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借刀傷人(3)

  第96章 借刀傷人(3)

  充滿期待?柳松瞪眼看著杜明強,無法理解對方的言辭。按理說,這傢伙此刻最期待的,應該是警方儘快從那四個襲擊者身上找到突破口,進而一舉擒獲Eumenides,以解除他的死亡威脅才對。除此之外,他還能期待什麼?

  不過柳松也沒有興趣和這個輕重不分的傢伙饒舌。他只是急切地等待著,等待羅飛從審訊室裡帶來的消息。


  兩個多小時之後,這種等待終於有了結果:羅飛出現在了休息室門口。


  「怎麼樣?」柳松連忙迎上前詢問到。


  羅飛沖著柳松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跟著羅飛走了出去。兩人走出了二十多米,一直到樓道的拐彎處羅飛才停了下來。


  「什麼情況?」柳松再次按捺不住地追問到。


  羅飛有些無奈地答了一句:「我們被耍了。」他把柳松單獨叫出來說這件事,就是考慮到在那麼多人面前公布的話,那場面可能會比較尷尬。


  「被耍了?」柳松略微皺了下眉頭。事實上,因為這次行動太過順利,他並沒有太指望從這四個傢伙身上就能抓住Eumenides的尾巴,不過他也不明白「被耍了」是個怎樣的概念,於是他又問道:「這是Eumenides的計謀?那幾個傢伙又是不明真相的替死鬼嗎?」


  「和Eumenides無關,我們是被杜明強耍了。」


  「什麼?」柳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答案是他無論如何沒有預想到的,他只能茫然地睜大了眼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對那四個年輕人進行了隔離審訊,現在情況已經基本上弄清楚了。」羅飛的情緒倒顯得比較平靜,他很有條理地介紹著審訊期間的收穫,「這件襲擊的主謀就是被你打倒的那個戴墨鏡的年輕人。他的名字叫常凱,今年二十一歲。大概在半年前,他開著一輛三菱跑車在市區主路上撞死了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這件事情你聽說過嗎?」


  柳松點頭道:「聽說過。」


  「嗯。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據說這件事在本地也鬧得沸沸揚揚的。倒是我當時還在龍州,並不太了解。」


  的確,這件事情在省城可謂路人皆知。那個叫作常凱的年輕人是個狂熱的飆車愛好者,半年前,他駕著一輛三菱跑車在市區主路和朋友飆車的時候,撞死了一個正在過斑馬線的小夥子。因為現場慘烈,而且目擊者眾多,此事迅速流傳開來,引發了廣泛的譴責和爭論。後來聽說肇事者給付了近百萬的賠償,並且以交通肇事的罪名被提起公訴。此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此事便漸漸被人淡忘了。


  「這傢伙怎麼會摻和到杜明強和Eumenides的事件里來?」柳松對這一點很是費解。


  「杜明強針對這起事件寫過好幾篇網路報道。不僅言辭尖銳,而且還公布了常凱的照片和一些私人信息,這使得常凱的生活受到很大影響,因此便對杜明強懷恨在心。常凱交通肇事被判刑之後,因為家裡有錢也有點關係,很快就辦了保外。這件事情也被杜明強在網上捅了出來,掀起了網民對常凱的又一番猛烈攻擊。於是常凱對杜明強更加恨之入骨。」


  原來如此,柳松可以想象出杜明強會用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去寫那些報道,肯定是言辭誇張,煽動性十足的那種。常凱的肇事行為固然可惡,但是由杜明強對他進行攻擊和譴責,無疑就給人一種「狗咬狗,一嘴毛」的荒謬感覺。


  「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所以常凱會帶人來襲擊杜明強?」


  「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個。當然最後鬧到拳腳相見的地步還需要個導火索。」


  「那導火索是什麼呢?」


  「杜明強前些天通過網路聊天工具找到了常凱,提出對他進行網路專訪。常凱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呢,於是兩人在網上發生了激烈的衝突,互相辱罵,甚至提出來要在現實世界中『單挑』什麼的。」


