡直是在熬鷹啊!

  單是一個抽芯就夠磨人的性子了,還要熬水、浸泡、乾燥……根本就不是人乾的活兒。


  怪不得藥商都是收學徒的,而且心性和資質非是上乘的不要。


  感情是找苦力呢!

  不過,干與不幹,老欒頭說了不算。


  欒紅纓坐在大青石上,低著眉眼,已經開始下手了。


  半夏用生薑,遠志用甘草,玉竹用煉蜜。


  欒紅纓一一記在心裡。


  王承舟不是有意要勞煩爺孫倆,實在是家裡要蓋房子,既沒有場地又顧不上。


  再者,讓她親自操作一遍,藥性會記得更牢靠。


  絕對不是使喚免費的苦力來著!

  一整個下午,兩個人坐在一起,共同處理著草藥。


  山間的綠蔭遮住了烈日,潺潺溪流滌盪了酷暑。


  欒紅纓很安靜,整個人宛如一朵開在深谷的花,言語很少,彎彎的睫毛勾勒出她愈發清冷的輪廓。


  只是偶爾停下白皙的手指,抬起頭看著他,眯起眼睛,甜甜一笑。


  王承舟頓時就裂開了。


  欒紅纓身段高挑,樣貌美麗,無論那哪一樣都是能夠讓人心跳加速的那種,卻偏偏生著一副清冷的性子。


  讓人看到那雙純凈的眼睛,心裡任何的齷齪都會頃刻間煙消雲散,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


  得虧王承舟臉皮厚,還能起一些賊心,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忙到傍晚,欒紅纓牽著他的手來到山頂,望著遠處的村落,眼眸中閃過一絲嚮往,直到他的身影徹底隱沒在屋舍之間,才略顯落寞的轉過身去。


  剛進村子,就能聞到各家各戶傳出的面香味兒。


  有的微微帶著一點酸,應該是哪家的小媳婦不太熟練,把饅頭髮酵過頭了,估計少不了挨婆婆一通數落。


  有的明顯帶著一股子焦香,不用想,肯定是焙油饃呢!


  這是隊里分了糧食,豁出去了,好好奢侈一回。


  當地有一句玩笑話,叫「稀飯省,疙瘩費,想吃油饃賣塊地!」


  可見,從古時候開始,油饃就不是尋常人家能夠隨便吃的。


  不是王承舟嗅覺靈敏,實在是熬渴得久了,半年都沒怎麼見過白面,驟然聞到,饞得都快流口水了。


  還好,進家的時候,李玉珠也在廚房裡忙碌。


  王愛朵正拉著風箱打下手,伸長脖子,眼巴巴的瞅著鍋里。


  不知道是不是太專註了,小臉蛋兒上抹了一塊兒黑黢黢的鍋底灰都沒有發覺。


  「娘,菜饃不能焙得太熟,不然嚼起來沒筋骨,就不好吃了。」


  「燒你的火!」


  李玉珠舉著鍋鏟子,熱得汗流浹背,沒好氣兒道:

  「老娘做了幾十年飯,還用得著你指揮?」


  「咱用的可是野菜,不是雞蛋。那玩意兒裹在麵餅里,不多焙會兒,吃起來生性。」


  「啥樣的東西有啥樣的做法。你個小妮子,且學著吧。不然,等將來進了婆家,也是讓人笑話。」


  四丫立刻就不開心了,噘起了嘴。


  不過,聽到腳步聲,發現是王承舟回來了,小丫頭片子馬上又開始眉飛色舞了。


  興奮道:

  「哥,咱家的麥子領回來了,足足有七百二十二斤呢!」


  「這下子,咱就可以天天吃麵條了!」


  「趕明兒,再讓娘蒸一鍋發麵饅頭,讓紅薯面窩窩滾蛋去吧,咱再也不用啃它了!」


  王承舟心裡頭也很高興。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玉珠便懟了她一句,「得了一點白面,可顯不完伱了!」


  「大長一年,就那麼點東西,你還想吃一輩子呀?」


  「有菜饃吃還不夠你的嗎?要不是明天就開始打坯了,干起活來,菜饃省時間,連菜帶飯都有了,大熱的天,哪個龜孫願意跟你擱這烤火爐!」


  李玉珠真是熱壞了,一邊翻鍋,一邊數落道。


  四丫的臉蛋兒也被灶堂里的火映得紅撲撲的,也是熱得不輕。


  不過,坐在灶沿燒火是乾熱,出了汗還算痛快,趴在熱鍋里翻東西可就是濕熱了。


  在加上燒柴火煙氣比較大,汗珠子滾進眼睛里,蟄得人淚水直流,再好的脾氣都得煩躁了。


  見娘兒倆熱得都快不成人樣了,王承舟連忙進去幫忙。


  「不用不用!」


  哪知道,李玉珠用胳膊肘拐著他往外推,心疼道:


