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榴花欲燃
“沒有發展的可能的,就是拿來養養眼,看你認真的。”
回家後,顧一方反複想著張佳薇的話,越想越有道理,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忐忑的心情,不覺有些可笑。
就好像隻要喜歡了,就一定要有怎麽樣的後續似的。如果是這樣,那些明星恐怕掰成多少份都不夠分。自己的患得患失,其實是因為對邵青陽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想通了這一層,顧一方突然覺得,自己可以盡情地去喜歡邵青陽,隻要把他當作養眼的偶像那樣喜歡就可以了。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想到此處,心情豁然開朗,顧一方順口背起了端午節上準備要朗誦的詩,此刻,雖是身處雜物間,眼前卻是慢慢鋪開一幅初夏光景,池塘蓮花微綻,一路榴花開遍,看得人忍不住伸手采摘,插在發間,青絲紅花,遊女結伴,顧一方頓時恨不得下一刻端午節就到來。
那天安佳琪推薦這首詞時,顧一方就飛快抄了下來,若不是自己的字太過狗爬,她還想寫在邵青陽給她的那張紙簽上。
“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看到那箋銅綠,顧一方又忍不住念了一句,滿腦子都是邵青陽在柳岸邊撫琴的樣子。
就這樣,懷著一種甜蜜的心情,顧一方將這首詞,毫不費力得背了個熟透。
隻是到了第二天,群裏有因這首詞起了風波。
在顧一方看到子衿單敲她,心裏就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點開一看,一大篇幅的留言占據了視野。顧一方匆匆掃了掃,大致是子衿建議她朗誦楚辭《九歌·東皇太一》,說是這樣才符合這個節日。
顧一方看了看手頭的工作,隻好先不理會,等到中午空下來後,她才來翻看著群裏的聊天記錄。原來子衿已經和安佳琪,已經互相解除過屏蔽,吵過一架了。
大約是子衿事後知道了節目表演用的次,是安佳琪推薦的,因此竭力表示反對,強烈表態應該念楚辭。
安佳琪的觀點則是,隻是社團聚會助興,不需要這麽隆重,她還嘲笑子衿選錯了篇章,對於楚辭的理解根本就是葉公好龍。
於是,兩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來,看她們吵架,顧一方才發覺安佳琪實在是一個牙尖嘴利的人,一句句話不長,卻皆戳中要害,真是要把人給氣死。
這場大戰以雙方禁言三天而告終。
顧一方頭痛起來,隻好截圖給章禮賢,問她怎麽辦。
章禮賢很快回道:“按原來的辦唄。哪來這麽情操,她不過是不滿安佳琪罷了。”“你不用回她了,我來跟她說。”“這事兒本該問瀟瀟姐的,就是她懷孕了,不太上線了。”“周日排練不變。”
顧一方回道:“好的,學姐。”
比起拗口的楚辭,蘇軾這首《阮郎歸·初夏》顯然朗朗上口,平易近人多了。
楚辭對顧一方而言,有一種神秘玄幻感,回想過往課本裏的注釋,基本隻是字麵上的淺釋,對於楚辭中所涉及的神祗,卻沒有詳細的闡述其來源與地位。
顧一方點開搜索界麵,搜索著子衿推薦的《九歌·東皇太一》,發現即便是信息共享的時代,也是很難找到比較詳細的資料,隻能根據零星有限的訊息拚湊出,東皇太一這位神祗,被認為是楚國文化係統中的至高天神,而這位神祗的祭祀,應該是在冬至,日照最短,黑夜最長的那一天。
難怪安佳琪會說這首楚辭根本不適合在端午節吟誦。之後,顧一方又查了幾天端午節的習俗,發覺早在這個節日用來紀念屈原之前,民間就有蘭湯沐浴的習俗。
因此,她隻能憑借有限的訊息,去推敲九歌中,哪一首所描述的內容比較像是可以用在初夏的。
排除明顯是寫春秋之景象的,以及祭祀對象是山鬼精魄一類的,似乎《九歌·雲中君》這首比較適合拿來在初夏吟誦。
顧一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自己想要去查這一些,可能是子衿那種決絕的態度感染了她,她腦海中情不自禁得出現一個小孩嚎啕大哭卻無人理會的畫麵。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在念罷榴花欲燃的初夏盛景後,顧一方又背起了《九歌·雲中君》,小院池塘的景致,刹那間轉為香花遍地的郊外,眼前出現一幅巨大的祭祀畫麵,雖然讀書時,不解其意,但作為愛好,顧一方曾在課外把《九歌》所有篇章都背過一遍,此刻有了互聯網,在理解了更多詩中內容後,顧一方對楚辭的感受更清晰了。
很快周日又到來,這段時間,顧一方真是覺得自己過得特別充實,出門時,也不計較顧媽媽在身後叨叨念:“怎麽每周都出門啦,不要亂花錢。”
和張佳薇一起來到國風社後,才在現實中第一次見到卯月。
卯月穿著一件民國式樣的旗袍小上衣,梳著韓式發髻,果然是無論穿什麽都好看的大美人。
“呀,你就是一方吧,終於見到你了哈,來,西皮西皮,我們抱一下。”卯月倒是也很快認出了顧一方,並大方地張開雙臂,抱了一下顧一方,隨即得意道:“哈哈,我抱到美人了。”她的話音軟軟糯糯,帶著台灣腔。
章禮賢咳了一聲道:“這次三花大清早把你提出來是對的。”
卯月道:“太早了啦,人家都沒化妝就出門了,感覺沒臉見人了啦,還好哦,今天人少啦,哎呀呀,我還是趕快補個妝吧。”
張佳薇忍不住看了眼顧一方,顧一方也有點暈,但想想卯月在群裏說話,也經常是這樣,應該也不是故意裝腔作勢吧。
待卯月轉身跑去化妝的地方,章禮賢攤了攤手,有些無奈道:“別介意哈,她就這樣,人不壞,情商六歲。”
“哎呀,禮賢,禮賢。”跑去隔壁小間的卯月轉眼又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手上拿著一大枝石榴花道:“你看,你看,窗外的石榴花開得好好哦,我們不要用絹花了啦,用真石榴花吧,真石榴花多好看呀,一方用紅的,我用黃的,正好也是西皮耶。”
章禮賢一個扶額狀道:“卯月,這肯定不行,真花一會兒就掉了。”
卯月舉著榴花枝左看右看道:“是麽?這不好好的麽?”
章禮賢丟個白眼給她道:“十分鍾後你再來說這話,一方,佳薇,我們去看衣服。”
卯月道:“我也要,我也要,這次繡花鞋我也買了啦。”
正在這時,三花也抱著一堆喝得進來道:“老大,娘子,我把飲料買回來了。”
卯月舉著榴花,興奮一揮道:“相公公……”才說了三個字,枝條上的榴花就抖落了兩三朵,卯月頓時呆了呆,也不知道為何這榴花折枝後就是這般輕易掉落。
章禮賢嘿嘿笑道:“看到了吧,老實用絹花吧,三花來得正好,幫兩位美人梳妝更衣。”
三花一甩馬尾辮道:“老大,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