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第271章 給活人操辦喪事
第271章 給活人操辦喪事
秋雨漱漱的下著,岸邊的雜草又濕又重,緊緊絞在一起,趟過去的時候,踢得枝葉噼啪作響。
「師父,你別!」
郭明月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腦袋昏沉。見他真的要下水,嚇得搖晃著船舷,驚恐道:「你不要逞強啊!這裡的水又深又急,你會淹死的!我不,你別過來,我不讓你救我!」
這妮子腦子真是混沌了,由於太過擔心他,搖得木船晃晃悠悠的,眼看著又要被河水沖走。
王承舟心裡一急,罵道:
「郭明月,你給我老實點!」
「能不能救你,我心裡沒數嗎?」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把船上的繩子扔過來,我如果真的不會游泳,還能順著繩子爬到船上。到時候,咱們這對兒窩囊的師徒,也不用回村了,乾脆泛舟江海得了。」
郭明月原本緊張得暴脾氣都快出來了,可聽到他的描述,撲哧兒笑出聲來,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嚮往道:「師父,要是真的只有咱倆一起,一輩子浪跡江海就好了。」
聽到她這話,王承舟心裡一跳,抬眼看著她,卻見她依舊笑嘻嘻的,一副虎了吧唧的樣子,才鬆了口氣,沒好氣兒道:
「有你這樣一個傻徒弟就夠丟人的了,我才不想跟你一起餓死在船上。」
「快把繩子丟給我吧,再淋下去,你本就不聰明的腦袋瓜,就要變得更呆了。」
「你不要拽繩子,在船艙里乖乖坐好就行。」
郭明月撅著嘴,只好把繩子扔給他,卻沒有聽他的乖乖在船艙里坐著,而是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趴在船舷上盯著他,生怕他剛一下水,自己這個乖師父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鼉者,水中物,龍之種。
有浮水之能,有翻江倒海之力。拳勢順,能化身體之濁氣拙力,與水相合一氣,浮於水面矣。
王承舟心理上是不怕水的,沒有旱鴨子入水時的慌張,只是欠缺一些水性,不懂得身體要如何發力才能在水裡浮起來。
而欒修武教給他的鼉形拳,沒有被他用來打架,反而成為了他學習游泳的助力。
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
鼉形簡單而質樸的架勢,卻讓他把周身練成了一氣,心裡不停默念著口訣,一步踏入水中。
咚!
頃刻間,人就沒影了。
原本,見他氣勢很足,莫名給人一種很有自信的感覺,郭明月心裡雖然忐忑,可長久以來養成的信賴還是讓她選擇相信自己師父。
哪知道,這人說的牛氣哄哄的,表現得還心思縝密,卻眨眼就還剩下了一撮毛,在水面上漂蕩了一下,就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師父!」
郭明月一呆,沒想到他這麼乾脆,別說鳧水了,連個水花都沒能翻騰起來。反應過來之後,嚇得她臉色煞白,身體都哆嗦起來,簡直就要被氣哭了,慌亂的扒著船舷,歇斯底里的吼道:
「師父!」
「王承舟!」
「仨兒!」
彷彿她變著花樣喊,就能把他救回來似的。
漆黑的夜,秋雨飄灑。
郭明月渾身冰涼,嘴唇失去了全部的血色,洄灣里寂靜無聲,連個水鳥的鳴叫都沒有,只剩下她痛徹心扉的尖叫和嚎哭。
在這片荒灘里,顯得詭異而凄厲。
哪知道,正在此時,幽深的水面一陣翻滾,好像有什麼怪魚從水下沖了出來,搖頭擺尾,四肢撥動,冷不丁的,真好似一頭蒼古而冷血的巨鱷。
郭明月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卻把自己給噎住了,一屁股蹲在船艙里,瞳孔都放大了。
「你個逆徒,你叫我啥?」
不成想,鱷魚突然開口說話了,王承舟晃了晃腦袋,身軀跟著一個擺動,嘩啦一聲躍上了船,沒好氣兒道:「再讓我聽到你直呼我的名字,等著挨板子!」
「師父!」
郭明月卻沒聽到似的,猛然撲進他的懷裡,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
王承舟身體一僵,卻感到她的身子跟冰塊似的,還不停的哆嗦著,心裡一陣憐惜,便沒有推開她,任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哭得稀里嘩啦的。
好一會兒才尷尬道:
「郭明月,你哭就哭,別把眼淚鼻涕往我衣服上弄。」
「你這妮子惡不噁心!」
「快鬆開我,再磨嘰下去,咱倆可都要凍死在這荒灘里了。」
郭明月連忙扶著他的肩膀挺起身子,俏臉嫣紅,惡狠狠道:「我沒有,你少胡說!」
