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修仙試煉(三十二)
第32章 修仙試煉(三十二)
三年後,修仙界內。
飛月派娣子中,實力最強的妘媻凌終於要閑不住了。
早在三十多年前,她就是弦月峰最強體修,經過幾十年修行,她覺得自己摸到了渡劫門檻。
自己還沒飛升上界玩一玩呢,結果等來了已經渡劫過的嬴朔月,心想這下完了,上面不收人了,開始往下吐人了!這可咋整!
嬴朔月這個不嫌事大的還往死里吊胃口,一弔就是整整五年!五年!
付滄釗失蹤八年,初代系統綁定出錯,妘媻凌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嬴朔月怎麼如此淡定。
她實在受不了,只好找人切磋,今天找幾位仙尊明天拉上姒元媿和妘娥,反正閑不住。
導致向來敬重師媎的妘娥,現在見了妘媻凌就跑。
也罷,自己乾的好事就得自己彌補,妘媻凌決定多和師妹貼貼,以安撫對方受創的心靈。
妘娥頂著滿臉口水,一頭黑線地返回靈居清洗。
身上到處都有師媎身上的味道……她是狗嗎,哪裡都蹭……
她想起妘媻凌方才在她耳後吹氣,酥酥麻麻的,有點享受。
手從來不會老實,在她全身上下四處摸索,她也不知不覺習慣了被師媎觸摸身體。
三十多年前那個陰沉的少年妘娥,不會再回來了。
她過去並不爽朗。
正相反,她成天冷著一張臉,懷裡抱著一把厚如磚塊的戒尺,專打罪脈下三路。
她從老家逃跑,是嬴朔月和妘媻凌在樹林里撿到人,並帶回門派。
妘媻凌告誡她:「如果你只盯著那二兩肉,你的眼界也就僅限於此。你的未來還很廣闊,秘境里好東西有的是,沒必要框死在罪脈身上。」
妘娥還記得,當年她第一次進入浮澤秘境,妘媻凌給她講了許多笑話,終於撬動了少年封死的內心世界。
師媎才是真正爽朗樂觀的那個人。
妘娥自己只是個拙劣的模仿者。
哪怕心裡知曉師媎一定能回來,妘娥也堅持學習對方的作風。
那種感覺就像,師媎從未前往秘境,一直在身邊守著她。
妘娥煩躁地撓撓光頭,她總覺得有什麼堵在胸口即將噴薄而出,又總是抓不住靈感。
門開了,妘媻凌和往常一樣從背後抱住妘娥,在對方脖頸處落下輕柔的吻。
妘娥下意識偏頭,粗糙的嘴唇恰好擦過妘媻凌嘴角,兩人皆是一驚。
於是她們試探著,用自己的唇瓣,去貼上對方的唇瓣。
她們還想更進一步,卻被急匆匆的敲門聲打攪好事。
妘媻凌氣極,拉開門就是一嗓子:「誰啊?!」
嬴朔月沒好氣地敲了下她腦門:「出來看好戲,小孩出關了!」
「小孩?出關?」妘媻凌聽嬴朔月講話,完全摸不著頭腦,「你在說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
身後,妘娥的聲音從黑暗中飄來:「飛月派的小孩,有資格說閉關,能是誰?」
停頓一會兒,又補充道:「不過,這八年過去,也不算小孩了。」
「還是你師妹聰明!不像你!滿腦子只有打架!」嬴朔月忍不住吐槽。
此刻,一道早已淡去的少年身影,在妘媻凌腦海緩緩重現……
嬴朔月這麼急吼吼地拉人出去,正是因為天地發生異象,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大圓孔!
半截天梯從圓孔吐出,傳說在它被凡人女子敲斷之前,曾迎接許多修士前往上層世界。
剩下半截天梯,今天也寸寸碎裂,此後天梯將不復存在。
圍觀了這一切的修士們大驚失色,這是連一點偷懶的法子也不肯留嗎?!
嬴朔月卻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心中早有答案,但她就是不說,恨得妘媻凌牙根痒痒!
好在天上也沒讓各種疑問維持太久,餘下半截天梯碎裂后便露出一個大空洞,濃稠的天地靈氣順著空洞,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底下看戲的修士們欣喜若狂,她們幾乎從未在靈氣如此豐富的環境下修鍊,現在空氣中靈氣含量相當於過去靈脈附近的水平,此後修鍊速度不敢想象!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嗎?」妘媻凌和妘娥手拉手,一左一右圍住嬴朔月,面色不善。
「哎,不是說滄釗跑到上層了嘛,上層原先叫大千百界,她一過去順手吞了五個界,又跟另一支勢力聯合起來進攻更上一層的神界。」面對兩位頂尖體修的「圍攻」,嬴朔月毫無懼色,聳聳肩說道,「我過來就是等她打開通道這一天。當凡間、修仙界、大千百界和神界靈氣含量達到同一水平,你們覺得還會有人費盡心思往上爬嗎?」
還會存在鄙視鏈嗎?
