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活死人(2)
第267章 活死人(2)
不過隨即又有好消息傳來,這次是尹劍的調查取得了一些關鍵性的進展。
那個想要變賣首飾的神秘男子留下了用王獻身份實名登記的手機號。對這個手機號深入調查后發現:男子平時的通話記錄很少,主要聯繫人只有一個。這個聯繫人的手機號碼也是實名登記的,機主正是王獻的妹妹王蕾。
略加斟酌之後,羅飛決定先找到王蕾再說。於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尹劍查詢到的那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沉穩而有力,聽起來不像是個年輕的病人。
「你好。」羅飛試探著問道,「你是王蕾嗎?」
接電話的女人回答:「不是。」
「這個是王蕾的電話吧?」
「是啊。」女人解釋說,「王蕾正在休息呢,我在照顧她,所以幫她接了電話。」
「哦。」羅飛懸起的心放了下來,「那你們在哪裡呢?」
「怎麼了?」
「我想過來看看她,」羅飛撒了個小謊,「我是她的大學同學。」
「我們在人民醫院的腎臟科病房,住院部七樓702房間。」女人痛快地把地址說了出來,然後又問道,「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到?」
「我們這就出發。」羅飛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大約半個小時吧。」
(2)
在前往人民醫院的路上,羅飛給肖嘉麟打了個電話。對方是醫務科的主任,如果他能出面陪同的話,醫院裡很多事情都容易應付。肖嘉麟答應了羅飛的請求,他在住院部七樓和羅尹二人會合,同時他身邊還帶了一名個子高高的男醫生。
「這位是我們腎臟科的郭嘉郭大夫,也是王蕾的主治醫生。」肖嘉麟首先給雙方做了個介紹,「這兩位都是刑警隊的,這位是羅飛羅隊長,這位是尹劍尹警官。」
羅飛和郭嘉握了手,隨後便問道:「王蕾具體得的是什麼病?」
郭嘉吐出了一串專業名詞:「系統性紅斑狼瘡性腎炎。」
羅飛對這種病知之甚少,他只能籠統地問道:「嗯……這個病嚴重嗎?」
「屬於比較嚴重的腎病了,得長期住院治療。如果預后不好的話,有可能轉化為尿毒症。」郭嘉簡單介紹幾句,最後總結說,「總之是個既費時間又花錢的麻煩病。」
在說話之間,一行人走到702病房前。房門開著,可以看到房間內只有一張病床,床上半躺著一個女孩,在窗口位置則擺著一張長條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女子。
郭嘉帶著眾人走進了病房。羅飛四下里一打量,發現這病房裡居然還配有專用的衛生間,他驚訝道:「這裡條件不錯啊。」
肖嘉麟道:「這基本上是我們醫院條件最好的病房了。」
「這個房間的住院費可不便宜吧?」羅飛看看肖嘉麟,然後目光又轉向了病床上的女孩。那個女孩應該就是王蕾了,按說她的經濟能力絕對支撐不起這樣的住院條件,而且這種檔次的病房肯定是超出醫保覆蓋範圍的。
「當然不便宜,不過最重要的是人要住得舒服,對嗎?」沙發上的那名女子接過了羅飛的話茬,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向前迎了兩步,又道,「住院費由我來負擔,所以不用為此擔心。」
羅飛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正是先前接電話的那個女人。他上下打量了對方几眼,女人大約四十歲,頗有幾分姿色,穿著打扮也很講究。
羅飛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你是王蕾的親戚嗎?」
「不,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女人也回敬了羅飛幾眼,然後調侃般笑道,「你是王蕾的大學同學?那你長得可有點太著急了。」
「這是刑警隊的羅隊長。」肖嘉麟上前介紹了一句,看他說話的神態,好像跟那女人之前就熟悉似的。
羅飛此行是為了病床上的女孩而來,所以他沒有和那陌生女人過多糾纏,只自嘲般笑了笑,然後便徑直向著女孩走去。走到床頭之後,他向著女孩問道:「你就是王蕾吧?」
女孩點點頭。她的臉上帶著病色,表情則是怯生生的,顯得不諳世事。
「我是警察。」羅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想了解一下關於你哥哥的事情。」
「我哥哥……」王蕾低聲道,「他已經死了。」
羅飛皺起了眉頭:「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嗎?」
