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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暴怒的小辣椒

  第179章 暴怒的小辣椒


  老楊頭是大隊管牲口的,年紀很大,身子骨卻很硬朗,走起路來,並不比年輕人慢多少。


  見他滿是愁容的走在前面,也不說找自己幹啥,王承舟心裡焦急,正打算詢問,前方的院子里忽然傳來隱隱的哭聲。


  聲音很細,明顯在壓抑著,悲悲戚戚,讓人心裡頭一酸。


  「哎!」


  老楊頭嘆了口氣,側身推開院門,讓王承舟當先走進去。


  院子里很破舊,卻收拾得很整潔,地面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黃土帶著細密的划痕,估計早上剛掃過。


  挨著院牆,挖了一溜菜畦,種著茄子和番茄,大部分已經掛果,有的甚至帶上了一抹淡紫或嫣紅,眼看著就能吃了。


  與舒心小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一個小姑娘正抱著膝蓋跌坐在地面上,臉上明明掛滿了淚痕,卻不敢大聲痛哭,只是偶爾抽噎一下,瘦削的肩膀跟著一陣顫抖。


  旁邊站著一個拿掃帚的男人,枯黃的臉上長著幾根雜亂的鬍鬚,正板著臉,作勢欲打。


  堂屋門口,躺著一位大肚子的女人,嘴裡罵罵咧咧的,正吃力的挺著身子,把屁股下面的竹椅壓得嘎吱作響,指著地上的小姑娘,浮腫的臉上滿是嫌棄。


  「你個賠錢貨!才多大年紀就學會偷東西養漢子了?」


  「給我狠狠的打!」


  「你個腌臢閨女,好好的褲子,又讓你流滿了髒東西。伱說說這才過去幾天,你咋又來了?想漢子了是不是?趕明兒隨便找個男人,給你嫁了!」


  女人大聲數落著。


  楊巧兒坐在地上,夾著雙腿,殷紅的血液從她下身流了出來,早已浸濕了褲子,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立刻被黃土包成了一團。


  她心裡原本就滿是恐懼,再聽著女人的叫罵,哭得愈發凄厲了。


  那男人一聽,提著掃帚,又照她後背上抽了一下,疼得她挺著腰,仰起臉,小臉上的淚跟水洗似的,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楊樹梢!!」


  剛進門的王承舟看得目眥欲裂,憤怒的吼了一句。


  那男人正是楊巧兒的爹,那女人必定是楊巧兒的娘。


  只是,沒想到的是,當爹娘的竟然如此打罵自己的親閨女。凄慘的境況,實在是看得人火冒三丈。


  而且,聽他們的話意思,應該是發現了楊巧兒偷魚送給自己,所以,才羞辱自己閨女是個偷漢子的賤貨。


  可是,她才十五歲呀!


  當娘的,有這麼罵自己閨女的嗎?

  而且,巧兒送東西給自己,是為了報答自己的求命之恩,怎麼讓她說得滿是齷齪!


  「王衛生員?」


  楊樹梢趕忙收斂臉上的恨意,想要堆起笑臉兒,可想到自己閨女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眼前的年輕人,瞬間又笑不出來了,表情又是諂媚又是憤怒,顯得極為扭曲。


  「王承舟,你來幹啥?」


  那個女人倒是硬氣一些,問了一句,沒有給他好臉色。


  「我來幹什麼,我不來你們是不是要把自己親閨女打死?」


  王承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不到楊巧兒平日里陽光明媚,見到自己總是親切的喊著「承舟爺」,背地裡過的卻是這樣的生活!

  「我,我打自己閨女,你管得著嗎?」


  有妻子撐腰,楊樹梢壯起膽子反問了一句,手裡依舊拿著掃帚疙瘩。


  「你打自己閨女了不起了?」


  王承舟咬著牙,嚇唬道:


  「你這屬於家暴,把人打壞了,得去坐牢!」


  「現在可是新時代,自己的兒女也不能隨便打!」


  「你要是再不住手,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公社把武國山叫過來抓你?他可是縣裡派駐下來的公安!」


  楊樹梢嚇得慌了神,立刻就把掃帚丟了,按著自己的屁股,嚅囁著不敢搭話。


  王承舟這才走上前,把楊巧兒攙扶起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親娘的那些話扎進了她的心裡,再見到他,小姑娘側著臉,連看都不敢看他。


