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兩麵夾擊
楚王嗬嗬笑著,寵溺地說道:“為夫哪裏敢呀!”
這一夜,他不斷地在我耳邊嚅嚅低語,說著甜言蜜語,寬慰著我,安撫著我,似乎有意地將我對他的恐懼消弭於無形中.……
宮中紛繁事宜漸漸平息下來,楚王晚出早歸地陪伴著我,事無巨細照顧的無微不至妥妥帖帖。偶爾息的影子在腦海中浮現徘徊,但在楚王柔情似水的攻勢下亦漸行漸遠了。
婕妃沒了,蘭妃被休返家,後宮中僅餘我和淑妃二人,驟然冷清下來。楚王仍強製我留在武英宮中,對我而言,在哪裏都別無二致,他依舊會寸步不離地粘纏著我。
我身子愈發不便,他仍夜夜睡在我的床榻上,從不踏入淑妃閣中。雖然不能行事,但夜夜手腳並用癡粘著我,滿足後像個饜足的貓般摟抱著我心滿意足地睡去,煩不勝煩。
這次實在被纏得忍耐不住,煩躁不堪,嗔叱他:“這麽多妃子都讓你弄沒了,如今好歹還有個淑妃,你去淑妃閣吧,別煩我了。”
楚王的臉遽然陰沉下來,旋即又陰轉晴,滿臉的溫柔寵溺,眸中一絲陰霾一閃而過,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好,好,寶兒別氣,都是我的錯,我哪裏都不想去,就留在你這裏規規矩矩的不煩你,好不好?”
看到麵前這個平素盛氣淩人,冷酷霸道的男人此時卻一副俯首帖耳,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心中一軟,“唉!”地歎了一口氣,便無奈地聽之任之,任其擺弄了.……
自我懷有身孕後,太後時時來武英宮中探望我,我初時很不好意思。太後亦一如她當日所說,不再參與我和楚王之間的糾葛。自大婚後,楚王免了我每日晨時向太後的請安,因此自太後壽辰之後,除了一些重大的宴事外,我與太後的見麵並不多。
太後通情達理,亦對我並無苛責。而如今太後卻時時來我宮中噓寒問暖,令我著實有些慚愧。
這日,我正懶洋洋地倚在床榻上,身子軟軟地靠著枕墊,閉著雙眸養著神,耳邊傳來淡墨的聲音,“公主,太後來了。”
我連忙睜開眼,直起身子欲從床榻上坐起,太後搶先一步進了屋,快步走近我,按住了我的身子,和藹地說道:“你好生歇著吧。”
我不好拂了太後的心意,隻得不好意思地衝太後笑了笑,複又靠在了枕墊上,羞慚地說道:“兒臣真是太不孝了,不曾在母後膝下盡孝,反而讓母後日日奔波,為兒臣操心。”
太後笑道:“這些話可不像你這丫頭說的,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客套了?”
我笑笑,說道:“母後還是要先顧著自己的身子為好。”
太後接著說道:“你如今腹中懷著我的王兒孫,是我盼了十年才盼來的,我心中怎能不掛念呢?我在自家宮中亦坐不住,見了你我才安心些。”
又絮絮地問了些我的日常起居、飲食禁忌,望著她關切的樣子,心想或許她對我的在意尤勝於當年對她自己。我終於知道楚王平素對我的絮絮叨叨、小心翼翼出自何處了,她二人果真是母子。
耳畔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不由地令我心中生出絲絲甜蜜。我心知他們是關心則亂。
太後叨叨了些瑣事,停了下來。沉吟了半晌,望了望我,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我笑道:“太後還有什麽要囑咐兒臣的嗎?兒臣一定謹記在心。”
太後笑了笑,“哀家還是有些不放心你。”
我疑惑地望著太後,似有所詢問。
太後接著說:“哀家知道你始終不甘心留在我兒的身邊,是我兒強迫了你。但看在我兒對你情深一片的份上,看在你腹中的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的份上,不要再花盡心思地逃離了,就安心在楚國王宮中生活吧,安心在此生下麟兒,安心將他撫養長大,培養他成為楚國一代明君,好不好?”
太後如此尊貴的身份,紆尊降貴地懇求於我,幾句話又說中了我心中的委屈,我不禁眼眶潮濕紅潤,強抑著眸中的酸意,笑著衝著太後點了點頭。
太後握著我的手,輕輕拍了兩下,長長地歎了口氣,便起身走了。我欲起身恭送太後,卻被她拒絕了。
就是太後不對我說這番話,如今的我又能怎樣呢?慘遭愛人的背叛,又身懷有孕,天大地大何處又能是我的安身之所呢?但總歸太後的這番言語使孤苦無依的我獲得了心靈上的慰藉。
過了幾日,我正悠閑地倚在床榻上歇著,心境平靜無波。淡墨小跑著推門進來,我佯怒:“你怎麽總是毛毛躁躁的?”
