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心若明燈,少年胸浩然
阿難的話音剛落,他病態的臉上便是出現了一抹猙獰的神色,隨即便是骨骼暴漲,渾身噼里啪啦的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中,阿難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神色,反而是那豎瞳中的野蠻之意更是濃郁了幾分!
阿難眨眼間便是從一個跟小來福差不多高的少年強行拉扯成了一個丈許的『巨人』,渾身的骨骼都是已經破碎殆盡,全身都靠著那一絲絲血肉模糊的皮強撐著。
可是阿難的臉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痛苦的神色,反而是伸出了那條已經變成了獸爪的右臂,運轉神通,化成了一隻滔天巨爪,狠狠地握住了巨劍!
在握住那把巨劍的同時,阿難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青筋畢露!
阿難咧嘴一笑,惡狠狠的道:「我不是劍修!但是這一刀,我偏要看看你這頭禿驢能不能接的下!」
唰!
就像是孩童的隨手一揮,可是那巨劍與不動明王狠狠的砸在了一起!而下方的鬼物就如同蒸騰的海水一般,嘶吼著化成了一片片黑煙。
噗!
阿難狠狠的吐了一大口鮮血,可是他的臉上卻是有著病態的笑容!
成了!
在打黑色巨劍與那不動明王接觸的一瞬間,二者皆是化作了塵埃,消散不見了。
隨著那金色光幕的消散,剩餘的海量鬼物就像是沒有了限制一般,如同海浪般直衝進了山谷之內!
而山谷內的眾人也是被逼無奈的四處逃散,梁裴大喝了一聲卻沒有人理會,只能拉著小來福和孟游,找了一處薄弱點,想要衝出去。
而封一寒和蘇不羈二人,則是被五個紅甲的鬼將包圍在其中,就算二人聯手,也是短時間難以衝破。
封一寒雖然身陷重圍,但是那一副洒脫的性子還是沒有任何的影響:「五位煉靈期的紅甲鬼將,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蘇不羈點了點頭,奮力一劍,逼退了一位紅甲鬼將:「事情不對,找機會突圍。」
這邊三宗弟子成鳥獸狀四散而逃,而那位與宮裝女子有著相同命格的鵝蛋臉少女則是跟上了孟游三人的步伐,一臉笑嘻嘻的,毫不認生。
梁裴皺了皺眉,這個不速之客的來到,雖然幫著自己擊退了那些黑甲鬼物,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個鵝蛋臉少女一定會是那些人的首要目標。
盤膝吐納的阿難咧嘴笑了笑:「就這麼讓她走了?」
宮裝女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經身受重傷的阿難,隨手扔下了一顆丹藥之後,便是輕飄飄的飛向了遠處,目標自然就是那位『鳳攀龍』命格的少女了!
孟游四人聯手,好不容易才衝出了包圍,正在奪命狂奔,可是孟游始終感覺身後似乎有一道蘊含著殺意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一般。那鵝蛋臉少女的臉色一變,隨即又是笑嘻嘻的拉著小來福的一條胳膊,讓四人逃得更快一些。
跑了大概幾十里的山路,身後的宮裝女子卻始終保持著一副不遠不近的模樣,似乎是覺得有些意思,不著急直接對他們動手一樣。
梁裴被這個女人給弄火了,大聲罵道:「這個挨千刀的女人,小師叔想要度化她,結果她居然想要殺我們,給姑奶奶惹急了,姑奶奶就去跟她拚命!」
被二人攙扶著的小來福有些惶恐,輕聲道:「大師姐,她能飛,應該是傳說中的靈寂期的強者吧?」
「是靈寂期巔峰,差一步就能邁入魂橋境了。」那鵝蛋臉的少女笑嘻嘻的道:「她跟我相同命格,所以感受的多一些!」
孟游一臉的惶恐,看了看身邊這個鵝蛋臉少女,沒好氣的道:「你他娘的跟著我們幹什麼啊!你死了還想拉幾個墊背的不成!」
鵝蛋臉少女覺得很是有趣,輕聲道:「保護女孩子不是你們男人應該做的嗎!你難道還想讓我一個人引開她不成!」
「滾蛋!」孟游朝後方看了看:「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他娘的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想死,我還有妹妹沒嫁人呢!」
鵝蛋臉少女也是有些生氣:「你這個人模樣還行,怎麼說話這麼沖啊!咱們北境男兒哪個不是驍勇善戰的,能有你這麼一個怕死的孬種,也真是不容易啊!」
面對這鵝蛋臉少女的冷嘲熱諷,孟游也是懶得搭理:「別他娘的廢話,老子怕死怎麼了,怕死有罪嗎!不怕你你去跟她拚命啊,等回去了我肯定天天三炷香給您上了,以告慰您的在天之靈!」
鵝蛋臉少女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在宗門內她一直都是天之嬌女般的存在,上面師兄師姐寵著,下面師弟師妹們尊敬著,何時見過這般潑皮無賴之人?
