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花港之夜

  這三天，顧一方過得就好像自己在拍商戰劇一樣。


  從前那些隻在港劇裏看到的場景，如今身臨其境，著實讓她興奮了一把。


  在酒店放下東西，吃過中飯就馬上趕赴新區內的會展中心，在幾百人規模的大會議室裏認認真真做著關於驗廠的筆記和錄音，馬小姐和崔小姐當然不在現場，兩人乘機去逛街了。


  晚上是總公司的招待晚宴，中式的菜肴，西式的分餐製，每桌兩個服務員伺候著，把各種美味佳肴一一分配到每個人麵前。


  包廂落地窗外，樓宇燈火在夜幕中璀璨，包廂內粵語交錯著英語，令顧一方有種不真實的恍然。


  第二天例行公事去總公司報過後，剩下的一天半就全是私人時間，很多地方，馬小姐和崔小姐都已經去過好幾次了，但想著顧一方是第一次來，於是挑了些經典路線去遊玩。


  用扶梯上下山的海洋公園，坐纜車遊山的富人別墅區，舊市區裏香火鼎盛的赤鬆子廟，街頭油膩陳舊的老茶餐廳，新區的超級購物中心，沙粒細潔的沙灘上修建著長長棧道的蔚藍內海，對了，還有動漫一條街的漫畫書店。


  顧一方不知道張佳薇喜歡什麽化妝品，也買不來衣服，但是她卻知道張佳薇最喜歡的漫畫作者，剛巧這位漫畫作者出了新的短篇集，顧一方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套下來，總算是有一份遠方的心意可以讓她帶回。


  到了最後一晚，崔小姐提出了通宵，看不出，這位知性幹練的美女竟然喜歡泡吧，反而是看起來比較OPEN的馬小姐提出了反對，說是應該好好休息。


  “休息什麽啊，明天車上啊，飛機上有的好睡了。”


  “那能睡得舒服嘛。”


  兩人絆了會兒嘴，最終馬小姐拗不過崔小姐，同意去酒吧，順帶還拉上的顧一方。


  到了著名的酒吧一條街，顧一方才知道，不是每個酒吧都吵鬧的，也有那種燈光靜謐的，在那裏，音樂似有若無地周流著，氣氛慵懶而迷離，在角落三人喝酒閑聊，時不時有人過來搭訕，還有些是老外。


  崔小姐一襲流利的英語同他們聊著，這讓顧一方崇拜不已，馬小姐晃著高腳杯道：“她呀，中專出來做外貿了，前兩年跟你一樣，啞巴英語，那時網絡不發達，她就翻翻電子詞典，現在五六年下來，你看看，不得了。”


  關於這點，顧一方也聽過車間劉經理八卦過，說這外貿公司，崔小姐能進去是因為和老板是遠親，所以中專畢業就進去了。然後，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如今在同齡女生中，既有學曆又有資曆，還有商業人脈。據說有競爭公司，偷偷找過她，想要挖她過去。


  吵著要來的崔小姐到了酒吧卻沒怎麽喝酒，隻是幫自己，也幫顧一方點了些軟飲料，此時她剛打發走了一個老外，回身正好聽道馬小姐的話，笑嘻嘻道：“你也不錯啦，說是不學，現在口語也不錯了。”


  馬小姐歎了口道：“我可不是在誇你，我是替小顧覺得可惜。”


  崔小姐道：“有什麽可惜的，人家小顧啊說不定能在別的方麵發展，我看她到是像個作家。你看她名字就像，我第一次聽見，就覺得這名字好文藝，像是作家筆名之類。”


  馬小姐豪邁得將杯內葡萄酒一飲而盡，笑道：“我要是不知道她家裏情況，我也會這麽覺得，現在想想應該是……《在水一方》吧？”


  “《在水一方》？”崔小姐哈哈大笑：“親愛的，你可真暴露年齡了，也不對啊，就算你大我們那麽幾歲，這書，也是上一輩人看得言情吧。小顧，你這名字，真是你媽媽按著那本言情小說給你取的？”


  顧一方點頭道，“是的……，當時我姨媽和我媽都喜歡看這些，我表姐名字也是按小說名字取得。”


  這話並不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微量的酒精刺激到了，崔小姐卻好像是聽了什麽特別好笑的，咯咯咯笑彎了腰：“天呐……，別……別告訴我你表姐叫……叫……《煙雨情蒙蒙》。”


  顧一方羞澀地笑道：“我表姐姓秦……，所以……叫秦雨蒙。”


  “天……，你媽媽和你姨媽太逗了，太有才了。”崔小姐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又忍不住大笑起來，“哎，你們家裏人，不會整天拉著你們念台詞吧。”歇斯底裏的言情劇是那個時代的特色，崔小姐大概是想到了那些電視劇畫麵，才會覺得特別好笑。


  經催小姐這麽一說，顧一方突然覺得顧姨媽，時不時犯抽鬧騰的樣子，好像還真有幾分民國狗血劇裏女主的感覺。


  “言情小說還是少看地好啊，看多了，腦子也壞特了。”馬小姐的聲音幽幽飄了過來。


  崔小姐被這聲音一怔，下意識向桌子上瞟了一眼，突然尖叫一聲奪下酒瓶道：“你瘋啦，喝這麽快。”


  就在顧一方和崔小姐，短暫的交流間，酒瓶居然去了大半瓶。


  “我是瘋了……我好好一個人，有錢有能力，到底為什麽非要跟著他……，當小三。”馬小姐最後三個字，驚得顧一方酒杯差點從手中滑落。


  廠裏的閑言碎語，顧一方不是沒有聽過，但是就她所見，馬小姐和林老板在公司從無過於親密的舉動，相反還常常爭吵拍桌，吵架內容也全是關於公司的事。所以她以為那些隻是謠言，今夜，親口從馬小姐嘴裏聽到，顧一方簡直不敢相信。


  “哎呀，你喝多了，我們回家。”崔小姐皺起了眉，給顧一方使了眼色，顧一方反應過來過去一起扶她。


  馬小姐卻一擺手掄開兩人道：“反正他報銷，喝完再走，我替他省什麽啊，這麽多年全喂了狗。”


  顧一方不敢說什麽，崔小姐焦急起來，喊著服務生來結賬，並請求他幫忙叫車。


  馬小姐卻愈加撒起酒瘋來，一會兒高喊：“我不走，今天就死在這裏。”過了一會兒高喊：“小顧，走得好，我也要走，我也要辭職！。”


  最終在服務生的幫助下，崔小姐和顧一方把馬小姐塞進出租車，顧一方坐到了前排，崔小姐坐到了後排，任由她歪躺在自己大腿上。


  車開出去一段，顧一方聽到後排傳來斷斷續續嗚咽聲，這樣的場麵，司機似是司空見慣了，專心致誌充耳不聞地開著車。


  車從市區民居中慢慢穿過，三十多層的居民樓鱗次櫛比，兩樓逼仄形成的一線天，燈光下陰影層層交疊，沉悶一片，叫人十分壓抑。


  開往新區，老區新區間又是青黃不接的大片荒地，這三天的新鮮勁，在此刻突然消失殆盡在荒地中。


  今夜，崔小姐去陪馬小姐了，顧一方一人在雙床間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幹脆起床，掀開窗簾眺望外間，此刻隻有燈光熱鬧著，聲音被完全隔絕了，又或者它們藏到燈光之下，眼前一切猶如彩色默片，看著看著，顧一方突然歸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