淡墨不好意思地笑著,“公主,那個.……那個.……國尉夫人求見。”
“國尉夫人?哪個國尉夫人?”我疑惑道。
我一向很少與宮中大臣結交,自然他們的親屬家眷我亦不曾來往過。今日竟有人拜訪我,心中感到十分詫異。
“公主,可記得我們逃亡時.……那個酒樓?”淡墨神秘地小聲說道。
“怎麽?”我當然記得。
“國尉夫人便是那日你痛斥的那個男人的正妻,今日說是特意前來感謝王後的。”
當日那個男人正妻的樣貌浮現在腦海中,是一位端莊典雅的婦人。忽而,心思一轉,“什麽?那個男人是楚國國尉?”我大驚。
淡墨點點頭,似乎亦難以置信。
如若當日那個男人是楚國國尉,我慷慨陳詞一番,上前激昂地痛斥豈不是我自投羅網!難怪楚王能夠找到我。驀然,一個畫麵閃過腦海中,那男人和身邊護衛耳語了幾句,護衛便離開酒樓,當時我情緒激動無暇顧及,此時,細思極恐,原來這次逃亡失敗的漏洞就在此處。
那男人身後的護衛一看就不像普通商賈之家的家丁,一副訓練有素、氣派堂堂的氣質。那個男人和他身邊的女人就更是氣韻非凡,華貴芳儀。當時就已經看出了端倪,無奈我卻疏忽了,此時我後悔不已。
如若當時發現異常,無論如何也會強忍住身體的不適,遠離開那個繁華街巷,或許我早已遠走高飛。想到這裏,我情不自禁地手握起拳頭捶打在床榻上,真是好恨!功虧一簣。
想起那個男人初見我時眼中的精光,想必那時他已經懷疑我的身份。他從未見過我和息,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呢?
懷著疑問和懊悔的心情,我對淡墨說道:“讓她進來吧,我也有些事情想問問她。”
國尉夫人進來時,我已端坐在椅踏上,可以看出來,今日她特意盛裝打扮了一番,比那日在酒樓裏更有風采些,已不複那日憔悴黯淡無光的容顏,如今卻是熠熠生輝,光彩照人了,想必這些日子心情大好,日子過得舒暢順遂了些。
國尉夫人一進屋,便向我行跪拜禮,我輕輕抬手,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國尉夫人堅持道:“王後對妾身有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我笑道:“我隻是仗義執言,你也是言過其詞了。”
“自王後為妾身主持公道後,國尉大人便對妾身恩寵有加,府中那幾個妾室亦不敢對我造次,對我尊重了許多,我在府中亦有了正妻應該有的地位,日子過得順遂了許多,多謝王後!”說著又“咚咚”地向我磕了幾個響頭。
“好了,不用了,你且起來,我有些話問你。”
國尉夫人這才站起身,拘謹地捋了捋裙裾。
“你坐吧!”
聞言,國尉夫人坐在我對麵的椅榻上。
“那日是不是國尉遣護衛通知楚王,將我的行蹤告知了楚王?”我認真地問著。
“是的。”她怯怯地點點頭。
“那國尉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你們為什麽剛好在那裏呢?”我問道。
她支支吾吾地不敢說。
“你盡管說,不會有事。今後你若有什麽事,我定會替你做主的。”我鼓動著她。
她大概知道我在楚王心目中的地位,知我所言不虛。壯了些膽子,回道:“王後,我家大人本是鎮守上地邊郡的郡守,前些日子收到宮內飛鴿傳書,王上令我家大人即刻啟程趕往楚京,任命楚國王宮國尉一職,沿途搜尋王後的下落。”
上地邊郡位於楚國的最北部,是荒涼偏僻的軍事要地。從此地至楚京的確是我們計劃逃亡的路線,我們這次逃亡的目的地就是上地。楚王是打算和國尉兩麵夾擊,將我們圍追堵截,真是陰險狡詐!
“楚王是怎麽知道我們計劃逃亡至上地的?”我心中疑惑,問道。
她囁嚅著:“我也是聽我們家大人說的,王上知你喜暖,按一般人的思維,會想到你一定會往南邊逃,所以會向南邊追,但王上斷定你為了成功擺脫他,一定會往北方極冷處逃,所以命我家大人從北至南,而王上從南至北,上下雙向圍追堵截,定能找到王後。”
我果然沒有猜錯。“那你家大人在酒樓裏是如何識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