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第282章 打成了熊貓眼

  第282章 打成了熊貓眼

  農村收完莊稼都有拾荒的習慣。夏天一般是拾麥穗，秋天又叫拾秋。


  農活畢竟是土裡刨食兒，莊稼不可能收得那麼乾淨。


  就比如剜紅薯，大的讓隊里拉走了，土裡總會剩下些不起眼的小紅薯頭。在這種艱苦的年月，有的時候甚至要挖野菜充饑，社員們絕對不會允許糧食有任何浪費。


  放工之後，大傢伙兒都不肯走，蹲在地里翻找遺漏掉的小紅薯，偶爾能看到一兩個大個兒的，跟白蘿蔔差不多。


  可大多都是像王承舟一家撿回來的這種，有的甚至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


  不過，這玩意兒雖然看起來不起眼，可埋在鍋底灰里烤熟了確實很好吃。


  吃過晚飯，王紅河和李玉珠蹲在地上，稀罕得甚至連皮兒都捨不得剝，只是吹了吹上面的草木灰，就整個填進了嘴裡。


  王愛朵吃的精細一些，跟個小老鼠似的蹲在地上，下巴頂著磕膝蓋，認認真真的剝出一根小冰棍似的紅薯，然後笑嘻嘻的塞進自己哥哥的嘴裡。


  王承舟吃得渾身上下都甜了起來，寵溺的笑道：


  「四丫，今天真是沒白讓你讀書，竟然一下子變得這麼懂事了。」


  「好吧。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你再不是一個尖嘴的小猴精了，已經長成落落大方的小淑女了。」


  「等以後考上了高中，那可就是咱們整個王家村少有的文化人兒了。」


  王愛朵被他說得有點害羞，禁不住哼唧了一聲，用小肩膀扛了他一下。


  王紅河和李玉珠燙得呲牙裂嘴，仰著頭，想笑又不敢笑，發出一陣怪聲。


  「說真的。」


  王承舟收斂笑容，眼睛里多少帶著點落寞，「四丫，估計等過完年，你就要去縣城裡讀書了。到了學校，個把月才能回家一次。」


  「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會遇上形形色色的人，你可不能再由著自己在家時的小性子了。」


  「而且，學校管理的又比較嚴，可不要惹事生非。」


  王紅河和李玉珠一聽，禁不住都沉默下來。


  王愛朵卻忽閃著大眼睛，又是不安又是興奮，「哥，縣城大不大？是不是到處都是樓房？學校里像我這樣的農村孩子多不多？」


  王承舟啞然。


  不愧是真正的少年，對未來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嚮往。不像自己，早就成了一個麻木的老油條了。


  心裡一陣感嘆，卻什麼也沒說，揉了揉她的腦袋，回屋休息去了。


  夜空繁星點點，王愛朵躺在床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大眼睛忽閃了好一會兒才沉沉睡去。


  天還未亮，一家人就被大板車的轟隆聲從睡夢中吵醒。連忙起床洗漱，隨便吃了點早飯，帶上乾糧就又下地了。


  勞動總是重複而繁重。


  秋收工作估計要持續個十好幾天才能結束，眼下才剛剛開始。


  不過，相較於昨天，王承舟已經適應了許多。連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的臉上都多出了些許笑容，不再像昨天那般大呼小叫，而是安安靜靜的聚在一起幹活。


  大傢伙兒說說笑笑，苦中作樂，時間倒是過得很快。


  臨近中午，都躲到地頭的樹蔭下歇息，順便吃午飯。


  畢竟到了秋天，日頭雖然很明媚，卻不再那麼毒辣。明明在太陽下曬得汗流浹背，坐在樹蔭里，立刻就能感受到一陣清涼。


  秋高氣爽，不外如是。


  正說笑的工夫，遠處突然有一道人影走了過來，還推著一輛自行車。


  不用猜，肯定是陳衛紅。


  畢竟整個王家生產大隊能騎上自行車的光棍人都沒幾個，捨得直接騎到地里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除了財大氣粗，毫不在乎的陳大公子，還有誰？


  只是，這小子今天有點怪怪的，明知道大傢伙兒早已看出了他，卻不肯過來，站在遠處不停的沖這邊揮手，吆喝道：「王承舟！」


  聲音嗚嗚嚕嚕的，有點奇怪。


  見大傢伙兒都望了過來，王承舟假裝沒聽見，裝聾作啞的倚在大樹上啃饅頭。


  眾人想起昨天的事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禁不住一陣偷笑，一個個的都裝了起來，任憑陳大公子站在遠處跳腳。


  陳衛紅喊了一陣兒，見他們跟聾了似的，氣呼呼的把自行車扎住，勾著頭走了過來。


  剛到近前大傢伙兒就是一愣，隨之又控制不住大笑起來。那些個大姑娘小媳婦兒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著他的臉，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陳衛生員，你這是在扮熊貓嗎？」