過去神界是最高層,大千百界次等,修仙界再次,凡間最低等,形成一個等級森嚴的結構。
現在付滄釗打開各層通道,把所有人放在同一條起跑線,不就是為了打破原先等級結構,建立起一個沒有壓迫的世界嗎?
過了大約半小時,天上空洞漸漸消失,一些強大的修士卻感覺到靈氣聯通依舊存在,仍然有大量靈氣從天上輸入修仙界,再從修仙界流入凡間。
空洞消失,天上又飄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妘娥伸手接了幾滴,感到體內靈力增長些許。
與此同時,凡間、大千百界和神界也都在降雨,蘊含靈氣的雨水落在人身上可以增強生命力或者修為,融入土地可以改良土壤,讓各種作物收成翻倍。
朔月峰上,姞梁枍心中一動,打開窗子,正趕上天梯碎裂、空洞出現和甘霖落下的關鍵時刻。
她明白,自己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可那位遠在天邊的同鄉,現在去了哪裡呢?
答案是混元寶座。
付滄釗剛坐下沒幾秒便失去意識,迷迷糊糊做了好幾個夢。
她夢到旅途開始之前,書房裡染了紅髮的女大學生。
夢到旅途剛剛開始,她始終無法融入人類世界,心中有太多疑問,總有那麼些不成文的規矩令人費解。
夢到卡牌都市郊外,曾有個和藹可親的老奶奶收留她一段時間,教會她如何製作並使用卡牌,卻沒有系統教學。
夢到自己在繁華的都市裡過著月光族生活,日復一日嘗試與無墨筆磨合,不論怎麼努力也只能製作最廉價的一階能量卡。
夢到自己追逐零之無墨筆來到修仙世界,遇到許多性格各異的女修,在她們釋放的善意感染下,逐漸卸下心防……
夢醒。
視線有點模糊,付滄釗這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心臟傳來陣痛,喉頭湧起酸澀,是捨不得這裡嗎?
不然呢?這裡有珍愛她的師媎妹,有心意相通的得力助手,更有橫掃天下的強橫軍團。她完全可以留在這邊,永遠當她的一方霸主,永遠守候在此。
只是總有小小的聲音在心裡告訴她:站起來,走一走。
付滄釗離開了混元寶座。
一道雪白的身影盤膝坐在前面,付滄釗起身瞬間睜開銀色雙眼。
「外面已經過去了三年。」姬雪月道。
付滄釗擦乾淨臉上淚痕,敷衍地應了一聲。
「老地方,喝口茶,下盤棋。」她聽見自己對姬雪月說。
星月界剛建立那陣,付滄釗經常和姬雪月一起喝茶、下棋,儘管每次都以付滄釗慘敗告終,兩人卻樂在其中。
今天,她們也打算通過這種方式向對方告別。
原來的陽天宮改建成星月殿,不同於來時空空蕩蕩,這裡已經住滿了人,每天都在管理各項事務,可謂有條不紊。
雪山之巔,無人踏足之處,憑空出現兩道平平無奇的身影。
她們相伴而行,在一處老早建好的涼亭落腳,石台上擺了張落灰的棋盤。
這盤棋不再有紅茶相伴,只有兩個叛逆的女人在交流。
姬雪月信手取出一隻酒葫蘆,付滄釗正想一起喝,被前者攔了回去:「你年紀還小,這種東西少喝。」
「我在這裡都已經年滿二十了!」付滄釗不滿地嘟囔,「都成年了,喝兩口怎麼你了?」
姬雪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拋出問題:「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改變修仙界的格局?」
付滄釗搖搖頭:「不知。」她心裡還有些不滿,不給喝酒就直說嘛,不帶轉移話題的!