  「這個杜明強可真是不知輕重。」柳松咧嘴嘆道,「還敢直接找當事人進行專訪,這簡直有點『與虎謀皮』的意思啊。就憑他一個勢單力孤的外來戶,想和常凱這樣的當地少豪硬碰硬,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羅飛「嘿」地乾笑了一聲:「他可比你想象的聰明多了。其實當時他只是在網上對常凱進行挑逗,並沒有留下自己在現實社會中的任何信息——所以常凱想對他進行報復也無從下手。而他則把雙方聊天的記錄加工渲染一番,貼到網上之後又引起了大量的點擊,常凱再次成為網友們的眾矢之的。」


  是這麼回事?柳松一邊回味一邊分析道:「那杜明強是故意去刺激常凱的吧?這樣才能引誘對方說出過激的言論,進一步煽動網民們的怒火。這傢伙真是太狡猾了,從智力上來說,常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啊。可是既然他沒有留下真實的信息,剛才常凱他們是怎麼殺上門來的?」


  羅飛苦笑著看著柳松,有些無奈的樣子。


  柳松眨了眨眼睛,忽然間恍然大悟:「這……這也是杜明強故意設計的?」


  羅飛沒有妄下定論,他仍然只在敘述審訊時得到的信息:「據常凱供述,今天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杜明強又一次通過網路找上門來。兩人之間的罵戰更加升級。只是這一次杜明強卻沒有躲躲藏藏的,他主動開了視頻,讓常凱看清楚了他的容貌。然後他還向對方挑釁說:自己會在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到陽光小區門口的大排檔喝酒吃烤翅,如果不服氣的話,就儘管放馬過來。」


  柳松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狀況其實已經非常明了:杜明強曾因做報道的事情和常凱結怨,而他的勢力無法與對方進行正面抗衡,所以他以前只能藉助網路的虛擬力量進行反擊。可是今天,因為Eumenides發出死亡通知單,警方派出精英力量對杜明強施以全方位的保護。這讓杜明強覺得有了進一步報復常凱的機會。他故意顯露出自己的行蹤,於是常凱便帶人前來,想要海扁他一頓。可是在特警精英們面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只能白白地遭受一番皮肉和羞辱之苦。


  柳松這時才明白羅飛所說「被耍了」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是的,他們都被杜明強耍了,不僅包括常凱等人,還包括以自己為首的特警隊員們。下午時分,當自己在客廳里辛苦守衛的時候,杜明強並沒有在睡覺,他在卧室內打開網路,開始導演一出「借刀傷人」的好戲。最終這幕戲如期上演,特警隊員們成了戲中杜明強的打手和幫凶。


  柳松越想越是氣憤。憋了半天之後,他才恨恨地問羅飛道:「現在該怎麼辦?」


  「那幾個小子,以尋釁滋事的名義拘留幾天就算了。至於杜明強嘛——」羅飛略考慮了一會兒,說,「我已經把他交給你了。在這裡,你可以隨意處理。不過出了刑警隊大門,你的首要任務仍然是保證他的安全。」


  「我明白了!」柳松要的就是「隨意處理」這四個字。他隨即轉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羅飛則搖搖頭,然後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休息室內,杜明強正蹺著二郎腿在喝水,那些便衣特警一個個站在他的身邊,倒真似眾星捧月般的感覺。柳松「噔噔噔」地跑過來,一見這個架勢,更是怒不可遏。只聽他低低地吼了一聲:「你們都讓開。」


  特警們看著柳松,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領命讓到了一邊。只剩杜明強和柳松直面相對,前者感覺到了氣氛有些異常,便放下水杯,站起身說道:「怎麼了?柳警官?」


  「你現在很得意,是嗎?」柳松一步步地逼近,「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不要激動嘛!」杜明強厚著臉皮笑道,「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啊。」


  柳松不再說什麼,他突然搶前一步,雙手抓住了杜明強的衣領。後者也是身高一米八幾的大塊頭,竟被他一發力給舉了起來。


  「唉,有話說話,不要動手啊。」杜明強這下有些慌了,他的雙腳懸空亂蹬,徒勞地掙扎著,顯得狼狽不堪。


  柳松雙臂一推,將杜明強碩大的身軀抵在了牆壁上。


  「你真以為我們是你的保姆嗎?幫你和別人打架?!」柳松瞪著雙眼喝道,他的鼻子幾乎要貼到對方的臉上。


  「你是說常凱嗎?」杜明強居然還敢涎著臉反問,「那樣的人渣,你們打的時候心裡應該也很痛快吧?」


  柳松知道杜明強巧嘴滑舌,自己很難說得過對方。他便冷冷地哼了一聲,騰出一隻手沖著自己的同事招了招:「把電話號碼簿拿過來。」


  一個白白凈凈,打扮成白領模樣的特警把桌上那本厚厚的電話簿遞給了柳松。先前在大排檔的時候,正是這個人制服了手持啤酒瓶的光頭。


  柳松左手接過電話簿,隨即便墊在了杜明強的肚子上。後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干什——」


