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第361章 噩耗傳來
第361章 噩耗傳來
二姐天剛擦黑的時候在家裡就坐不住了,抱著張勝男就往這邊趕,五六里路雖然不算遠,可冬天夜晚來得特別快,說話的工夫,就看不清人影了。
聽到王愛仙的聲音,王承舟正不知道如何安慰,爹娘從外面回來了。
「二丫,你咋跑來了?」
估計這個點村頭的人都散了,王紅河和李玉珠不得不相繼回來,到家門口正好看到自己大閨女來了,懷裡還抱著小外孫女兒,整個人慌裡慌張的,說話都結巴,不由得連忙安慰,「愛仙,你又不是不知道全發那個人,他精得跟個猴似的,從來也不幹那耿直的事情。這估計是看到天太晚了,就不想走幾十里夜路,肯定在縣城裡的招待所住下了唄。你看看伱,慌個啥。」
「二丫,全發應該是沒啥事兒的。」
王紅河也走了上來,補充了一句,「那小子隨性的很,不是那死板人,應該就像你娘說的那樣,住在外面了。」
「剛才在村頭的時候,大傢伙兒基本上都是這麼說的。雖說大傢伙兒都有點笑話那小子,可事實就是事實。」
「你呀,別跟著擔驚受怕了。既然來了,今晚上就住下吧。我跟你娘現在就準備晚飯。」
聽一家人都這麼說,王愛仙心裡多少踏實了些,苦笑著點了點頭,把懷裡的張勝男放了下來。
小傢伙剛才就在她懷裡掙扎,伸著個小手讓舅舅抱抱。
王承舟只好笑著把她接了過去。
湊見小姨和舅舅都圍著自己,張勝男又年紀小,還不知道擔憂自己老爹,一會兒就被他倆逗得嘎嘎笑了起來。
院子里有小孩子吵鬧,一家人的心裡略微一松,開始準備晚飯。
「王承舟,老王在嗎?」
剛轉身,門口就又有人來了。這聲音都聽過幾百次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正是陳衛紅那小子。他也算是跟王承舟混熟了,現在是連同志都不喊了,張口閉口就是老王,平白讓彼此長了幾十歲。
不過,聽起來還真是親切不少。
「幹啥呢?」
這小子大晚上的過來准沒好事兒,已經成慣例了。王承舟心裡本來就不平靜,見他又來給自己找麻煩,沒好氣兒的回了一句。
「嘿嘿,你小子在家就行。」
陳衛紅咧著嘴笑了笑,顯得卻有些心事,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開朗。特別是瞅見家裡有客人,他明顯愣了一下,又連忙堆起笑臉,跟王愛仙打了聲招呼。
略顯刻意的表情,顯得心事重重。
「這是……家裡的二姐吧?」
陳衛紅可能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冷淡,開始強行找話,「那我也跟著王承舟喊二姐算了。」
「二姐,你這是來串親戚了呀?」
「挺好的。反正現在是農閑,地里的活兒早幹完了,擱家裡閑著也是閑著,沒事兒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嘖,你有事說事,瞎套什麼近乎。」
天色已然不早,王承舟怕耽誤他的事情,想讓他長話短說,半開玩笑似的催促道。
二姐王愛仙卻知道他是王家生產大隊的衛生員,而且又是城裡人,生怕自己兄弟不禮貌,連忙認真的回答道:
「沒有。」
「這是我家那口子前天幫著咱們村裡的相親捎帶東西去城裡賣了,結果都兩天了還沒回來,我心裡焦急,擱家裡坐不住,就跑來看看。」
「陳衛生員,你來找承舟是有要緊事兒吧?你們說,你們說。」
哪知道陳衛紅聽到她的話卻是把眼睛瞪大了許多,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道:「嗨,我當是啥事兒,要是這事兒,二姐你就甭擔心了。」
全家人的注意一下子被他吸引了過來。
王愛仙更是急切的上前一步,追問道:「怎、怎麼說?」
「二姐,你家那口子是叫張全發是吧?張庄的……額,比較特別的年輕人。」
陳衛紅估計是想說張庄出名的浪蕩子,還好他反應快,及時剎住了車,改口道:
「今天我正好回了趟家,下午出縣城的時候,剛好在路邊遇見二姐夫。他幫著村子里的鄉親們賣茶葉的事情我知道,所以就主動跟他打了聲招呼。」
「而且二姐夫他很高興,那時候他的拉車上空蕩蕩的,應該是把捎去的東西賣了個精光,所以心情不錯。」
「俺倆還聊了兩句,我因為有急事兒,就騎著自行車先走了。他還沒到家嗎?」
聽到他的描述,全家人的心裡都咯噔一下。