姬雪月舉起酒葫蘆,「咕咚咕咚」往嘴裡灌下兩口清酒,徐徐說道:「我在修仙界停留了一百年,但事實上,血洗那些男修宗門,我只花了兩年,剩下九十八年,都在抹平戰爭留下的傷痕。
「思想觀念劇變,女男地位扭轉,不僅對修仙界影響深遠,還逼迫凡間重視女孩。畢竟,修仙界修士超過三分之二,都是出身凡間。
「我命人編纂史書,閉口不提那兩年戰爭當中,我們飛月派殺了多少男人。我還在想,既然女人們對男人們會心軟,那如果我將男人塑造成一種『類人但非人』的物種,她們還會懷抱仁慈之心嗎?我想很少有人會在意踩死一隻螞蟻。」
話到此處,姬雪月深深看了一眼付滄釗:「你和柳英華,同樣在掀起戰爭。」
女修和男修的戰爭。
人類和諸神的戰爭。
「我們如今的繁榮都是戰爭換來,要是沒有武力沒有技術,我們如何同神界抗衡?難道空喊兩句『我們不能依附於神界』,僅僅在腦子裡反抗,神界就能像遊戲數據一樣消解?」
付滄釗回頭遠眺身後,星月界的女人們還在田地里勞作,葯堂和武堂正在研究新藥物和機械,如果沒有這兩堂,當初蕩平大千百界剩餘五界,以及入侵神界,難度都要翻幾番。
姬雪月所言非虛,付滄釗自己也早有領悟。
「不過有一句話,」姬雪月與付滄釗同時回頭,銀色與墨色眸子對上,「同為穿越者,我想有必要告訴你。」
——萬物皆有壽限,惟孤獨永恆。
「這是我作為穿越者,唯一能給你的忠告。
「你在這裡得到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總要動身前往下一個世界,這就意味著你必須拋下這個世界已有的羈絆……」
設下那處傳送結界之前,姬雪月無法確定這位同類是什麼身份、又抱有怎樣想法。當她見證付滄釗做了和她過去同樣的事情,不禁感到驚訝——她們的想法高度趨同,儘管存在些許微妙差異。
姬雪月很少把話說得這麼詳盡。也許同類的出現讓她冰封的內心開出一個小窗,想要在短暫交匯的日子裡,儘可能傳授她旅途中得來的經驗。
說了這麼多,付滄釗終於意識到什麼:「你要走了?」
「不然呢?」姬雪月灌下最後一口酒,收起酒葫蘆,「這裡已經不需要我們插手了。」
「等等——」付滄釗正欲伸手挽留,只抓到一片稀薄的空氣。
雪月界的風雪終於停了。
丹修的雪屋外面,那棵光禿禿的樹開始抽條,很快開滿了粉粉嫩嫩的花朵,散發縷縷甜香。
姬雪月真的走了。
她留下春暖花開。
付滄釗在棋盤落下最後一枚黑子,從高山俯瞰整個星月界,喃喃道:「我也該走了。」
只是在離開之前,她還要做最後一件事。
她進入神界,沒有直接使用傳送門,而是憑藉人類之軀的雙腿,一步步走向目的地。
神界有座最高峰,傳說全世界所有山川河流,追根溯源都發源於此。
花了整整三天三夜,付滄釗終於爬到萬物之源——神界最高峰,積雪覆蓋之處。
從許久未啟封的乾坤袋裡取出一張基底卡牌,雙手反覆摩挲卡面,她在思考這張卡該怎麼做。
又過去三天三夜,她終於在腦內構思好卡牌紋路,神識微微一動,便做好了這張卡牌。
「女之泉」。
埋在積雪深處,「女之泉」會悄悄融入高山雪水,融進各種水體。從此以後,人們每次飲用清水,都會增強體魄,一些專屬於女人的疾病將不復存在。
如果「清道婦」計劃沒有成功,付滄釗的「女之泉」就會完成同樣的工作,製造一個只有女人的世界——和卡牌都市一樣。
埋下這張卡牌,付滄釗心滿意足地笑了,閉上雙眼,徐徐吐出胸中濁氣……
腦袋一暈,臉上冷不丁沾了幾片雨夾雪,街邊店鋪各種霓虹燈閃爍,她終於回到了卡牌都市。
口袋裡沒有錢,比起之前多了一支筆,付滄釗拿出來觀察,看見筆杆子上歪歪扭扭的「零」。
脖頸暖融融的,暗紅色圍巾阻隔冬日寒意,一端別著稍顯陳舊的胸針,仔細看似乎有人為加固的痕迹。
頭頂廣告牌在循環播放映像預告,還是叛逆少年弒師證道那段故事。
付滄釗再一次觀看的時候,心裡已經沒有了酸澀與艷羨交加的情感。
看吶,同樣的事情,她也做到了。
第一卷——無墨筆之零·修仙試煉,完!
下一卷進入卡牌都市
(如果我能想起來的話,中午十二點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