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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安撫陝西(9)

  第200章 安撫陝西(9)


  「想從原州潛迴環州,沒有那麼容易。」石越淡淡的說道:「但是環州慕家族眾甚多,支派不一,若斷然處置,反滋事端。況且此事真正的主謀,還是西夏國相梁乙埋。」


  「梁乙埋?」慕義忽然想起一事,道:「靜塞軍司都在傳說梁乙埋親至講宗嶺監修講宗城。」


  石越霍然轉身,瞳孔縮小,問道:「你是說梁乙埋現在正在講宗嶺么?」


  「下官的確曾聽到這樣的傳聞。」慕義忙欠身說道。


  「我不要傳聞!」石越厲聲道。


  慕義怔了一怔,立時應道:「遵命!」


  石越目光在慕義身上停留一會,轉過頭來,又對邱布說道:「回頭你便將李都頭移至州衙來養傷。」


  「是。」


  自廟中探視李旭出來之後,已是傍晚。石越剛剛回到州衙,李德澤正好出門相迎,便聽到馬蹄踏踏之聲,數十百騎人馬擁簇著一人往州衙方向走來。石越定睛細看儀仗,赫然是定遠將軍、武經閣侍講、渭州經略使兼渭州知州高遵裕!


  那高遵裕遠遠便已看見石越的衛隊,雖然是以原州守軍暫充,但是他知道區區原州知州,絕不敢逾禮越制,動用數百人作為隨身衛隊,那衛隊的主人必是石越無疑。堂堂安撫使,三品大員,在自己的轄區被襲,幾乎喪命,真若參劾起來,即便他是太后的從父,只怕也難逃貶官安置之罪。而且石越年紀雖輕,畢竟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因此他聽到石越被襲的消息,便兼程趕至原州,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的。畢竟石越要拿他來出氣,他高遵裕也無法可想。所以,此時見著石越的衛隊,高遵裕便忙翻身下馬,快步走了近來,拜倒參見,道:「渭州經略使高遵裕參見石帥。」


  高遵裕勛貴之後,高太后從叔,以外戚典兵,實際是替皇帝監督著陝西沿邊掌兵之武將。他既有這樣的身份,石越雖然是他的上司,卻也不便過於怠慢,忙上前摻起,笑道:「高帥不必多禮。」


  高遵裕卻不肯就起,只是說道:「遵裕失察,使石帥受驚,幾乎鑄成大錯。特來請罪。」


  石越卻不去回答高遵裕,反倒是瞥了李德澤一眼,李德澤正好偷偷打量石越,四目相交,嚇得李德澤一個哆嗦——他遲遲不肯發兵相救,心裡一直有好大的疙瘩,生怕石越找自己算賬。他雖然不是全無後台,可是他的後台比起高遵裕來,可就差遠了,若真要找個替死鬼,他李德澤可以說是最佳人選。此時見石越看他,如何不驚?石越的目光卻沒有李德澤身上停留,一顧之後,又移到高遵裕身上,再次將他摻起,溫聲道:「高師不必自責。雖然有叛蕃作逆,但是幸好李大人接到職方館之密報之後,不拘成法,派兵救援,總算是有驚無險。」


  他此語一出,慕義與李德澤同時愣住了,卻見高遵裕打量了李德澤一眼,贊道:「若非李大人果斷出兵,悔之無及。」


  李德澤臉略略一紅,應道:「不敢。」


  石越卻已朗聲說道:「本帥得脫此險,全賴職方館與李大人之功,本帥自當替職方館陝西房與李大人向朝廷請功。」


  高遵裕見石越言語之中,並無追究責任之意,不由大喜,連忙順著石越的話頭說道:「理當如此。恭喜李大人立此大功!」


  李德澤嚅嚅應道:「不敢,不敢。」一時間竟然還不明白為何石越竟然要替自己開脫,自己不但未被怪罪,反而莫名其妙立下大功!反倒是慕義想起石越早前與自己說過的話,心中依稀明白了石越的用意:石越是用這樣的方法來堵住李德澤的嘴巴,從而保全職方館的清名,連帶著他慕義,也可以因此有功無過。