王紅河和李玉珠連飯都不做了,連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瞪著眼睛問道:「小陳,你下午回來的時候,確定在路上見到他了?」
聽到這話,二姐王愛仙身體莫名其妙的就哆嗦起來,緊張得都說不出來話了,明顯是往壞處去想了。
「確定。」
陳衛紅見一家人如此緊張,一副你們咋不信我的表情,還順口寬慰道:
「我確實是見他拉著空車子,一路往家裡趕的。」
「二姐,你們緊張啥?」
「估計是他步行太慢,再等一會兒就到家了。」
一家人面面相覷,覺得他說得確實有點道理。
只是……
「陳衛紅,你出城遇見他的時候是下午幾點?」
王承舟也想跟家裡人一樣,把心放寬些,可心裡的理智告訴他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陳衛紅撓了撓頭,含糊道:「大概是下午兩三點?不對,是三點多,應該。」
「到底是幾點?」
「三點、三點,我確定!」
迎著他審視的目光,陳衛紅有點急了,「我下午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特意看了下時間,正好是下午兩點半。等我騎著自行車出城,估計得半個小時,所以遇上二姐夫的時候應該就是下午三點嘛。」
聽到這話,王承舟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且不說陳衛紅這種常年騎自行車的,從家裡走出縣城用不用得了半個小時,就算他需要半個小時,從下午三點到現在,張全發無論如何都應該到家了啊。
陳衛紅低頭瞅了下表,指針已經到八點半還多了。
五個半小時,五六十里路,對於一個青壯年來說,以常理而論,確實是該到家了……
王愛仙愣在原地,喉嚨一時間有點發乾,嘴唇嚅囁了幾下,想說什麼卻怎麼都沒說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天氣太冷,她的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了。
「愛現,沒事兒。」 見自己閨女嚇成這樣,李玉珠強笑著走近幾步,「全發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這裡是王紅河社員的家嗎?」
話剛說到一半,突然有一位穿著制服的同志站在家門口問了一句,見院子里站著這麼些人,便已經確認了,面無表情道:
「王紅河同志跟我出來一下。」
「另外,你們找個人去張庄通知一下家屬,就是張全發的妻子。」
「算了,王鐵林同志,要不你安排一個村裡人去吧。」
借著院子里的火光,隱約能夠看到站在門口的那位陌生同志身上穿著一身公安制服,帽檐上冰冷的國徽在灶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閃著金黃色的光。
王愛仙終於聽到了自己男人的消息,整個人跟魔怔了似的,瞪著眼睛沖了上來,迫不及待道:
「不用去,我就是張全發的妻子!」
「公安同志,張全發這是又犯事兒了?這個混賬男人,怎麼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呢?這回要抓進去幾天啊?」
「有啥事兒直接跟我說就好了,不用麻煩我們父母。」
二姐的神情明顯已經不正常了。
對面的公安同志已經看出來了,眸光中閃過一絲憐憫,正色道:
「張全發不是犯事兒了,是出事兒了。」
「他現在已經送往縣裡去了。對了,我是隔壁公社的公安韓長峰,他被發現之後,是我們公社的幹部安排人手送往縣醫院去的。」
「你們既然是他的直系家屬,最好挑兩個人跟過來吧。反正情況特別不樂觀,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剛落,二姐雙眼一翻,直接就癱軟了下去。
「二丫!」
李玉珠一聲尖叫,拍著大腿就哭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的啥,反正已經慌得不成樣子了。
王承舟第一時間就扶住了自己二姐,連忙掐人中。
「行行,我去我去!」
王紅河下意識的答應著,原地轉了一圈才找到堂屋門在哪,忙不迭的進屋拿衣服,接著就是一陣嘩啦嘩啦的找錢。
自己女婿都進醫院了,想要治好,不準備錢怎麼行?