  他的話音未落,柳松已經一拳擊出,狠狠地捶在了那本電話簿上。拳力經過電話簿的傳遞擴散到杜明強的整個腹部。後者頓時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冷氣,將最後一個「么」字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柳鬆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把電話簿扔回到桌面上。而杜明強則用雙手捂著肚子,像蝦米一樣躬著身僵持了片刻,最後終於痛苦地蜷倒在地上。


  「你給我聽好了。」見杜明強失去了聒噪的能力,柳松走上去,蹲在他的面前說道,「我和我的同事們,我們已經連續奮戰了好多天。我們在找一個叫作Eumenides的殺手。為了抓住他,我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可是今天,當我的同事在開會、在探案、在查訪各路線索的時候,我卻要陪在你這個垃圾身邊,保護你的安全。如果你以為這是因為我們在乎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們只是在等Eumenides的出現,而對於你的安危,我們根本無所謂。你再敢像今天這樣耍這些無聊的滑頭,那麼當下一個危險到來的時候,我保證我的兄弟們沒有一個會出手幫你。我們會一直看著你死掉,以此確定那是否是Eumenides在作案。否則的話,我們就不會再去暴露自己的行蹤!你聽明白了嗎?」


  杜明強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一時還是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力點了點頭。


  柳松站起身,他抖了抖雙手,似乎剛才和杜明強的接觸會把自己弄髒似的,然後他又看看那個白領特警,說道:「給他喝點水吧。」


  白領特警接了一杯水,扶起杜明強,喂他喝了進去。後者咳嗽了幾聲,終於慢慢地緩過勁來。他沖柳松翻了一陣白眼,然後用嘶啞的聲音說:「我……我可以和你們……合作。」


  「合作?」柳松不屑地冷笑著,這個傢伙,只要能說話,總是想自作聰明。不過他還是問對方道:「你說說看,怎麼個合作法?」


  「你們想抓住Eumenides。我可以配合你們,既給你們當誘餌,又不會耽誤你的其他工作。」杜明強說話連貫了一些,但聲音還是比較低。


  不過他的這段話顯然引起了柳松的興趣。後者摸了摸下巴:「那你倒具體說說,怎麼配合啊?」


  「平時沒有情況的時候,我就在外面活動,引Eumenides上鉤。這個時候你們就派人跟著我。如果你們需要開會,或者別的地方出現什麼狀況需要抽調力量,我就聽從你們的安排,你們到哪裡,我也跟到哪裡,決不亂跑,決不給你們添亂。」說完這番話,杜明強已經不需要白領特警扶著了,他自己拿著水杯又喝了幾口。剛才柳松用電話簿墊著打他就是要的這種效果:被打的瞬間非常痛苦,但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也不會留下外傷瘀青。


  柳松看著杜明強,嘴角現出一絲笑意。如果真如對方所說,那意味著自己既能完成羅飛布置的任務,也不會錯過主戰場上專案組和Eumenides的會戰。這倒的確是兩全其美之事。這樣的主意被杜明強主動說出來,難道他真的是挨打之後學乖了嗎?

  這個狡猾的傢伙,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吧?想到這裡,柳松又板起臉問道:「你又在耍什麼花招?有什麼目的?」


  杜明強咧咧嘴,好像很委屈的樣子:「柳警官,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好不好?我最多就是想和你們跟得緊點,獲得的相關資料也能多一點。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原來如此,柳松暗暗點頭。這個目的也的確符合杜明強的行事風格,在這個傢伙眼中,只要是對寫報道有益的事情,都是值得一做的!


  不管如何,自己以後執行任務倒是舒服了很多。


  嘿嘿,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至少這句話那傢伙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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