  石越與高遵裕又交談數句,正欲邀高遵裕入州衙,忽見高遵裕身後一人,身高不過五尺,滿臉虯髯,頭裹四帶巾,穿一件魚鱗甲,彩綉捍腰,長靿靴,腰佩劍與弓箭,神態雖然恭謹,眉宇間卻隱約可見兇悍之氣。石越不由指著此人問道:「高帥,此君是何人?」


  高遵裕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便是皇上賜姓名的包順。——包順,還不快參見石帥。」


  包順跨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末將包順,參見石帥。」卻是聲如洪鐘。


  石越伸手虛扶,溫言道:「不必多禮。包頭領真猛將也。」


  包順大聲回道:「叛蕃為逆,末將正要請令,替石帥與高帥剿滅環州慕氏!」


  石越笑道:「環州慕氏,大都是忠於朝廷的。一二不肖之人作亂,未足為患。殺雞焉用宰牛刀?此事不必勞動包頭領。——來,請入府中說話。」


  說罷,便將高遵裕等引入州衙之中坐定,卻將閑雜人等,一律趕走。


  高遵裕見廳中之人,不過自己與石越、李德澤等區區數人而已,知道石越必有重要事情要談,他一意要慰石越之心,便先說道:「此次石帥遇襲,下官以為環州慕氏當非主謀,背後必有唆使之人。否則慕家叛逆若要降夏,舉族西遷便可,何必甘冒奇險,潛入渭州來行此不義之事。」


  「那高帥以為主使之人又是誰?」石越故意問道。


  「下官以為,必是梁乙埋無疑。」


  「何以見得?」


  「西夏君臣,最切切不忘與我大宋為敵的,便是此人。下官亦曾探知,梁氏曾私立賞格,不利於石帥。以此種種看來,必是此人無疑。」


  石越「喔」了一聲,沉吟良久,才緩緩問道:「如此,高帥以為當如何應對?」


  高遵裕微一咬牙,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石越不由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古以來,邊將莫不喜歡生事。那全是因為軍功最重,將領們要想升官發財,邊境就不可以太安寧。高遵裕表面是為自己著想,內心卻不無私心。但是石越前往渭州,本意就是想要拔掉講宗城,不論高遵裕本意如何,眼下他表態支持報復西夏,對於石越來說,便是一樁好事。而且石越對於梁乙埋也有著報復之心。但他臉上卻不肯表露,便不正面回答高遵裕,只說道:「梁氏於講宗嶺築城,高帥可知?」


  高遵裕回道:「下官早已知之,久欲拔之,然無石帥之令,不敢輕動。」


  石越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姑容之。」


  高遵裕覷見石越神態,竟似無半點報復之心,不由略覺失望。道:「講宗嶺地勢扼要,勢不能容。」


  石越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一面換過話題,道:「眼下之急務,是追捕叛蕃,安撫慕氏。追捕叛蕃,為的是不使叛蕃在境內流竄,甚至佔山為王,成為心腹之憂;安撫慕氏,為的是消慕氏忠誠者之疑心,以免其心中驚駭,不自安而反。」


  「石帥所慮極是。」高遵裕心中雖不以為然,口裡卻是迎合著石越,道:「叛蕃必循山道而行,若要剿滅此賊,出大兵搜掠,勞民傷財,又恐為西夏所乘。只能在緊要關口,加強戒備,采守株待兔之策。至於安撫慕氏,可使環州知州派人前往慕氏諸部,表明朝廷優待之意。但若全然不加處罰,彼輩反而生疑,因此還須切責諸酋長,令其交出叛逆,彼輩知道交出叛逆便可脫罪,自然會全力追捕逆黨,心中也會安心。」


