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整座天下虧欠一人
孟游顫顫巍巍的擋在三人的身前,用他僅存的一絲意志在死死的強撐著,直到他聽到了梁裴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緊繃的神經才稍微的放鬆了一些。
可是體內如同刀割般的疼痛加上腦海中的爆裂感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亢奮起來,他孟游的確是最怕死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個,可是當真碰到了這種必死之地,越是怕死的人就越是想要活下去!
就像是民間老人經常說的一樣,兔子急了還是要咬人的。
那宮裝女子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疑惑,無論她怎麼想,都無法想象,一個純粹的銅皮境武夫,究竟是憑什麼能夠擋下自己的四柄黑箭,雖然孟游此時的身體已經像是一個快要裂開的瓷器,可是面前這個模樣連她都不得不讚歎一聲俊美的青年,竟然還真的就這麼站在自己的身前。
此時的孟游,確實更像是一位銅皮境的純粹武夫!
可是她並不清楚的是,作為一個萬萬年來第一個打破了銅皮桎梏的武夫,他的身體堅韌程度,完全並不遜色於一位煉靈、甚至是靈寂期的強者!
畢竟純粹走修道之路的修士,若是單論體魄而言,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堪堪邁入銅皮境的實力,與那些走純粹武夫路線、在銅皮境日復一日的精鍊的純粹武夫相差甚遠,更別提這位已經突破了桎梏,邁入了銀皮境界的孟遊了。
而對於實力較低的純粹武夫而言,邁入煉靈期的修士所能領悟的攻擊神識的能力,才是他們最為忌憚的,可是就算如此,這個本應該識海爆裂的青年卻始終沒有爆裂的跡象,反而是藉助著那一股魂橋境強者的精神攻擊,在不斷地擴大著自己的精神識海。
在孟游的識海中,也是第十二處竅穴的所在,清澈的如同鏡面的識海空間內,孤零零的懸浮著一把漆黑的斷戟,隨著那在識海內肆意侵襲的點點光芒在不斷地轟擊著這個世界,那斷戟上也是閃爍著點點的雷光,轉而便是出現了一個只有半截身軀的黑衣男子,靜靜的漂浮在那斷戟旁。
那男子看不清容貌,像是被一股夾雜著多種元素的面具覆蓋在臉上一般,隱約間可以感受到上面的時光、道法、佛法、儒宗、甚至還有著一絲絲萬法源頭的凌厲感呼嘯而出。
這是一個被整個世界抹去的男人。
那看不清容貌的黑衣男子輕輕一揮,那如同驟雨般的精神光針便是眨眼間消失了一半之多,那黑衣男子輕輕點了點頭,低頭看向一旁的黑色大戟,目光中似有追憶閃爍。
而在孟游的第三處竅**,似有白虎沉睡!
面對著那鬼怪的肅殺與怨恨之氣,那隻似乎在沉睡中的白虎微微眯起了眼,發出了一聲滔天怒吼!
頃刻間!
遊盪在孟游體內的肅殺之氣便是眨眼間消失不見!
而伴隨著那聲怒吼透體而出,那宮裝女子也如同遭受了眾創,臉色一白,吐出了一大口的污濁之氣!
那宮裝女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大聲道:「你究竟是誰!」
那個滿臉血污的俊美青年咧開嘴笑了笑:「孟游!」
話音剛落,孟游便是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那女鬼!
加速!
摸刀!
揮刀!
幾乎是眨眼間,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宮裝女鬼臉上便是被錯愕布滿!
她怎麼也不相信,就是這麼一個剛剛入門的純粹武夫,竟然就這麼將自己的頭顱斬下!
而與她擦肩而過的孟游則是大口喘著粗氣,剛剛那一下,徹底的將他那最後的精氣神給消耗殆盡了。
孟游神色複雜的看著身後那個由黑氣重新凝聚成頭顱的宮裝女子,神色複雜。
那女子也是複雜的看著孟游,輕聲道:「大意了,沒想到你一個區區煉體境的純粹武夫,竟然還會刺客之道,若是手中的是一把被道佛加持過得靈器,剛剛那一下,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孟游苦笑了一聲:「是我想多了。」
那明顯受了眾創的宮裝女子似乎對孟游很感興趣,竟是出口問道:「剛剛那一擊,你還能用的出幾次?」
孟游也是坦然:「一次。」
鬼物女子似乎有些失望:「若是能多用幾次,說不定也能殺掉我。」
孟游點了點頭。
那宮裝女子粲然一笑:「你明明怕死的很,為何要回來?」
孟游笑了笑:「我很怕死啊,可是有些東西我也不能再放棄了。」看著有些疑惑的宮裝女鬼,孟游接著道:「可能是因為我看中的東西太少了,所以凡是能讓我放在心裡的,我不想再失去了。」
「雖然我不想死,我還有大仇要報,可是那種每到夜裡就會做相同夢的痛苦可能要比死更讓我難受,但是死也很可怕啊,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可能變成鬼,可能什麼都沒有了。」
「我之前也想過要不就一死了之了來的痛快一些,可是還有很多讓我牽挂的東西啊,石頭還沒有嫁人,黑驢蛋還沒個著落,小抖抖跟著我離開了家,也沒有得到安置,老乞丐歲數大了,總得有個人給他養老送終……」
孟游絮絮叨叨的將他憋悶在心裡十幾年的話一股腦的說給了那宮裝女子聽,或許是覺得今天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又或者說眼前這個生前是公主,生后卻化作鬼魅的女子讓他感到了一絲的親切。
既然這個世上真的會有鬼物,那麼自己的爹娘會不會也是如此,在那處河邊,等著自己去接他們呢?