王蕾瞥了羅飛一眼:「不,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著急告訴我,說他已經死了呢?」
王蕾低著頭不說話了。
羅飛又繼續問道:「既然他死了,那他的墓地在哪裡?」
王蕾道:「他沒有墓地。」
「沒有墓地?」
「我沒有錢,買不起墓地。」王蕾解釋說,「所以火化之後,我把他的骨灰撒在了長江里。」
羅飛「嘿」的一聲,顯然不相信對方的說法。隨後他拖著長音,鄭重地問道:「你哥哥真的死了嗎?」
王蕾點著頭,目光卻不敢和羅飛相對。
「王獻確實死了,這有什麼好懷疑的嗎?」那個陌生的女人又過來插話了,她用責怪的語氣對羅飛說道,「你不該這樣對她說話,你會把她嚇到的。她是個病人。」
肖嘉麟和郭嘉也在一旁點著頭,對女人的言辭表示贊同。羅飛也覺得自己有點太著急了,於是便放緩了語氣:「我只是在向你了解情況,並不是在懷疑你……或者責怪你什麼的。你不用太緊張,好嗎?」
王蕾抬起頭看著羅飛,說了聲:「好。」
「187********。」羅飛報出了一串數字,「這個是你哥哥的手機號碼吧?」
「好像……好像是的。」
「那135********呢?」羅飛繼續問道,「這是你自己的手機號嗎?」
「是的。」
「我們剛剛查了你哥哥的手機通話記錄。他的這個手機號一直處於使用狀態,而且通話最多的那個人就是你啊。」羅飛聳著肩膀說道,「你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王蕾的目光看向了站在床邊的那個中年女子,像是在尋求對方的幫助。
「187這個確實是王獻的手機號,不過自從王獻死了以後,這個手機就一直在我手裡。」女子對羅飛說道,「所以和王蕾頻繁通話的那個人並不是王獻,而是我啊。」
「這事不對吧?」羅飛凝起目光,「就在今天中午,使用這個手機號的人曾在市區一家金店裡出現過,那個人是個年輕的男子,而且長相和王獻非常相似。」
「你可以撥一下那個號碼試試。」女子建議說,「看看那個手機到底在哪裡。」
羅飛怔了一會兒,然後他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那串號碼。按下呼叫鍵之後,很快就有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而那聲音正是來自於女子肩頭背著的一隻小挎包。 女子從包中掏出一隻手機,當著羅飛的面接通,然後放到耳邊說了句:「現在你相信了吧?」這句話隨即傳到了羅飛手機的聽筒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效果。
羅飛的臉色僵住了。這部手機明明是那個變賣首飾的男子所有,當喬靜和那男子通話的時候,羅飛在一旁甚至都聽見了男子的聲音。一小時之後這個電話就撥不通了,而現在卻又突然出現在面前這個女人手中。羅飛開始意識到:這個女人絕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裡的,這分明是對手專門針對自己設下的好局!
「你到底是誰?」羅飛眯起眼睛,目光中愈發透出審視的意味。
「我說過了呀,我是王獻生前的好朋友。」
「什麼朋友?」
「這屬於私人話題吧?我可以不回答。」女子不慌不忙地應對著,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
對方既然是這樣的態度,羅飛也不想再兜圈子了。他正色說道:「這部手機和一起盜竊案件有關。既然你說手機一直是你在使用,我想請你跟我到刑警隊走一趟。」
「走一趟?」女人鎮靜地反問,「這是什麼概念?」
「法律來講,這叫作傳喚。如果你拒不執行,我們可以依法採取強制措施。」
「依法的話,你沒有權力對我採取強制措施。」女人一邊說,一邊從包中掏出個小本本來。她把小本本遞到羅飛面前,「看看吧,我是省人大代表。」
羅飛愣住了。呈在他眼前的果然是一本省人大代表證。這意味著要想對這個女人採取強制措施,必須上報省人大常委會批准才行。可是僅憑羅飛手裡的那點證據,顯然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難怪對方有恃無恐,擺明了當面撒謊卻又叫你無可奈何。
眼看局面僵持,肖嘉麟開始跳出來打圓場:「哎呀,誤會,都是誤會。這位是興隆集團的老總,趙霖趙女士。她怎麼可能是盜竊案的嫌疑人呢?肯定是弄錯了嘛!」
羅飛對興隆集團也曾有所耳聞,知道這是省城一家很有名望的私營企業。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是興隆集團的老總?她怎麼會摻和到這件事情中來?