  而且,應該是怕丑,拽著自己的褲子不想讓他看到,坐在地上根本就不想起來。


  正在這時,老楊頭終於走了進來,嘆了口氣,「小承舟,這丫頭流了那麼多血,可是把人嚇壞了!」


  「我真怕樹梢這個賴種把自己親閨女打死了,就匆匆忙忙的前去找你。可這女人的事情咱又不懂,她又是個小丫頭,我剛才就沒敢直說。」


  「你昨天就救了她一命,現在又得求你幫忙,這妮子不知承了你多大的恩情!可我這兒子兒媳都不把女娃子當個人,只當是家裡的阿貓阿狗掉進河裡,被人隨手撈上來了,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哎,俺這一家子,在王家村,可真是要把臉皮都丟盡了!」


  看著滿臉苦澀,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老楊頭,王承舟心裡的氣兒才稍微順了些,低聲問道:「巧兒,你這是提前了還是延後了?」


  哪知道一聽他的話,楊巧兒的娘張慧萍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撇著嘴,揶揄道:


  「承舟叔,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還真打算給俺十五六歲的小閨女治那種病啊?」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俺家閨女還做不做人了?」


  「女人的病就讓女人來治,你一個男人上來湊熱鬧,安的是什麼心?」


  王承舟剛壓下去的火兒,騰的一下又燒了起來,氣得肝兒疼,嘴上再不留情,「這是一個當娘的該說來的話?」


  「我看你是生孩子生太多,腦子都順著產道流出來了!」


  「誰跟你說女人的病就得女人來治?沒看到城裡的婦科大夫一樣有男人嗎?巧兒病成這樣,你就忍心看著?」


  這幾句話真是戳到了她的痛點,張慧萍的眼圈兒立刻就紅了,呲著牙,張著嘴,就要撒潑。


  可想到王承舟在村兒里的威望,又連忙把髒話咽了回去,尖叫道:

  「你管我忍不忍心?」


  「我自己的閨女,我自己當家!她一個小姑娘,就是病死了,我都不讓外面的野男人給看!」


  「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老楊家的事兒你管不著!」


  王承舟真是氣得頭皮發麻,實在是搞不懂這夫妻倆的腦迴路。


  話都說成這樣了,他又不可能當著別人父母的面兒,強行給楊巧兒治療婦科病。


  瞅了一眼蹲在地上,哭成淚人兒的小姑娘,王承舟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王承舟?」


  老楊頭還是心疼自己孫女兒的,見她不停流血,實在是不想他離開。


  可鬧到這種程度,誰又有什麼辦法?

  只能重重的嘆息一聲。


  楊巧兒年紀小,從來沒經歷過月經失調的狀況,再被父母打罵,心裡都是恐懼。原本見爺爺把王承舟請來,總算覺得自己有救了。只是礙於母親的話,才不敢打招呼。


  可見他現在要走,小丫頭終於慌了神,戰戰兢兢的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他的背影,怯生生喊了一聲,「承舟爺……」 「憋住!」


  張慧萍聲色俱厲,罵了一句。


  可隨之,臉上就一陣抽搐,挺在竹椅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慌亂道:「你個憨貨,到底打了招呼沒,接生婆咋還沒到?」


  楊樹梢撓了撓頭,上前兩步,撓著頭道:

  「我說了呀!」


  「肚子又疼了嗎?看來我的大胖小子就要降生了。」


  「你別急,不行我再去催一催。」


  夫妻倆全然不顧自己還在不停流血的女兒。


  見狀,楊巧兒心裡一片冰涼,卻咬著牙強行爬起來,想要找什麼東西把自己身上收拾一下,免得讓接生婆看到了難堪。


  王承舟走出院門,重重喘了口粗氣,就楊樹梢和張慧萍那樣的人性,他真的不想管。可眼前閃過楊巧兒無助的小臉兒,又禁不住加快了腳步,匆匆忙忙向王鐵林家趕去。


  兩家都住在東頭,相距並不遠。


  不大會兒的功夫,一道火辣的身影便埋頭沖了出來,一聲不吭的向著楊樹梢家走去。


  由於步子太快,窈窕的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把王承舟甩出去老遠。


  咣當!