  「仨兒,這裡面熱死個人,你快出去。」


  「筐子里有焙好的菜饃,拿一個吃去。」


  「嘗嘗娘的手藝咋樣。」


  王承舟拿起一張熱氣騰騰的菜饃,無奈的退了出去。


  蹲在廚房門口,吹了吹,狠狠咬了下去。


  麵皮子焦黃酥脆,水菠菜入口即化,帶著一點點淡淡的酸澀,咸香無比!

  吃得他眉毛都快跳舞了,連聲道:

  「媽,我要是說不好吃,老天爺都繞不了我!」


  「真是比肉都香!」


  「要是天天能吃上媽做的菜饃,給個縣長當,我都不去!」


  這馬屁拍得,四丫撇著嘴,一臉鄙夷。


  但是,人家李玉珠就吃這套。


  聽到兒子的誇讚,廚房裡似乎都清涼了許多,再熱都不覺得熱了,寵溺道:「既然你喜歡吃,那等吃完了,媽再給你做,讓你吃個夠!」


  「我不幹了!」


  四丫一聽,撂下燒火棍站了起來,委屈巴巴地控訴道:


  「我讓你蒸饅頭你都不蒸,王承舟要吃菜饃你管夠。」


  「你這娘當的,太欺負人了!」


  「嗚嗚嗚,我不幹了,我也不吃,讓你的寶貝兒子給你燒火去吧。」


  說完,咧著小嘴兒就往外跑。


  李玉珠沒想到親閨女受了委屈,真的被自己氣崩潰了,抹了一把汗水,啼笑皆非。


  王承舟連忙拽住了她,見她小臉蛋兒上全是黑灰,汗水裹著淚水不停的往下掉,一陣心疼。


  無語道:

  「媽跟你說著玩呢!」


  「她不是說了嘛,明天要打坯,忙起來就沒工夫做飯了,菜饃省時省力。要是蒸饅頭,不還得給你準備菜嘛。」


  「快別哭了,哥的菜饃給你吃,我去燒火。」


  感到熱騰騰的菜饃都懟到嘴唇上了,氣得四丫給了他一拳,哭喊道:「我不吃你的剩嘴巴!」


  王承舟沒想到這丫頭片子開始計較這個了,當即給她換了一塊兒新的。


  四丫哭哭啼啼的學著他的樣子蹲在門口,一邊流淚一邊吃,一邊吃一邊淚流,一邊流淚一邊吃……


  直到把整塊兒菜饃都塞進了肚子里,心裡才好受些。


  抹了一把眼淚,見廚房裡的王承舟正瞅著自己,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汗水,頭髮都黏到一起了。


  突然間,又有點心疼自己哥了。


  擦了擦臉,默不作聲的走了進去,把王承舟擠到了一旁,搶過來燒火棍,坐了下去。


  那小模樣瞅得,娘兒倆一起笑了起來。 王愛朵哼唧了一聲,自個兒也破涕為笑,把自己都整不好意思了。


  天黑的時候,王紅河拉著車子,從外面回來了。


  上面裝的全是坯斗,還有抓鉤。


  家裡準備蓋新房,由於資金不夠,只能自己打坯燒磚。


  還好大隊有一口破窯,也有懂行的老人兒。


  燒一窯磚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人工打坯可是重體力活,不是吃過苦的,根本就幹不了。


  再加上打坯需要和泥,而且,一般的泥可不行,必須得膠泥。


  就是那種小孩子撒尿和泥,做摔炮的黏土泥。


  否則,燒出來的磚頭不結實,會影響房屋的質量。


  但是,蒲山鄉大部分土地都是黃黃的壤土地,想要挖膠泥,必須去河套里。


  那裡常年淤水,有上好的膠泥。


  就是需要狠出一番力。


  一想到這個,王紅河心裡頭就高興不起來。


  不是他自個兒怕下勁,主要是讓一雙兒女跟著吃苦,讓他十分愧疚。


  惱恨自己沒本事,活了大半輩子,連幾間像樣的房子都蓋不起,讓他們跟著住土坯房。


  一遇上陰天下雨,一家人就提心弔膽,生怕小茅屋淋塌了。


  不過,王承舟可沒想那麼多。


  做兒女的,更不會嫌棄自己的父母。


  就像一句當地的諺語——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都是家裡的一份子,遇到了困難,就一起上唄。


  反正,對於打坯、燒磚、蓋房,王承舟都覺得很新穎,是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過的體驗。


  一家人同心協力,通過勞動共同建造屬於自己的房子,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嗎?