  陳衛紅硬著頭皮，懶得搭理她們，一步一步來到王承舟近前，丁字步站住了。暗自運了會兒氣，才呲牙道：「王承舟，我又來找你了。」


  王承舟懶洋洋的仰起臉，瞅見眼前的大豬頭，差點把嘴裡的食物給噴出來。


  只見陳衛紅這小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眼眶烏青，簡直就成了熊貓眼。左邊的嘴角還被人揍了一拳，腫起來老高，看上去又紅又亮，跟含著塊糖似的。


  怪不得說話不利索……


  「陳衛紅，你這是打仗去了？」 王承舟幸災樂禍的回了一句，調侃道：「被揍成這樣還能爬回來，你也是有兩下子的呀。」


  大傢伙兒好不容易憋住，又被他逗得哄堂大笑。


  「少說風涼話！」


  陳衛紅反倒豁出去了，恨恨道：

  「要不是你，我能被打成這樣嗎？」


  「昨天我就跟你說了，那人狀態有問題，邪性得很，你偏偏不跟我去。」


  「枉我當你是好兄弟，你卻連這麼個小忙都不肯幫，可是真不地道！」


  王承舟卻是一陣奇怪，想不到他真是被病人打的。


  不過，好奇歸好奇，還是盤著腿，懶洋洋道：

  「昨天是誰說的愛去不去？」


  「這天下能人眾多，離了我王承舟地球還能不轉了？」


  「你們縣醫院那麼多大夫，連個癲癇狂症都治不了，還能怪我了？」


  眾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打量著陳衛紅的凄慘模樣，同樣十分新奇，忍不住竊竊私語道：


  「原來陳衛生員是被病人打的。這是啥病人呀，咋還能打醫生的？」


  「陳衛紅這小子看著也挺壯實的，而且，聽這話意思還有其他的大夫幫忙，怎麼會被揍成這樣？」


  「不是，他真是回來向王秀才道歉，然後求他出山的呀？真的假的……原來王秀才沒說大話！」


  被眾人看了笑話，陳衛紅徹底破罐子破摔了，估計是傷口上有些癢，輕輕用指頭碰了一下，立刻疼得打了一個冷顫，眼圈兒都紅了，「我那不是說的氣話嘛！」


  「好啊，原來你已經知道那人得的啥病了，卻就是不跟我去。王承舟，你的思想大大滴壞了！」


  「救死扶傷可是咱們醫療工作者的職責，你竟然連初心都忘了！你對得起自己衛生員的身份嗎？」


  「少廢話！」


  王承舟一瞪眼，懶得搭理他的油嘴滑舌。


  「好吧。」


  陳衛紅也是光棍，當即就低下了頭，「對不起，我錯了！」


  見他跟個小學生似的道歉，轉變之迅捷，笑得大傢伙兒差點歪倒在地上。


  「王承舟，我們是真的沒辦法了。」


  反正都豁出去了，而且四周都是自己人，陳衛紅也不在乎什麼臉面了，沮喪道：


  「上午，我們一大早就趕到病人的家裡。」


  「其實，根本就不用看，是個明眼人就知道那村長老小子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早就迷了心智，跟發了瘋似的，見人就追打，嘴裡的髒話就沒停過。」


  「以前，咱們縣醫院也收治過這樣的病人，大都是打點鎮定劑，讓他安靜下來，然後拉到精神病院里關起來。」


  「可沒成想，這小子三十多歲，長得人高馬大，而且又當過民兵隊長，手上可是有兩下子。再加上他們村子里的老少爺們兒估計不太願意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也不肯上來幫忙。就靠著幾個白大褂想要捉住他，那可是太難了……」


  「瞧見沒？我就是抹不開臉，想上去幫忙。結果，還沒反應過來，就挨了兩下電炮，眼睛都青了。」


  「就這還是輕的呢。那幾個縣醫院派來的老小子，有兩個被打得說話都漏風了！哈哈哈……唔！」


  這小子，跟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似的，還嘲笑起別人了。結果，剛笑幾聲，就捂著嘴停了下來，氣得直跺腳，惡狠狠道：


  「王承舟，這次非得你出馬不可！」


  「咱不求你治病，等你到了，你先給我狠狠揍那個村長老小子一頓，讓他丫的知道知道厲害！」


  「媽的，就他會打人是嗎？瘋子了不起呀？」


  眾人聽得忍俊不禁，可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寒意。


  大傢伙兒都知道，一個人若是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下場會如何凄慘。就更別說那人還是頗有名望的村長了。


  而且，他才三十多歲，正是家裡的頂樑柱，要是不能把他給救治回來，這一家人的苦日子可就要來了。


  妻兒老小零散了都有可能。


  大傢伙兒都是農村人，自然知道這種苦難落到頭上會如何的可怕。


  王承舟眉頭緊皺，事到如今，他已經不能再推脫了。說實話，昨天他還真沒料想到這個病人的情況會如此嚴重。而且，更沒想到那幫子縣醫院的大夫會如此窩囊，真就被一個病人按著打了一頓。


  甚至連門牙都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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