  院門被一腳踹開,小辣椒標緻性的嗓音立刻就響了起來,「楊樹梢,張慧萍,我艹你祖奶奶!」


  「今兒個巧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姑奶奶撕爛你們的臉!」


  「閨女就不是人?閨女就不是你們老楊家的種?你們幹嘛這樣虐待她?」


  夫妻倆沒想到王承舟非但沒走,還去搬救兵了,而且,搬來的是王彩雲!


  這個女人發起瘋來,可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別說他們,整個村東頭有哪個敢惹她?


  聽她咋鬧著,要對自己死去多年的親媽無理,老楊頭嚅囁了一下,連忙躲到一旁。


  楊樹梢和張慧萍面面相覷,一句話都不敢接。


  小辣椒見她挺著個大肚子,心裡的火兒壓下去了幾分,不再理他們,而是上去拽著楊巧兒往外走,「丫頭,跟姑奶奶回家。」


  「你爹娘就是兩個牲口,別管他們!」


  「你都流成這樣了,必須得處理處理。」


  楊巧兒被她牽著,怔怔的看著兩個人,清澈的眼淚又下來了。


  到了王鐵林家,小辣椒把她領到自己屋,又燒了一鍋熱水,清理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見王承舟。


  見她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整個人都鎮定了許多,王承舟才鬆了口氣。


  瞄了一眼,發現那衣服穿在她身上,長了不少,跟唱戲似的,估計是小辣椒的,又忍不住想笑。


  咳嗽一聲,把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


  不是他執著於了解一個女生的隱私,實在是在中醫的觀念里,月事提前和延後代表體內熱或寒,是不同的病症。


  不了解清楚,他可是不好下針。


  「提前,才十來天又來了。」


  楊巧兒仍舊不敢看他,不過,對他的信任明顯又上升了幾分。


  畢竟,王承舟的去而復返,對一個孤苦無助的小姑娘來說,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熱證。」


  王承舟又握住她的手腕,仔細切了一下脈。


  脈象端直而長,指下挺然,如按琴弦,書上說:「端直以長,故曰弦。」


  弦脈常見於肝膽之病。


  再回想昨天的經歷,王承舟心裡已然明了。


  這妮子是被嚇到了,肝氣鬱結,從而誘發了月經紊亂。


  講道理,不是什麼大病。


  但是,對於一位才十五歲的小姑娘來說,足以讓她恐懼不安。


  「憊懶貨,你這搖頭晃腦的,看出啥了沒?」


  小辣椒瞪著大眼睛,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麼,焦急的問道。


  我擱哪兒搖頭晃腦了?

  王承舟一臉無語,白了她一眼,笑道:「沒事兒,用針灸調理一下,再吃點兒葯就好了。」


  楊巧兒一聽,鬆了口氣。可還是低頭嚅囁道:「承舟爺,我……我沒錢,吃不起葯。」


  小辣椒立刻就沉默了。


  別說她一個小丫頭,即便是自己,不一樣是身無分文?


  這樣的年月,農村裡,吃得起葯的又有幾人?

  王承舟早就想到了,像四物湯、逍遙丸、烏雞白鳳丸他根本就沒考慮過。


  別說她一個農村小丫頭,即便是城裡的工人,一個月經不調怕是都不敢隨便吃。


  見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低著頭,相對無言,王承舟忙道:


  「沒事沒事。」


  「我開的葯不用從藥房里買,咱們村兒老墳里長的就有。」


  「而且,單用就行,隨便找找就吃不完了。」


  倆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村裡人都說,王承舟給人治病都是就地取材,什麼鯉魚、大蔥、瓜蒂,隨便一樣東西就是靈丹妙藥,可神奇了!


  如今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當事人心裡有多震撼。


  見楊巧兒眨巴著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王承舟笑道:


  「你這樣的病,只需要一味藥材就能治好,那就是桑根白皮。」


  「《神農本草經》中說:桑根白皮,味甘,性寒。主傷中,五勞六極,羸瘦;崩中;脈絕;補虛益氣。對於女子非經期流血有很好的效果。」


  「不管是咱們村頭兒老墳地里,還是白河堤上,到處都有桑樹,去挖幾截樹根,誰還會管你要錢嗎?」


  小辣椒頭一回聽說桑樹皮還能治病,驚嘆道:「這麼神奇嗎?」


  王承舟笑著搖頭,擠了擠眼睛,「神奇的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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