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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今朝,歲歲

  一劍劈開了遮擋皎白月光的黑衣少年,有著一個像女人一般的名字。

  阿秀,一枝獨秀的秀。

  孟游看著這個在葯仙宗大比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奇怪少年,那個時候的他木然的像是一個傀儡一般,可此時,雖說臉色依舊有些冰冷,但是言行間不再像之前那般木然了。

  而一劍將那位清泉國平等王斬斷一臂的黑衣少年就那麼淡淡的看著孟游,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孟游被盯得實在是有些發毛,只能苦笑著喊出了大師兄三個字。聞言,那位讓人摸不清頭腦的黑衣少年這才略微滿意的點了點頭,橫劍指向了那斷了一臂的虞今朝,一言不發。

  被這位很有可能是渡劫境,但是更有可能是按飛升境的劍修指著,饒是這清泉國的平等王也是頭皮發麻。莫說是一位頂級的劍修,就算是一位普通的渡劫境與飛升境大修士,都不是他一個武膽巔峰的純粹武夫可以抗衡的,除非他真的能憑藉一國氣運邁入神魂境,或許才能與一位渡劫境大修士相抗衡。

  名為阿秀的黑衣少年淡淡的道:「莫求饒、莫言語、莫動歪心思,同輩之爭可以,跨輩下手,那我們一脈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我看你很想打,那我來陪你打好了。」

  虞今朝果真不敢言語,可是他實在是心裡有苦說不出。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這北境之中,竟然會多出這麼一號蠻不講理的山巔劍修,不僅沒有受到兵家祖庭的限制,也沒有任何佛道儒三家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憑空多出來的劍道天才,不,此人已經登頂劍道巔峰了。

  雖說劍修一直都是山上最讓人頭疼的角色,喜怒無常,全屏喜好,可是每一位登臨絕巔的大劍仙無一不是在三教一家登記在冊,受倫理道德、山上規矩的束縛。可是這位少年模樣的大劍仙卻是過於的喜怒無常了,而且沒有三教一家的『束縛』,這樣的一位大劍仙,可真的是所有山巔修士的一位大敵。

  黑衣少年耳朵微微一動,神色很是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把那把花了三兩碎銀子買來的普通鐵劍扔到了一旁,沖著虞今朝冷冷的道:「滾。」

  虞今朝不知發生了什麼,雖然心中怒意橫生,但畢竟是攪動一國風雲的人物,自然懂得什麼叫退一步海闊天空。自青年時代一直隱忍至今,才有了如今的一國氣運被其吸納了一大半,如今面對一位山巔修士,還是一位最為難纏的劍修,虞南辰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虞今朝拳意涌動,將阿難一同裹挾,遠遁而去了。

  那位看似手下留情,實則極其不甘心的黑衣少年阿秀,耳畔響徹著那位遠在天外的師傅的話語:「還不錯,你這個獃子,你那小師弟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你看老子回去不狠狠的揍你一頓!還有啊,阿秀啊,聽師傅一句勸,那清泉國就不要再動了,有那三教的老傢伙們操心還不夠嗎?什麼妖族立國,皇親做亂的,咱都管不著。你呀,都已經是飛升境巔峰了,可萬萬不能去做那問道之事啊,飛升境就很好嘛,穩紮穩打,切莫著急了才好呀。」

  黑衣少年面無表情,似乎沒有聽到這話語一般。那似乎遠在天邊卻又像是近在眼前蒼老聲音卻又在耳邊響起:「咋的?!不把師傅放在眼裡了,也是,徒弟長大了哪還能想著自己老的腿都邁不開的師傅呢,哎,師傅都理解,你放心的去追求大道吧,師傅都懂。」

  聽著那有些哀怨的聲音,阿秀破天荒的撓了撓頭,用心聲念了一句弟子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跟老子說話!整天跟個木頭一樣,你瞧瞧你們師兄弟幾個,有一個鞥能讓為師放心的?一個個修道的本事都不錯,可是連個媳婦都是找不到,你好生瞧瞧你那小師弟,模樣生的俊俏不說,就連背後那些蔫壞蔫壞的老傢伙們都忙著給他牽線搭橋,再瞧瞧你們幾個,真是師門不幸啊!」

  阿秀面無表情的將那一縷心聲掐滅,轉頭看向了孟游,嗯,果真長得有些姿色。

  一頭霧水的孟游看著這個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衣少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而是阿秀雙指併攏,一把充斥著濃郁劍氣的虛幻小劍就那麼沒入了孟游的眉間:「遇到危險,可救你一命。」說罷,便是頭也不回的朝著山下走去了。