可隨之才想到自己兒子就是個好大夫,當即就開始往外跑。
同時,二姐也悠悠轉醒,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拽住了自己兄弟的袖子,聲淚俱下道:「仨兒,救救你姐夫,救救你姐夫!」
「哎。」
事到臨頭,王承舟雖然渾身冰涼,可頭腦卻出奇的冷靜,扶著她,認真道:「二姐,我必盡全力!」而後立刻等著陳衛紅道催促了一句,「老陳,自行車你騎來了嗎?我得再借用一次。」
「在的在的!」
陳衛紅早就嚇傻了,不停的點著腦袋,連忙領著他往外跑。
「仨兒,捎上我,捎上我!」
「二姐……」
「不行,我得去見他,我必須得去見他!」
「行吧……」
夜裡騎行五六十里,再載個人,必定會拖慢自己的速度。可想到剛才那位公安同志的話,王承舟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看著滿臉淚痕的二姐,只好咬著牙點了點頭。
「你是?」
見這一家子看著面前這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彷彿看著一位救星似的,韓長峰一陣疑惑。按理說女婿出了事情,最應該趕去的是妻子,然後就是爹娘和岳父岳母,一個當小舅子的,順位不至於這麼靠前吧?
畢竟是為了見最後一面嘛……
可那位張同志的情況實在是太糟了,那些個歹徒下手太狠,發現的又比較晚,再加上連夜用驢車趕去縣醫院。
還是那句話,情況極其不樂觀,甚至僅最後一點人道而已。
作為一個專業的公安幹警,韓長峰十分敢於下判斷,即便他不懂得醫術。
「他是我們這的神醫!他是我們這的神醫!」
陳衛紅顯得十分激動,好像只要他到,張全發就會像之前那些個病人一樣,立刻就能從病痛的魔爪中掙脫出來,歡天喜地的過上健康的生活。
不過,聽到神醫什麼的,韓長峰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還瞥了他一眼,略帶幾分憐憫。
這麼減輕的神醫……
當然,不是看不起他年紀小,是可惜他這神醫的名頭了。
「那行,咱們趕緊走!」
韓長峰沒有再多說什麼,連助跑都不需要,抬腿邁上自行車,蹬起來就走。
「二姐,坐好。」
王承舟深情凝重,讓王愛仙抓緊自己的衣服,同樣直接就追了上去。
出了院門才發現,王鐵林正拄個拐棍站在大門外,旁邊還有幾個大隊幹部和一幫子知青,估計都是從大隊院跟過來的。
特別是徐小芷、許萬年、刁輕鬆、趙瑜和余華幾人,他們甚至還拿著書本,一個個滿臉擔憂。
王承舟顧不上跟他們打招呼,俯身飛也似的追了上去。
「小王同志,晚上山路崎嶇,你還帶著個人,走的可得慢一些,要不然你一會兒就沒勁兒了,畢竟五六十里路呢。」
韓長峰十分體貼得放慢了一點速度,單手舉著手電筒,「我盡量慢一些,在後面給你照點路。」
「謝謝。」
二姐夫張全發若是真的遭遇不測,需要直接往縣醫院裡送,情況必定危急萬分,王承舟無論如何都得拼盡全力,便提醒了一句,「不過,您盡量最快的速度,我怕來不及。」
這個小同志!
韓長峰一笑,以為他年輕人不知道深淺,不明白騎自行車載著一個人走五六十里是啥滋味,也沒當回事。
可剛愣神兒,前面就不見人影了,驚得他連忙緊蹬了幾下。
可無論他雙腿如何倒騰,前面的自行車都始終甩得他遠遠的,甚至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而王承舟也接著身後微弱的光,拼盡全力騎行下去,冬夜凜冽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來,他的後背上卻硬生生冒起了熱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