孟游膽戰心驚的看著身後那不近不遠的女鬼,心裡把能求的神仙都求了個遍,什麼佛祖道祖的,什麼至聖先師、伏妖天師的,反正能求的都求了個遍,誰能救他一命,他以後就天天給誰上香!
那身後的宮裝女子終於是覺得有些膩了,便是輕飄飄的落在了四人的正前方,冷冷的看著四人。
孟游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當時怎麼就腦袋一熱,非要學那些大真人大和尚去超度什麼鬼魂?自己幾斤幾兩心裡沒點數嗎,他娘的惹出了麻煩了吧,捅了馬蜂窩了吧!
那宮裝女子落地之後,唯有看向孟游的眼神中透露著複雜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那鵝蛋臉少女也是一臉的嚴肅,手中暗自捏著許多張符籙,準備隨時反撲。
那宮裝女子冷冷的道:「把她留下,你們就可以走了。」
「啊?」孟游愣了愣,似乎沒有聽清楚這女子的話:「那個.……你剛才說……啥?」
「把她留下,你們三個,可以離開了。」
孟游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要放了我們?我不是在做夢吧,天下還有這種虧本的買賣?」
那宮裝女子皺了皺眉頭:「滾!」
「哎,得令!」孟游二話不說,就直接拉著梁裴和來福屁顛屁顛的跑路了,他娘的看來拜神真的有用,以後自己一定要每天給這老幾位好好上上香!
見到孟游逃離,那宮裝女子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女子冷笑了一聲,轉頭看向了那個與自己有著相同命格的少女,少女的臉上冷若冰霜,可能連她都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真的這麼沒有種,真的把自己捨棄在這裡,自顧自的逃命去了。
鵝蛋臉少女微微眯著眼,輕聲道:「南趙公主,趙清泉?」
宮裝女子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少女藏在腰間的手:「放棄吧,那些符籙是救不了你的命的。」
鵝蛋臉少女故作鎮定的笑道:「將『南齊』改為『清泉』的那位,果真跟你有一腿?」
宮裝女子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言語。
鵝蛋臉少女見對方沒有一絲一毫手下留情的意思,也是懶得再多費唇舌,手中的符籙如同清明紙錢一般,洋洋洒洒的布滿了整片天空!
清明紙錢,
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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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逃竄在山林中的孟游三人再也沒有碰到過任何的黑甲鬼物,見狀,三人這才放心的找了一處水源,好生的休息了一會。
梁裴和小來福坐在溪旁,欲言又止。孟游直接說道:「不用跟我說什麼人生大意,道德倫理的,在我這裡,只有我這條命是最重要的。要是連命都沒了,我那些不得不做的事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管那些風聲什麼的,那些東西,早就被我拋到腦後了。」
看著一臉憋悶的小來福,孟游輕笑道:「放心,你們和他們不一樣,有危險,我也不會扔下你們的。」
小來福這才噘著嘴用力的點了點頭,可是梁裴聽著遠處的轟鳴聲,卻是始終低著頭,咬著自己的嘴唇。
孟游雖然察覺到了梁裴的不對勁,可是嘴上卻什麼也都沒說。世人總是如此,面對大是大非,心裡都會有一桿秤,自己衡量。
孟游之前聽說過南方儒宗有一位險些稱聖的兩位大儒,提出了『性本善』與『性本惡』的兩種對立觀點,千百年了,都是沒有討論出個結果來。
可是他孟游還是相信這世間還是好人會多一些的,他這十三年走來,見過了太多的人情冷暖,那一位位幫助過他的人,他都會死死的記在心裡。
老乞丐、黑驢蛋、小抖抖、那個整日碌碌無為的小道士、在北邊落草為寇的一群連雞都不敢殺的『悍匪』、那個同行了北境三國的郡主殿下.……
可是時間有些事,不是說三三兩兩的人便是能夠改變的。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盞明燈,也不過能溫暖那一些些人而已。可若是天下大勢皆是如此,明燈匯聚成驕陽,那才是人間最得意的事情。
孟游想著頂著一個酒糟鼻的老乞丐,竟然能說出這麼一句文縐縐的話來,到現在,他都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可是啊。
他孟游不是這樣的人啊。
十三年的那個血夜之後,他就變了模樣。
我曾經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年啊!
孟游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曾經啊,都是過去了。
孟游抬起頭看著梁裴狂奔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少男少女啊,總是這般不計後果、只為胸中的那一口浩然氣啊。
孟游緩緩地站起身,拍了拍不知所措的小來福,沖他撇了撇嘴:
「愣著幹嘛啊,接你大師姐回家啊!」
小來福猶豫了片刻,終於是狠狠的點了點頭!
於是二人就這麼狂奔在梁裴的身後,直奔他們剛剛逃離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