  高遵裕所說的一節,卻是石越所想不到的。畢竟高氏久在邊境,更知道投靠大宋的少數民族的心理。石越笑道:「還是高帥想得周詳。只是追捕叛蕃之事,其要不在一定要剿滅他們,只要使他們不在境內作亂,縱然放其逃跑迴環州,甚至是入夏,都不要緊。」


  高遵裕聽到這話,心中頓時大起鄙夷。只覺石越此人,畢竟是個怕事的書生,連被人如此攻擊,都不生怒。他久為一鎮之雄,既然對石越不再心服,便沒興趣聽石越的命令,表面雖然唯唯,但是私下裡的命令,卻絕不會是要放過那些叛蕃。


  次日一大早,高遵裕便想請石越移駕渭州,但是石越卻不放心侍劍的傷勢,雖然有醫生醫治調理,但是侍劍卻處在連續的高燒當中。在此時刻,石越自然不願意棄他而去。便找了個借口拖了幾日。到了石越遇襲后的第四天清晨,石越起床探視完侍劍與李旭,正在院中打拳健身,便聽到匆促的腳步之聲,向自己走來。他心中奇怪是誰居然可以不通傳而直入院中,便收了拳,抬頭望去,原來卻是潘照臨來了。潘照臨本是要與石越一道至渭州,中途石越與之商議,讓他先去環州,了解環州與講宗嶺的情況。此時見他匆匆趕來,身上長袍沾滿露水,便知道必然是聽到自己被襲擊的訊息,而匆匆趕回來的。


  潘照臨見著石越,仔細打量半晌,忽地長嘆了一口氣,道:「所幸公子平安無事。」他游目四顧,卻見隱隱立於院中的護衛中,並無侍劍,竟是不由失色,急道:「侍劍他……」 石越從未見潘照臨如此表露過關心,心裡亦有幾分感動,但想起侍劍的傷勢,卻又黯然,道:「侍劍失血過多,一直高熱不退,不過今日情況似乎略有好轉。」


  潘照臨略鬆了口氣,道:「那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在環州聽說是西夏騎兵與叛蕃一起潛入渭州,襲擊公子。果真有西夏人么?」


  「西夏人?」石越愕然失笑,道:「西夏軍隊若能潛入渭州,未免也過於視我大宋為無人了。」


  「原來是訛傳。」潘照臨搖了搖頭,苦笑道:「環州眾口一詞,讓我大吃一驚。來的路上,又聽說叛蕃已經渡過蒲川河,進入了環州?」


  「叛蕃首領打仗一般,但很會潛行。我軍偵騎四齣,竟是找不到他半點影子。我也是才接到報告,說在咸河附近發現叛蕃蹤跡,卻是已經潛迴環州無疑了。」石越此時卻不知道,他們都中了叛蕃首領之計。數百騎的部隊,雖然不是很好找,但一旦出現在大道與市鎮、渡口附近,就很難不被人發現。叛蕃首領率大部隱藏於原州境內,卻派一二十人的小隊分散了渡過蒲川河,然後再集合,在咸河附近虛張聲勢,造成他們已經回到環州的假象。待到原州這邊略微放鬆警惕,叛蕃便出現在蒲川河之畔,強奪渡口過河,末了還一把火燒掉了那個渡口所有的船隻,狠狠的羞辱了石越與高遵裕一把。


  「原來如此。」潘照臨並沒有把一個蕃部的叛亂太放在心上,雖然這支叛蕃曾經攻擊石越,但既然石越無事,那麼在他看來,身居高位者就不能把精力放在處理這些小事之上。他立時向石越稟報起他認為重要的事情來。「公子,我這次在環州,邂逅了智緣大師。」