  孟游摸了摸自己的眉間,又看了看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大師兄』,一時間也是沒有摸清其中的緣由。

  反而是那位扶乩宗聖女,看著那位剛剛一劍破開雲層的大劍仙,似乎有了些眉目。

  那兩位自封為山水之神的精怪此時哪裡還有著當時的威風,面如金紙的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訴說著自己有多麼多麼的不容易,有多麼多麼的艱辛。孟游置之不理,這種佔地為王的山野精怪手中不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血債,在山下,隨處都可聽聞山神水神需要童男童女祭祀,又或者是吞食平民百姓的故事。剛開始孟游還很是義憤填膺,可是隨著在山下討生活的時日增多,他便知道這世道並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夠徹底改變的,一人一言始終不如一城、一國甚至整座天下的微笑改變。

  世道,就是這天下人的一個小動作的完美體現。

  可是雖說人輕言微,但是看似冷淡的孟游卻還是要求杜若初在這兩位的身上埋下了符籙,若是日後做了什麼有違人和的事情,光是這兩個符籙,便是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在解決了問題之後,孟游一行人也是繼續踏上了路程,原本就有些扭捏的書生李靖此時變得更扭捏起來,心裡一直在琢磨是該繼續與他們稱兄道弟,還是尊稱一聲仙師大人會更好一些。

  瞧著局促不安的書生,孟游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的話來讓他安心,這種寬慰人心的事情,他本就不擅長,因為他從小到大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情冷暖,可身邊一個是整天傻樂呵的石頭,一邊是陪著他一起吃苦,卻是對這時間抱有很大期望的魏涼。

  他不敢,也不想讓他們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所以他什麼事情都會放在心裡,等著它落地、生根、發芽、枯萎、再落地,就這麼一遍一遍的,一次又一次輪迴著。到最後,也就只有魏涼與老乞丐會說,他現在心裡能裝下太多的事情了,這樣很不好。

  可是無論好不好,他都已經習慣了這種生人勿進的生活方式。

  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如坐針氈的李靖剛想著告辭,可是孟游卻先他一步說著要不要同行向西而去,看著目瞪口呆,漲紅著臉不知該說些什麼的儒生李靖,孟游也是笑了笑,就那麼自顧自的替他答應了下來。

  杜若初看著這箇舊傷未愈的男子,也不知他為何如此看重這麼一個落魄的遊歷學子。這個有些害羞的儒生,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遊學士子,無論是對於儒家學問的研學,還是諸子百家學問的研習,都不過是中等之資罷了。就這樣一位在天下隨處可見的普通士子,究竟憑什麼會被他如此的看重,並想要一路護持他遊學西方呢?

  杜若初想不通,也不願去想這些。

  不過她也清楚,至少在清泉國境內,再也不會有人故意阻攔他們的道路了。 ……

  清泉國都的並肩王府內,臉色鐵青的虞今朝坐在寬大的座椅上,被阿秀一劍斬斷的右臂此時也已經恢復如初了。而此時,在他的面前,跪伏著幾十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每一個都哭的梨花帶雨,不過七八歲上下的年紀。

  清泉國內,這位並肩王的風評如此之高的原因就是,如今的並肩王府內,沒有任何的女眷與王妃存在,就算是小妾,都是未曾有過一位。

  傳聞中,這位樣貌實力俱佳的王爺,終生不近女色,似乎對於享樂之事也是毫無興趣。

  只不過,每隔半旬,便是會在全國範圍內徵集一批幼女入府,原本在國境內的眾平民都很擔心這位並肩王大人是不是有一些不能言語的癖好,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每一個進入王府的幼女都是一根毫毛都沒有缺少的回到了家裡。所以,這件事也就成為了清泉國一樁不大不小的懸案。

  虞今朝看著下方的那些幼女,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揮了揮手,便是有覆甲護衛,將那些幼女給通通帶了下去。

  偌大的一座正廳內,只留下了虞今朝一人。

  這位意氣風發的並肩王此時卻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手裡摸索著一塊血紅色的玉石,嘴裡不停地呢喃著什麼。

  似乎是一個人名。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個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他的臉上才有了一抹微笑。

  「歲歲,歲歲……念姑,我們的女兒究竟在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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