  當然,一家子都是樸實的鄉下人,都不擅於把情感表達出來。


  可看著兒子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對明天的勞動特別期待,沒有一點兒偎慵墮懶的意思,王紅河和李玉珠心裡都特別的欣慰。


  覺得,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不但有了本事,性格也變得溫煦起來,總是能讓人感到陽光和輕鬆。


  一家人吃過晚飯,都沒去街上。


  雖然麥收剛過,大傢伙兒好不容易閑了下來,一個個的,都聚集在大門外乘涼,歡聲笑語的,很熱鬧。


  但是,為了明天的活計,得早睡早起。


  甚至連四丫都忍住了愛湊熱鬧的心性,早早的就睡了。


  只是閉著眼躺在床上,實在是熱得睡不著。


  兄妹倆不約而同的提著蒲席從房間里溜了出來。


  看到對方,都賊兮兮的一笑,索性躺在院子里看起了星星。


  踢開王愛朵不安分的小腳丫,王承舟枕著雙手給她講了一個童話故事。


  那是一個關於擁有雪白肌膚的小美人魚的外國故事……


  星空璀璨,所有的喧鬧都擋在了牆外,四丫聽著哥哥的低語,很快進入了夢鄉。


  等露水變重的時候,王承舟才把她叫醒,哄著睡得哼哼唧唧的小丫頭進屋。


  然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


  王愛朵陪著李玉珠去了打穀場。


  王承舟幫著王紅河去河套里拉土。


  晨曦到來的時候,一家人就開始聚到一起忙碌了。


  先要把膠泥和勻了,然後填進坯斗里,最後扣到平整的地面上自然晾乾。


  隊里的打穀場正好閑置下來,一家人才有了場地。


  李玉珠和王愛朵作為女同志,力氣小,便拿著鐵鍬和泥。


  王承舟和王紅河負責搬運坯斗,打坯。


  那個時候,全是手工製作。


  真正上手了,才知道有多累人。


  不一會兒的工夫,全家人就累得汗流浹背了。


  王愛朵掐著小腰,都快喘不上氣兒了。


  即便是王紅河和李玉珠,也要不時停下來休息。


  只有王承舟,一直精力充沛,一個人差不多能幹兩個人的活兒。


  直到這一刻,一家人才真正意識到,王承舟舉石磙的事兒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自個兒子是真的從那個憊懶貨變成了一個壯小伙。


  可越是這樣,越心疼他。


  哪怕再結實的身體,一直不停歇的干,沒個替換的人手,也會累垮的啊!

  正愁苦,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從村子里趕了過來。


  待到近前,顯得很生氣。


  抱怨道:「爹娘,你們要打坯蓋房為啥不跟我說一聲?」


  說完,梗著脖子,一把搶過了王紅河手裡的鐵鍬,二話不說裝起了土。


  「南舟……」


  看著眼前敦實的年輕人,李玉珠喊了一句,眼淚都快下來了。


  王承舟和王愛朵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活兒,看著大哥,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


  只從大嫂竇雪梅回娘家,已經快兩個月了。


  平日里上工,大傢伙兒雖然都在一起,可王南舟性子內向,遇上個事兒,最多陪著別人一起笑,從來都沒有開口過。


  即便是自個兒兄弟每次露臉都讓他興奮得攥緊了拳頭,可仍舊是大聲叫好都不會。


  再加上媳婦離家,兒子個把月見不著面,愈發令他寡言少語了。


  不知道這是咋知道了一家人要打坯蓋房的消息,才氣呼呼的趕來過來。


  而且,到來之後,除了發一句脾氣,就是悶頭幹活。


  憨厚的情感,讓一家人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南舟,撂下吧。」


  李玉珠嘆了口氣,勸道:


  「讓雪梅回來知道了,又該找你的事兒了。」


  「咱們已經分家了,哪能平白讓你出力?」


  「仨兒和四丫都大了,能幹的動,你就別管了。」


  王南舟一聽,瞪起了眼睛,「再分家恁也是我爹娘,仨兒和四丫也是我弟弟妹妹。」


  「找事兒就找事兒,她鬧上天我也得給你們幫忙!」


  「再說,收麥都不回來,還能當家裡有這個人嗎?」


  「我已經準備打一輩子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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