  「哦?大師近況如何?」石越走到院中的一座亭子當中,坐了下來。此處是院中開闊之所,不懼人竊聽。


  潘照臨跟過來,在石越對面坐了,笑道:「橫山信眾日滋,他自然過得不錯。此次他提及一件事情,要我轉告公子。」


  「哦?」


  「他在西夏靜塞軍司遇見一個叫李清的西夏將軍。」


  「李清?」石越臉色變了變。


  潘照臨打量石越神色,奇道:「公子,你知道李清么?」


  石越搖搖頭,道:「不知道。」他卻是在撤謊。


  潘照臨奇怪的看了石越一眼,又道:「李清本是秦人,現在為西夏將軍,深受夏主寵信。智緣說,言談之中,可以感覺李清有故土之思。」


  石越點頭道:「我早先就曾經告訴司馬純父,對於西夏國中的漢人官員,可以多下點心思。特別是兩代之內降夏的,有思鄉之緒的。」


  潘照臨不料石越早已想及這個地方,道:「智緣之意,是建議公子設法籠絡李清。此人或可為大宋所用。」


  石越一口答應,笑道:「還是要找司馬純父。」


  「是。」潘照臨忽想起一事,問道:「公子可知職方館陝西房知事是誰?」


  石越也被潘照臨問得一怔,道:「似乎在京兆府處理事務的,是一個同知。我也不知道知事是誰?」


  潘照臨想了一會兒,笑道:「看來陝西房知事不簡單。陝西房與河北房是職方館最要緊的兩房,不可能不設知事。如此神秘,連安撫使都不知姓名,我真有點好奇了。」


  石越被潘照臨一點,果然也覺得確是如此。


  二人正在交談,忽見石樑走了近來,稟道:「學士,高遵裕、李德澤求見。」


  石越與潘照臨對望一眼,轉身說道:「請他們請來吧。」


  高遵裕與李德澤走進院中,二人只道只有石越一人在院中,不料見他身旁突然冒出來一個陌生人,都不由愣了一下。二人和石越見禮完畢,高遵裕便問道:「敢問石帥,不知這位先生是……」


  「潘照臨潛光先生。」石越不免又替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高遵裕久聞石越府中有一個叫潘照臨的謀主,知道不可小覷了,連忙抱拳笑道:「原來是潘先生。遵裕久仰了。」


  「久仰高帥威名。」潘照臨回了一禮,又與李德澤見過禮。高遵裕亦不客氣,便徑直說道:「石帥,下官今日來,是再請石帥移駕渭州的。下官守土有責,實不便久駐原州太久,還請石帥見諒。」


  石越點頭笑道:「高帥說的也有理,如此,高師不妨先回渭州,某欲在原州再駐五日,略略了解民情,再往渭州,尚有要事與高帥商議。」


  石越畢竟是高遵裕的頂頭上司,雖然不知道石越為何要在原州一再耽擱,但既然石越已經說出口來了,他卻不便再催促,因道:「只是石帥的親兵大都殉國,下官卻不甚放心。」


  潘照臨笑道:「不知高帥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高遵裕一怔,回道:「一營馬軍,外加兩指揮蕃騎。」


  「還有蕃軍?可是包順部?」


  「正是。」


  潘照臨笑道:「高帥不妨先回渭州,只要借一指揮馬軍與一指揮蕃軍在此便可。」


  高遵裕想了想,兩個指揮的馬軍也有六百多人,的確是可行之策,當下笑道:「這樣我便放心了。」又向石越笑道:「便請石帥多多保重,早來渭州。下官便就此告辭。」


  石越忙笑道:「亦請高帥保重,本帥送高帥出城。」


  高遵裕連忙謙謝,石越卻終是不肯失了禮數,終是親自送他出原州城。


  待到目送高遵裕遠去,潘照臨便向石越說道:「公子可立刻張貼告示,三日後,在原州城舉行比武大會,原州之民,不論蕃漢,有能贏得禁軍者,即賞錢一千,募為禁軍。」


  石越奇道:「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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