「羅隊長真正關注的可不是什麼盜竊案,他關注的是王獻的生死問題。」趙霖沖肖嘉麟微微一笑,「可是王獻確實是死了啊。死亡證明就是在人民醫院開的——肖主任,這事你也可以作證吧?」
「沒錯。」肖嘉麟側著腦袋,好像在回憶著什麼,「那是三月份的事吧?那天晚上就是你和王蕾兩人送的急診,王獻喝多了,嘔吐物嗆在了氣管里。我們雖然全力搶救,但是窒息時間過長,人還是走了。唉,年紀輕輕的,可惜啊。其實我們也希望他沒死,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是事實終究還得接受……」
羅飛耳朵在聽肖嘉麟,目光卻一直盯在王蕾身上。女孩只是低著頭,似乎這一切事情都和自己無關。等肖嘉麟說完之後,羅飛轉過頭來對尹劍使了個眼色,道:「看來確實是我們弄錯了。」
尹劍不明白羅飛的用意,便模稜兩可地「哦」了一聲。
羅飛的目光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忽然問道:「我可以用一下衛生間嗎?」
肖嘉麟立刻回應:「可以啊。」趙霖和王蕾也沒有提出異議。羅飛便走進了衛生間,反手把門帶好。片刻后衛生間里傳來沖水的聲音,惹人遐想。
尹劍感覺有些尷尬,他不明白羅飛為什麼要急著在這裡上廁所,這畢竟是女同志的病房嘛,終究有點不方便的。
羅飛從衛生間里出來,他環視了眾人一圈,賠著笑說:「哎呀,這次多有打攪,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回去再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說完便招呼尹劍,「我們走吧。」
尹劍跟著羅飛走出病房,肖嘉麟和郭嘉一路陪著,直把這二人送出住院部才止步。
一走到樓外,尹劍便忍不住說道:「那個女人明顯在撒謊嘛,王獻的手機怎麼可能是她在用?就算王獻真的死了,這事也不合邏輯!羅隊啊,你怎麼輕易就向對方示弱了?」
羅飛沉著臉色說道:「對方的力量很大。」
「不就是花錢買來的人大代表嗎?」尹劍不以為然地撇著嘴,「有什麼了不起的?」
羅飛緩緩地搖著頭:「不是人大代表的事……」
「那是什麼事?」
羅飛開始用提問的方式來引導助手的思路:「去金店賣首飾的那個傢伙,他既然敢把電話號碼留下來,說明他當時並沒有什麼警惕心,對吧?」
「對啊。」
「後來金店老闆娘給他打電話,他正常接聽了,而且答應一個小時之後過來交易。直到這個時候,他也沒有發現異常,對不對?」
尹劍「嗯」了一聲,繼續表示贊同。
「但是一小時之後,那傢伙卻失約了,而且他的電話也關了機。隨後這部電話到了趙霖的手裡——趙霖出現在人民醫院的病房,名義上是在照顧王蕾,實際上的目的則是要對王蕾的言行進行控制,這事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沒錯。」
「所以說就在那一小時之間,對方開始意識到警方已經針對他展開了調查。而且他們知道警方調查的突破點第一是那部手機,第二就是手機里的主要聯繫人王蕾。對方立刻展開應對,趙霖就是被派來處理此事的先鋒幹將。」
「你的意思是,趙霖只是前台人物,背後還有更具實力的角色?」
羅飛點點頭,又道:「對手的實力並不僅僅在於能調動趙霖,事實上還有其他更可怕的地方。」
還有更可怕的地方?尹劍凝眉想了一會兒,依然不明所以,只好問道:「什麼?」
「你想想看,對方的變化就是在那一小時之間產生的,」羅飛眯起了眼睛,「這期間我們做過什麼?」
尹劍眨著眼睛回憶了一會兒:「我們……我們就是查了一下王獻的戶籍資料啊。」忽然間他意識到什麼,訝然道:「難道風聲就是這時候走漏出去的?」
「有點不可思議,是嗎?」羅飛正色說道,「既然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哪怕是再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們也得認真面對。」
這就意味著在公安系統中竟然藏著對手的眼線!尹劍怔了片刻,然後給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是於連海?」
漕河派出所是王獻的戶籍管理單位,如果說王獻之死存疑,那身為派出所所長的於連海就難逃干係。下午尹劍曾給漕河派出所打電話核實王獻的生死,隨後事態就急轉直下。當羅飛和尹劍來到漕河派出所之後,所長於連海的表現似乎過於積極,他總是在主動解釋很多事情,而且去王獻家老宅勘查的時候,於連海也堅持要親自陪同。這些事若不細想也就罷了,要是細想的話還真是充滿玄機!
羅飛沒有正面回應助手的猜測,他只是沉吟道:「於連海一直在努力說服我們,想讓我們相信王獻確實已經死了。其實有問題的不光是他,還包括人民醫院的這幫人。」
「人民醫院?」尹劍心念一動,「你是指肖嘉麟嗎?」當羅飛和趙霖在病房中交鋒的時候,肖嘉麟表面上在調解,但他說出來的話實際上是偏向於趙霖一邊的。
羅飛點頭道:「不光是肖嘉麟,還有郭嘉。」
「郭嘉?」尹劍不太明白,「那個人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啊。」
羅飛「嘿」的一笑:「他是沒怎麼說話,但是換病房這事,怎麼可能沒有他的參與?」
「換病房?」尹劍愈發糊塗了。
「你真以為王蕾一直在高檔套房裡住著?」
「哦。」尹劍品出些味兒了,「你覺得是臨時調換了病房?」
「不是覺得,是確定。」羅飛看了尹劍一眼,「你還記得我臨走前去了一趟衛生間嗎?」
「是啊。我還奇怪呢——你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