王承舟連忙趁機跑開,不搭理她了。
「你等會兒,這條船是大隊的財產,可不能丟了。」 沙渚上植被茂密,王承舟拿起繩子,把木船系在其中一棵灌木上,又用力緊了緊,「好了。」
「郭明月,你趴在我背上,我馱你出去。」
「下水之後不要緊張,知道嗎?」
「哦。」
郭明月探頭瞅了一眼幽深的河水,怎麼可能不緊張?可還是聽話的踮起腳尖,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脖子。
「別勒我的脖子!你是不是憨呀?」
王承舟一陣無語,扒開她的雙臂,「抱著我的肩膀就行。而且,我再說一次,等下入水之後不要慌亂,否則,可是會出事的。」
郭明月抽了一下鼻子,覺得師父處處嫌棄自己,嘴巴不由得撅起來老高。
其實,這真不是王承舟嫌棄她。
鄉下出現過很多下水救人,卻雙雙溺斃的例子。
釀成這種慘劇的最重要一個原因就是溺水者太過慌亂。沉入水中,面臨死亡,大多數人都會驚恐地亂抓亂撓,想要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施救者如果不夠專業,直接去拽他的手,就會被對方趁機抓住胳膊,死都不鬆開的那種。雙手失去操控的情況下,慘劇必然就會發生,最終雙雙殞命。
正確的方法是從身後摟住溺水者的脖子,把他倒著拖拽出來,不給他抓自己手腳的機會。
否則,人救不出來不說,還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剛一入水,郭明月的身子就繃緊了,只感覺無邊的寒意襲來,控制不住的死死貼在王承舟背上。
一直到上岸,她才不舍的從他身上下來,身體已經哆嗦成一團。
王承舟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皺,忙鼓勵道:
「明月,你淋了太長時間的雨,身體已經失溫了,必須要趕緊動起來才行。來,我拉著你,咱們快點跑起來。」
「估摸著從這裡到我家有二三十里,加把勁兒咱們午夜之前就能回去。到時候師父給你熬一碗薑湯,讓你縮到被窩裡好好暖一暖。」
「現在傻乎乎的站著,可真的會生大病的。」
「好……好!」
郭明月嘴唇煞白,聲音都顫抖了,聽話的伸出手,讓他拉著自己,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他跑了起來。
只是,下了幾天的秋雨,田野里滿是泥濘,兩人走得十分艱辛。
郭明月體力不支,步子踉踉蹌蹌,好幾次都跪倒在了泥水裡。她畢竟是個女同志,這大半夜的,又驚又冷,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聽到她的呼吸跟拉風箱似的,王承舟知道她已經到極限了,看著黑漆漆的曠野,感受著似乎從四面八方飄過來的雨滴,一時間,彷彿天地間就剩下他們兩人。
「師父,我能行的!」
郭明月顫抖著爬起來,由於摔倒了幾次,小臉上早已滿是泥污,卻執拗的說道:「我跟著你回家。」
那堅強的神色,與昨天送她時,那調皮的模樣截然相反。
「行!」
王承舟點了點頭,盡量攙扶著她,頂著風雨前行。
可走出去沒多久,她終於支撐不住,腦袋一陣眩暈,差點癱軟在地上。
王承舟同樣有些力竭。一來一回奔波四五十里,要不是他習武之後身體素質提升了一大截,現在能不能站著還說不定呢。可他強忍著肌肉的酸痛,抱住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
郭明月神情開始恍惚,終於控制不住哭了起來,「我不該給你添麻煩的。」
「可我只是想救人,師父,我真的只是想救人吶。」
「今天,有人找到我表哥,讓他幫著辦理一場喪事。起初,表哥並不覺得有什麼。只是,仔細了解才知道,那女孩兒還沒有死,家裡人卻開始給她準備下葬了。」
「啥?」
王承舟心裡一驚,以為她在說胡話。
「真的!」
郭明月索性蹲在地上,滿身的泥漿讓她看起來十分凄慘,「表哥對我說,那女孩兒差不多跟我一般大,只是身體一直比較柔弱。」
「春天的時候,她得了一點……怪病。師父,女孩子那個事兒你知道嗎?就是,從那以後她就不會來了。家裡人幫她請了個大夫,卻一直治到秋天都不見好轉。前些天,她的病情突然加重,開始發熱流汗,燒得不省人事,眼看著就不行了。」
「家裡人為她花了不少錢,早已沒有餘力支撐,再加上她病情危重,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心灰意冷之下,父母便為她準備起了喪事。」
王承舟聽得眉頭緊皺。
郭明月說的含糊其辭,可意思卻很明了,不就是閉經嘛。
文雅一點的說法又叫汛事。
但是,一個小小的婦科病而已,何至於到了瀕危的地步?
甚至還提前置辦起了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