孟游不知道,不過他還是想這麼去想,最起碼這樣會讓他過得舒坦一些。
他心裡還是想著美好的東西的啊。
似乎他與之前那個陽光少年沒有什麼區別。
宮裝女子聞言沉默不語,之前的妖族公主,後來的南趙公主,兩世榮華富貴地位尊崇至極的身份可能很讓人羨慕,可是當她清醒過來之後,最懷念的卻是北方的那座萬年冰山上,一家四口席地而坐,舉頭望月的場景。
女子笑了笑:「你走吧。你讓我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我就饒你這一命。」
孟游愣了愣,可那宮裝女子卻是笑道:「下次見面,你我互不相欠。」說完,便是轉身朝著眾人逃跑的地方而去!
孟游實在是有心無力,渾身酸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身旁,突然出現了一位中年和尚,搖頭不語。
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中年和尚的身影,孟游強撐著的那口氣才算是真正的消散了。
孟游靠在樹上,看著天空,還沒開口,那搖頭不語的和尚便是開口道:「放心,她很好。」
孟游點了點頭,昏睡了過去。
搖頭和尚扛起昏睡過去的孟游,朝著之前的山谷走去:「貧僧期待有一天你突破金身境,讓我輩煉體之人,可以看到金鐘長存!」
搖頭和尚輕輕拍了拍孟游的身體,朗聲道:「期待有一日,吾輩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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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旁,饒是劍修的封一寒和蘇不羈此時也已經是渾身鮮血,雖然那個妖異的少年阿難並沒有出手,但是那漫山遍野的數十萬的黑甲鬼物,也是讓他們只能自保。
五具紅甲鬼物,如今也只剩下了三頭了。
其餘兩頭,被二人聯手斬殺!
封一寒依舊是一副笑嘻嘻的面孔,似乎這漫山遍野的黑甲鬼物,都不會讓他失去了對劍道的追求。
「蘇不羈,剛剛我那一劍如何?一劍破兩甲,雖然你也幫了一些忙,但是也僅僅就是一點點呦。」
蘇不羈面若寒霜,沒有言語。
封一寒見這人不懂得變通,不由得想起了剛剛那位『同道中人』,若是那個傢伙在這,恐怕早就已經跟自己一唱一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突然,一陣佛音傳來,一個念著『阿彌陀佛』的搖頭和尚幾步間,便是來到了二人的身旁。封一寒和蘇不羈同時作揖道:「見過金身羅漢。」
搖頭和尚點了點頭,目光卻是看向了樹梢上,那個臉色鐵青的少年阿難:「阿彌陀佛,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阿難的臉上滿是憤恨的表情,冷笑道:「禿驢,又來壞我好事。」
搖頭和尚搖了搖頭,雙手合十,低聲道:「你的謀略莫說白帝城主,就連貧僧都是能看個七八分。」
阿難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白帝城主、搖頭和尚、還有那個老乞丐,這三個為老不尊的傢伙,都該死!
雖說心有怨恨,可是他也是知道,今日既然這個老傢伙在此,恐怕這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保證在他的手下佔到幾分便宜。
怒目金剛,險些成為佛陀的搖頭和尚,那一手金剛不壞,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阿難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還不如掉頭就走來的更痛快一些。搖頭和尚也沒有阻止阿難捏碎手中的穿梭符籙,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這個被視為妖族年青一代中,唯一一個可能超越白帝城主的少年。
阿難的身後出現了一處黑洞,臨走前,阿難沖著搖頭和尚道:「看來你們幾個都很重視那個人,既然如此,按照當初的約定,這個人的生死可就不歸你們管了。」
「當初你們就不該定下同輩相爭兩不相幫的約定。」
「搖頭和尚,下一次你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望著跳進黑洞中消失不見的阿難,搖頭和尚搖了搖頭。
對一個人好是真的好嗎?
搖頭和尚搖了搖頭,終有一天,整座天下的人都會虧錢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